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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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前夜、後夜〉


「你覺得今晚的祭典,會死幾個人?」


奈特停下翻頁的動作抬起頭,窗外,有著金棕色短髮的少女趴在窗台上,好奇地看著他。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孔。


「妳是誰?」奈特詢問她。


少女爽快地回答:「我是尤妮斯。」


奈特思索片刻,搖頭說:「沒聽過。」


「妳是村裡的人嗎?」他接著問。


尤妮斯露出一個笑容,沒有回答奈特的問題,而是詢問道:「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奈特。」


「哦?奈特……」尤妮斯反覆唸了幾遍這個名字,點了點頭,說:「是個不錯的名字。」


「是嗎?」對於尤妮斯的話,奈特不置可否,只是低下頭,繼續閱讀手中的書籍。


奈特形同忽視的舉動並沒有讓尤妮斯感到生氣,她環視了奈特屋子裡的擺設。這是一間幾乎感覺不到生活氣息的房間,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還有桌上幾本書,就是這個房間的全部。


「你吃過晚餐了嗎?奈特。」


奈特頭也不抬,回答:「沒有。」


「是嗎?我也還沒。」尤妮斯不感意外,她點了點頭。


風中傳來細微的歡笑聲,那是來自村子中心──祭典集會的方向,奈特的屋子處在村子的邊緣,從這裡看不見祭典的模樣,只能看見遠處隱約的火光。


天空漸漸昏暗,等到月亮爬上最高處的時候,祭典活動就會正式開始。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奈特。」尤妮斯收回看向遠方的視線。


「什麼問題?」奈特不解,然後他很快想起,最開始聽到尤妮斯聲音的那句話。


「你覺得今晚的祭典,會死幾個人?」


記憶中的聲音與現在重合起來,尤妮斯笑吟吟的表情,搭配她身後如血色的殘陽,讓一切開始變得詭異。


奈特闔起手上的書。


尤妮斯已經坐上了窗台,奈特這才時發現,她身後背著一把與她的身型不相符的長劍。那看起來很沉重,但從尤妮斯的態度來看,她似乎不受影響。


是來參加祭典的旅人嗎?奈特猜想。


尤妮斯還在等待,奈特的回答。


奈特再度打開書,這次,他卻沒有把書上的文字看進眼裡。


「一個人,祭典只會死一個人。」奈特回答。


「為什麼?」尤妮斯詢問。


她看著奈特,笑容從她的臉上消失。她的眼神平靜,就像沒有任何波紋的湖泊,靜到了極致,反倒帶來一種無聲的壓迫。


「告訴我吧,奈特。」


「妳應該知道理由才對。」


「這塊大陸上,沒有人不知道原因。」奈特的聲音平淡,他把書放回桌上,他知道自己已經看不下去那些內容了。


奈特看向窗邊那個陌生的少女,語調緩慢地述說起一個廣為人知的故事。


「很久以前的過去,在歷史不存在的時期,神靈創造了萬物,也創造了人類。其中,人類是神靈最為喜愛的造物。但是──」


「神靈的愛是不平等的賦予。」他看向尤妮斯,語氣裡帶著一種異樣的冰冷。


「祂偏愛人類裡的某些孩子,即使,所有的人類都應該是祂的孩子,沒有區別。但神靈就是將更多的愛以及庇佑給予了那些『特別的孩子』,而那些受到神靈特別關注的孩子們,被人們冠上『神之子』的稱號。」


尤妮斯點了點頭,接了下去。


「神之子的所作所為影響著一切,就像是舞台上的主角一樣,燈光環繞著他們,所有的配角都只能為他們讓路。這世界是為他們打造的舞台,榮耀與機遇歸屬於彼,其餘的一切只是他們的陪侍……」


「但是,憑什麼呢?」


「憑什麼當我們出生時,命運就已經決定好我們的角色?」尤妮斯頓了一下,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


「所以,人類殺掉了神之子,作為對神靈的警告。」


「神必須平等地愛著眾人,我說得對吧?神之子。」尤妮斯看向奈特,她身後的天空,血紅一片。


奈特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妳是『人類的英雄』。」傳說裡,殺掉神之子的人。


尤妮斯點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說:「沒錯,我是今夜扮演英雄的人,也是即將要殺掉你的人。」


