▌韓國影視產業正努力爬出國內需求萎縮的坑洞 ▌
#葉郎影視讀報 20241007
3個月前，韓國政府宣佈了下個階段的 K-Content 發展計畫，預計在未來5年內投注3.4兆韓元（25億美元）擴大投資內容，目標則是將目前全球規模排名第8名的韓國內容產業，一口氣提升到僅次於美、中、日的全球第4。
無獨有偶的是，CJ ENM 執行長尹相铉（Yoon Sang-hyun）上週也宣示了將每年投資1兆韓元（7.5億美元）在內容上，以便將公司提升至可以跟好萊塢平起平坐的國際性內容製作公司。
這些來自民間和政府的大手筆加碼背後，並不是一個樂觀向上的市場。
韓國內容產業的兩大支柱正各自面臨危機。先前被大量傳誦的 K-Content 榮景突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不論韓國電影或電視劇都已掉落洞裡掙扎著想要爬出來。擴大投資其實是為了緊急救援。
■ 人間蒸發的2024年暑假檔
今年上半年，韓國電影市場警訊就亮了紅燈。
1~6月只有6部韓國電影跨過100萬觀影人次。1~6月只有6部韓國電影跨過100萬觀影人次。其中上半年韓國電影賣座第一名的《破墓》（Exhuma）和第二名的《犯罪都市4》 (The Roundup: Punishment） 觀影人次都突破千萬，到了第三名《金派特攻隊》（Citizen of a Kind）竟懸崖式地陡降為171萬。（註：先前關於票房排名的陳述有錯，已更正。）
這顯示了韓國電影票房正邁向兩極化的不健康結構。成功的門檻已經大大地提高，只有數量越來越少的電影有機會跨過那條線成為賣座大片。
整個韓國電影產業鏈因此變得越來越焦慮。反應回到製作的源頭上，中階的電影製作因此變得更少，此外一些描繪負面現象的社會寫實電影也因為風險太高而不再像過去那樣容易開拍。
CJ ENM 商業創新部門主管 Lee Dong-hyun 在前述的同場活動提到了最新數據是，韓國電影票房直到目前為止只復甦至（疫情前的）60% 左右水準，比起美國的復甦程度低了很多。
如果即將來到的第二個票房高峰聖誕節檔和今年暑假檔一樣慘淡的話，韓國電影將面臨的是景氣急凍的一年。
有些韓國電影人把矛頭指向電影票價。以電影院市占率第一的 CGV 為例（C 是韓國 CJ，G 是香港嘉禾 Golden Harvest，V 則是澳洲 Village Roadshow，對，就是以前那個威秀），過去2年已經漲價3次，現在一張電影票已經直逼1.5萬韓元（約360元台幣）。這個指控的壓力之大，使得 CGV 不得不在這幾天推出每月最後一個星期三下午的所謂「文化日」活動，以半價來吸引平常覺得看電影太貴的觀眾能回到電影院。
不過就算票價打折，也無法改變的是全球性的觀影行為變化。
CJ 串流部門 TVING 的執行長 Choi Ju-hui 說現在韓國電影觀眾越來越常（在調查研究中）抱怨電影片長太長，而這很可能就和他們更常在串流體驗看為時半小時或一小時節目的新習慣有所關聯。此外，過去的季節性票房高峰也慢慢從韓國電影市場消失。現在觀眾不再因為是旺季大檔（比如暑假）就一定會去看電影，而更在乎上映的是不是他們感興趣的電影。
這個觀眾行為變化其實也出現在美國電影市場。電影票房不再像過去那樣容易預測，可以透過卡司、題材、檔期來推斷票房的可能落點。觀眾的主觀喜好現在主宰了一部電影的大部分命運。
■ 冰箱裡還沒賣掉的韓劇
年初韓國電影院委員會揭露的韓國電影和電視劇生產過剩、有超過130檔節目還沒找到買家的消息就已獲得廣泛報導。
幾個星期前的 BCWW 韓國電視節還在討論相同的議題，顯示這些冰箱裡的庫存節目狀況直到現在並沒有緩解的跡象。韓國進出口銀行首席研究員 Kim Yoon-zi 說製作方在樂觀預估可以銷售的前提下，製作了過量的節目，結果遇到了串流平台為了消減成本而減少採購韓劇的情事變更。