「你不是很早就猜到了嗎?奈特。」尤妮斯笑著,看著奈特冷靜的表情。


奈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尤妮斯說:「讓我來告訴你之後的故事吧。」


少女輕快的聲音響起。


「為了避免神靈再度犯下錯誤,自那以後的千年,每隔百年,人類就會在神之子的誕生地以及死亡地舉行祭典。他們會為祭典選出扮演神之子的孩子,以及扮演英雄的孩子,這些孩子在悉心的照顧下長大,只為了祭典的那一天──殺掉神之子。」


「這是邀請神靈觀看的戲劇,祂是唯一的觀眾,而我,是預定要在戲裡殺掉你的人。」


尤妮斯笑著看向奈特,說:「在今天以前,我可以說是為你而活,奈特。」


她的話溫柔繾綣,奈特卻無法從中獲得感動。


他問:「那麼,妳來幹嘛?來看即將死在妳劍下的人嗎?」


「妳為何而來,尤妮斯。」直到這個時刻,奈特依然冷靜,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也接受了命運。


他直視自己的「命運」,發出詢問。


尤妮斯看著他,說:「我是為了告訴你,你死後的故事而來。」


「你曾經想過嗎?在神靈的面前殺掉神之子,是一種什麼樣的罪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類,難道就不怕惹怒神靈嗎?」


聽到尤妮斯的問題,奈特愣住了,他從沒想過,那之後的事情。


尤妮斯輕快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的,神靈當然憤怒,那可是祂最愛的孩子的死亡,怎麼可能不憤怒?於是,神靈的怒火灼燒大地,難以抵禦。為了平息祂的怒火,人類殺掉了英雄,獻上他的血肉以換取神靈的原諒。」


「這才是祭典的全部,奈特。」


「所以,我不是問過你了嗎?」


「你覺得今晚的祭典,會死幾個人?」


看著尤妮斯的眼睛,奈特的背脊泛起一股寒顫。


他開口,聲音裡藏著輕微顫抖,問:「在我死後,妳會怎樣?」


尤妮斯回答:「我會被村民們殺死,讓這個祭典圓滿結束。」


「我們都是將死之人,奈特。」


奈特沉浸於驚訝之中,他知道自己的命運,但他沒有想過,關於他死後,所謂的「英雄」的命運。


尤妮斯看了一眼天色,夕陽已經漸漸落了下去。


「我們快沒時間了呢。」尤妮斯跳下窗台,隔著窗台,她向奈特伸出手。


「奈特,你問過我為何而來,我是為了邀請你逃跑而來的。」


「既然我們都會死,不如趁著這個機會,趁所有人都心繫於祭典,守備最鬆懈的時刻逃跑吧!」她笑了起來,邀請他,捨棄命運,踏上既定以外的道路。


這是個令人心動的邀請。


「我們逃不了多遠。」奈特冷靜地說,但他不能否認,自己對這個提議感到心動。


「無所謂不是嗎?就算被抓到,總歸一死,跟我們原先的命運,並無區別。」尤妮斯看了眼他桌上的書,說:「你難道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嗎?告訴我,你不是真的對死亡無動於衷。」


「我……」奈特猶豫了,他下意識靠近窗台,但又止步不動。


尤妮斯爬上窗台,一把將奈特拉了起來。


「別猶豫了,機會稍縱即逝,我們可沒有多餘時間可以浪費。」


尤妮斯的手勁很大,奈特微微皺起眉,說:「妳的力氣真大。」話雖如此,他卻沒有反抗,任由尤妮斯將他帶下窗台,站在了她的身邊。


尤妮斯開心的笑了起來,她拉著奈特,小心地繞過屋子往森林的方向跑,一邊跑還一邊說:「為了一劍砍下你的腦袋,我可是很努力地鍛鍊過了。」


這是值得笑著跟他說的事情嗎?奈特感到困惑,他不懂尤妮斯的情緒起伏。但隨著森林的風吹拂著他,清新且自由的氣息,讓他的臉上也露出淺淺的笑意。


森林崎嶇難行,不過尤妮斯似乎知道路怎麼走,在逐漸暗下的天色裡,她拉著奈特踩著滿地草葉,往深山的方向前行。


「我們要去哪?」終於從離開屋子的喜悅裡回過神,奈特詢問尤妮斯,兩人的目的地。


「山的另一邊。」尤妮斯指著前方,隱約能看見的峽谷及山壁說道。


「那是哪裡?」


「我不知道。」尤妮斯回覆地很爽快。


「妳不知道?」奈特感到震驚,他以為尤妮斯胸有成竹,但或許,他錯估了他們前行道路上的未知數。


「我當然不知道。」尤妮斯理直氣壯,說:「我跟你一樣,都受到監視,最遠只到過剛才的森林,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祭典的緣故,我根本無法離開。」


看著奈特陷入沉默的模樣,尤妮斯說:「總會有辦法的,奈特,至少我們已經從那個小屋子裡逃出來了,不是嗎?」她朝奈特伸手,讓他藉著她的力道爬上一個陡坡。


「我以為妳有計畫。」奈特感到些許無奈。


隨著時間推移,他開始感覺到自己有些喘,他的體力正在漸漸下降。與尤妮斯經過充分鍛鍊的體能相比,總是待在屋子裡看書的他就顯得貧弱許多。


「我的計畫只到邀請你一起逃跑而已。」尤妮斯聳了聳肩,輕鬆地爬上一顆巨石。


他們已經偏離了主要道路,進入了山林之間,到處都是難以跨越的障礙,奈特抬頭看向尤妮斯,以及她伸來的手,說:「妳其實可以自己逃跑。」如果沒有他,尤妮斯可以走得更遠、更快,也可以更早離開,奈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存在成為了尤妮斯的累贅。