「很明顯地，現在產業缺乏有能力開發管道來向全球買家銷售內容的專業人才。我們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問題。」他說。
同樣在 BCWW 的論壇上，CJ ENM 內容事業部高級副總裁 Jang Ho-seo 提出的解決方式則是避免像現在這樣直接製作一個完結的故事，而不考慮後續的延伸。一旦拍攝完畢，明星們就會立刻去接演其他節目，使得下一季的開拍變得困難重重。「我們現要努力做的是開發更有競爭力的系列節目規格，有更強的故事現能夠延伸至多季節目。此外，K-content 產業還必須想辦法建立和確保可以延伸多季的卡司合約。」
CJ 提出這個策略背後的潛台詞是明星的費用真的漲得太快，如果不能一次把幾季的合約確保下來，就很難在節目或電影中了之後再用合理成本組隊打怪第二次。
韓國內容製作成本在過去十年內翻了四倍。始作俑者就是帶來國際級預算的 Netflix，不僅把明星的費用不斷推高，也開啟了節目製作預算的軍備競賽。傳統韓國電視劇最大的投資者韓國各電視台現在只能大幅降低每年的電視劇投資數量，以便製作出不輸給 Netflix等級的韓劇。
後果則是許多韓國演員和劇組人員都在過去一年感受到工作者職缺快速減少。連那些費用很高的明星，現在都面臨沒戲可演的狀況。韓國女星金荷娜幾天前就在社群上表達她的擔憂，說整個韓劇製作量雪崩的結果是，連成名的一線明星都必須努力找案子，甚至自願擔任配角或降低演出費用。
■ 戒斷 Netflix 的路
整個韓國影視產業鏈仍忙著應對 Netflix 這幾年巨額投資韓國帶來的製作通膨後過和國內需求的突然萎縮。
因此前幾天釜山影展上的一個場合就出現了緊張的氣氛。在韓國影視產業面臨雙重危機的當下，釜山影展卻破例讓金相滿的新片《Uprising》作為影展的開幕片。問題出在該片已經確定不會在電影院上映，而將直接上架到國際串流服務 Netflix 之上。
面對一些韓國電影人指控釜山讓始作俑者 Netflix 登堂入室的說法，釜山影展則反駁說該影展向來對電影、電視和網路內容保持開放態度。策展人 Park Dosin 並強調好電影的標準不應該考量它的格式。
矛盾的是 Netflix 這樣的國際平台其實是韓國內容產業面對國內市場的困境，所迫切需要的產品出口。
問題在於這樣的平台完全掌握在別人手上，想大買特買就大買特買，想縮手不買也可以立刻轉頭走開。此外，過去和 Netflix 等國際平台的交易模式對於韓國創作者非常不利。《魷魚遊戲》（Squid Game）就是最顯著的案例。一旦中了，Netflix 獨攬所有成功的果實，而前面投入開發的整個韓國製作體系連果皮都吃不到。
包含韓國政府5年3.4兆韓元的計畫，和 CJ ENM 每年1兆韓元的計畫目的都非常相似。他們企圖跳過 Netflix 等國際平台，投資開發國際級的製作，並強化自己的銷售管道以便直接將作品帶向國際，緩和國內需求走軟對於整個韓國內容產業鏈帶來的巨大壓力。
成為世界第四內容大國的願景不是重點，重點是必須努力爬出這個需求萎縮的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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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啟事：感謝讀者提醒，文中關於韓國上半年票房的陳述有誤讀原始資料的重大錯誤。因此內文已修訂如下——
「其中上半年韓國電影賣座第一名的《破墓》（Exhuma）和第二名的《犯罪都市4》 (The Roundup: Punishment） 觀影人次都突破千萬，到了第三名《金派特攻隊》（Citizen of a Kind）竟懸崖式地陡降為171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