見他停下腳步,尤妮斯跳下巨石,威脅他:「你如果不自己走,我就只能背著你走了!」


讓比自己還要年幼嬌小的女孩背著他嗎?奈特無奈地嘆氣,在尤妮斯的幫助下,爬上巨石。


他們繼續往前走。


「我只是覺得,妳不用非得帶上我。」


「要帶上誰,那是我的決定。」尤妮斯沒有回頭,她說:「只有我們都逃出了這個愚蠢的命運,那麼才算是打破了枷鎖。」


遠處,似乎傳來巨大的騷亂聲。


「他們發現了。」尤妮斯笑了起來。


「來吧,奈特,我們沒有回頭路了。」尤妮斯伸出手,眼前是豁然開闊的景色,他們走出了山林,接下來要沿著峭壁旁的山道前行。


奈特嘆了一口氣,他回頭看了村子的方向一眼,然後握住了她伸來的手。


「走吧。」他說。


尤妮斯笑了。


兩側峭壁高聳,景色壯闊,僅有一條山道沿著峭壁蜿蜒,山道之外,就是懸崖。


踏上窄小的山道,奈特側頭看了足下一眼,簡單開鑿的平面外,被他踢下山崖的碎石骨碌碌地滾了下去,沒入水中。


水勢洶湧,峭壁之下是湍急的河流,不知道流向何方。


「別分心,掉下去的話,我可救不了你。」尤妮斯提醒他。


他們幾乎貼著山壁前行,同時,山林裡亮起火光,尋找他們的人也進入了森林。


「快走吧。」尤妮斯輕聲地說。


即使如此,追著他們的人卻越來越近,奈特知道,是因為他在森林耗去許多時間,如果他的體力或身手可以更好一點,或許現在,他們就能甩掉這些追兵。


但這次,奈特沒有說話,也沒有停下。


遠遠地,看著那些拿著弓箭的村民,尤妮斯有些焦躁,這裡不是樹林,開闊的地方,根本無法躲藏,即使他們之間還有一段距離,但箭矢可以比人的步伐到得更快。


不過,那些拿著弓箭的村民卻沒有拉弓,似乎有著某種顧慮。


尤妮斯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他們在顧慮什麼。


她冷笑一聲:「呵,不敢傷害神之子嗎?一群膽小鬼。」


「走吧,他們不敢動手。」她喊上奈特,開始加快速度。


火光與喧嘩被拋在腦後,奈特跟著尤妮斯背影,那是嬌小卻堅定的身影。


他似乎,可以跟著這個身影,一直走下去……


就在他這麼想時,那個身影停了下來。


奈特皺著眉頭,看向前方,大片的土石坍方,毀掉了他們的道路。現在回頭也已經來不及了,追著他們的人,也已經踏上了這條路。


這樣的情況,始料未及。


尤妮斯瞇起眼,語氣冰冷:「連神靈也站在他們那邊嗎?」


如果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或許還能想辦法過去,但帶上奈特,她就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不過丟下他,一直不在她的選項裡。再說,若是沒有奈特,方才那些人對她,可不會手下留情。


在他們停滯的時間裡,追兵卻不會為此停下。


沒有時間猶豫了,尤妮斯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閃身擋在奈特前方,手伸向背後的長劍。


山道狹窄,他們根本無處可退,斷裂的山道,不懈的追兵,懸崖之外,是滔滔不止的水流。


月亮早已爬上高處,照亮峭壁與峽谷。


奈特看著天空,說:「不。」


「你說神靈是祭典的觀眾,而我,扮演祂最愛的孩子。」


腳步聲逐漸迫近。


奈特向懸崖的方向踏了一步,他看向尤妮斯,朝她伸出了手。


「賭一把吧,尤妮斯。」


「賭祂正看著我們,賭祂會救自己的孩子,賭上我的運氣,以及偏愛。」他的眼神冷靜,卻透著一絲瘋狂。


即使是假的,也值得一試。


少年站在懸崖邊,崖底的風吹起他銀白色的長髮,背著月光,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帶著令人難以置信地邀請。


尤妮斯輕聲說:「你瘋了嗎?」她將手握成拳頭,控制住指尖興奮地顫抖。


「溺死可不是一個舒服的死法。」她看著他的眼睛,握上他的手。


奈特揚起笑容,說:「無所謂,對我們來說,這世界不存在舒服的死。」他迅速用髮帶將兩人的手綁緊。


尤妮斯握住他的手,說:「我會抓牢你的,我的浮木。」她的力道大到讓他疼痛,但生命緊密聯繫的感覺,卻讓他感到安心。


他用力回握住尤妮斯,說:「放心吧。」即使他沒有任何依據,即使他只是個虛假的神之子,但在這一刻,他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自信與冷靜。


「我們會活著。」他輕聲地說,不知道是在安慰尤妮斯,或者是在替自己打氣。


橙黃的火光照亮山壁,昔日帶來溫暖的顏色,現在卻成為催命的象徵,村民步步進逼,拉滿的弓發出弦繃緊的聲音。


奈特看著他們,熟悉的臉上有著陌生的表情。


他用眼尾測量腳步距離,然後毫無預兆地,他抱緊尤妮斯,朝懸崖縱身一躍。


村民們的叫喊在凜冽的風聲下顯得模糊。


「閉氣。」


下墜的感覺僅僅只是瞬間,尤妮斯記得自己聽見他這麼說,接下來,他們便落入冰冷的水中。進入水裡的剎那,世界變得安靜而窒息,巨大的水流帶著他們,就像是無法違抗的命運,滔滔不止,奔向遠方。





距離村落遙遠的地方,一隻手破開水面,抓住斜斜伸向河流的樹木支幹。


尤妮斯用力握住樹幹,吃力地將兩個人拉上河岸。


她癱倒在一旁,疲憊地喘氣。


髮帶直到兩人上岸之後,才從他們交握的手上掉了下來。


「我們活下來了。」奈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看著四周,這裡的景色異常陌生,兩側是稀疏的樹林,緩坡之下的遠方,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這證明,他們已經離開了出生的村落。


「是啊,我們活下來了!」尤妮斯大笑,這一路的驚險,都在她的笑聲中消融。冰冷的河水讓他們兩人渾身濕透,但這完全不影響們的好心情。


她笑著爬了起來,看向奈特,然後笑容漸漸從她的臉上消失。


她問:「奈特,你臉頰上的是什麼?」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冷靜,但些微地顫抖出賣了她真實的情緒。


月光之下,少年原本白淨的右頰,被閃爍著微光的銀藍色紋路給佔據。


奈特愣了一下,尤妮斯的眼神嚴肅得不像是玩笑,他跪在河邊,透過河水的倒影,查看自己的臉。


當他看清楚那些紋路時,冰冷的感覺,浸透了他的靈魂。


他曾經見過一樣的圖案,出現在某本書上,那是神之子的象徵。


但,這不是他原有的東西。


「看來神靈總是學不乖呢。」尤妮斯嘆了一口氣,繼而輕笑,背後的長劍卻已經出鞘,抵在奈特的脖子旁。


當虛假化為真實,那麼,這場祭典究竟是已經結束,還是正要開始?


架在肩膀上的劍刃寒冷而鋒利,奈特的眼角可以看見,延伸到前方的劍尖。從他的角度看不見站在身後的尤妮斯,當然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妳居然還有體力。」他的聲音冷靜,似乎是感歎。


「我不是說了嗎?我是為了砍下你的頭顱而鍛鍊。」尤妮斯冰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如果妳殺了我,那麼就跟原有的命運一樣了,尤妮斯。我們不是為了走上相同的道路而逃跑。」奈特冷靜地述說。


「但是,我不殺你,遲早你也會被其他人殺死,那麼不如由我來,至少,我會比他們溫柔許多,我的神之子。」尤妮斯的聲音,同樣沒有動搖。


「那麼,殺了我之後呢?妳該怎麼辦,尤妮斯?是妳告訴我之後的故事,妳不會忘記了吧,祂在看著我們。」奈特垂下視線,他突然很想知道尤妮斯現在是什麼表情。


尤妮斯看著那個背對著她跪在河邊的身影,她的手沒有一絲顫抖,她說:「先關心你自己吧,神之子。」


奈特輕聲笑了起來,說:「如果妳一開始就自己逃跑,妳本來可以不遇上這些,我親愛的英雄。」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月亮依舊高掛於天際,遠方卻逐漸透出晨曦的色彩。


「神靈大人,如果祢正注視著這裡,請收回這個印記。我感謝祢的庇佑,但,我不是真實的神之子,祭典也已經結束。」


「祢也不會願意,人間因為神之子,再一次陷入瘋狂吧?」他注視著天空,冷靜地說。


彷彿回應著他的話語,他臉上的紋路閃爍著微光,漸漸隱去。


奈特看向水面,神靈聽到了他的請求,但卻沒有接受全部。他能感覺到,神靈的庇祐依然存在,只是不再顯露於外。


尤妮斯收起長劍。


她說:「祂遲早會害死你,祂們總是學不會,過多的關愛只會害死一個人。」她能感覺得到,奈特身上多出來的幽微氣息,並沒有消失。


「但至少祂願意隱藏。」奈特站了起來,腳步有些不穩。


尤妮斯冷哼了一聲,伸手扶了奈特一把,說:「那就拜託祂好好隱藏,別添亂。」她語氣裡對神靈的輕慢,簡直無理到了極點。


不過奈特對此卻不討厭。


「我會找到辦法。」看著她碧色的眼睛,奈特認真的說。


「什麼辦法?」


「解除神靈庇佑的辦法。」


「你想解除?」尤妮斯有些訝異,神靈的庇祐意味著什麼,奈特不可能不知道。那是無邊的幸運,以及唾手可得的成功,他將成為世界的主角,享受群星拱月的待遇,只要他能隱藏好他的神印,他甚至可以不用擔心,生命安危。


「你是認真的?」


尤妮斯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然後笑了,說:「你或許是第一個說出這種話的神之子。」她突然感到有趣,神靈是否知道,自己的愛子,正試圖擺脫祂的關注?


「是妳教我要反抗命運,尤妮斯。」奈特看著她,露出淺笑。


「沒錯,是我教你的。」尤妮斯點了點頭。


「妳是個好老師,而我會是個好學生。」奈特靜靜地看著她,說:「我會擺脫加諸於我們身上的命運。」那像是一個誓言,一個幾乎不可能達成的誓言。


尤妮斯笑了,她覺得自己在奈特的眼裡,又看見了,隱藏在冷靜之下的瘋狂,而她喜歡那種瘋狂。


「我要賭一把。」她說。


「我賭你的勝利,奈特。」她向前一步,看著他的眼裡充滿著新生的希望、以及躍躍欲試的挑戰。


「你是神之子,而我,是祭典裡扮演反抗神靈的英雄,不覺得這個組合很有趣嗎?」


地平線的一端,逐漸升起的太陽驅散黑夜,朝霞灑落在他們身上,晨曦之中,尤妮斯再次朝奈特伸出了手。


「我會保護你,作為交換,讓我看看,我們能走多遠吧!奈特。」


這次,奈特沒有猶豫。


他握上那隻手,帶著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心情。


「求之不得。」





喔喔喔!終於寫完了!本來以為三千到五千字可以完結,結果居然一路突破到了六千多字(゚∀。)


靈感來自某個我忘記名字的韓漫,裡面有提到,因為女主角被自己所服侍的公主以及未婚夫殺害,一切都是因為她在選擇服侍對象時,選錯了人。


保護她的天使因為她的死亡而墮落成惡魔,惡魔告訴她,她本來可以成為皇太子之妻,但因為這個世界不需要兩個主角,所以選錯的她,就被另一個主角(公主)殺害。


總之那個故事不重要,我也沒劇透,因為這是前面幾話就會講完的東西。


我單純就是覺得疑惑,世界有選定的兩個主角,那其他人算什麼?配角?憑什麼她命運裡會成為皇太子妃,她能有守護天使,她還可以死後換臉復活啊?主角優勢也太多了吧( ゚Д゚)σ


所以,我就想出了這個,神之子會被憤怒的人類殺掉的故事(`・ω・´)(作者究竟有什麼毛病?


總之是個突然冒出的靈感,我還滿喜歡的,寫得很開心XDDD


如果我之後有想到關於他們的其他故事,說不定會有後續,嗯,不過我是隻咕咕,所以不好說,咕咕咕!σ`∀´)σ


因為段首空兩格會讓格式跑掉,我就不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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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不息,挖坑不止,但填的速度……總之沒有挖坑快(。A。)(咦? 意圖在地表上留下滿滿的隕石坑!什麼題材都會嘗試,在坑底待久了就能看到一堆奇葩腦洞誕生。 人力有限,一人挖坑,可以餵食,但請勿拍打,打壞就沒人更新了。_(:3 」∠ )_ (原創小說《參尋》創作中~本篇充滿作者私心,喜歡的話請不吝於留言、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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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搭!」   『定是他想引我注意,三更半夜的還不讓人休息,真不識大體!』   心裡嘀咕埋怨著,可小姑娘還是下了床,推了窗,朝樓下張望,卻無人。   『莫不是我自以為是?』   「嘿!在這兒呢!」   小姑娘嚇了一大跳,身子抖了好幾抖,倏地將撐著窗的木棍給收了回去,啪一聲又關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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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無雲、明月照耀,銀白的光輝帶著一絲清冷,晚間的空氣彷彿也隨之染上寒氣。 嘩的一聲,冷水當頭淋下,沖掉沙赫亞一身的血污汗水。英挺的眉緊緊皺起,青年雙臂撐在馬廄的牆邊,繃緊了傷痕累累的身軀,寬闊的肩背微顫。晶瑩的水珠順著肌肉的線條滑落,沾上血的顏色,透著淡淡的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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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整夜沒睡,帶著兩個黑眼圈,站在車站收票的出口處,等待她的出現。時間一分一秒地走著,我的心也跟著撲通撲通地跳著。
妳-早晨  那模糊的臉龐,側著身顯然是在與某人對話,且以第一人稱的視角感受第三人稱的控場。 不太清楚是否與我有關連,好似在抱怨我工作上時的自閉。她殷勤地獻上做人處事的道理,把醫院環境硬生生地拉進酒吧喧囂。正想問她到底是誰,我醒了。白色的天花板提醒大腦,我確實在熟悉的房間,而不是持續在夢裡國度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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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專欄將提供給您最新的市場資訊、產業研究、交易心法、優質公司介紹,以上內容並非個股分析,還請各位依據自身狀況作出交易決策。歡迎訂閱支持我,獲得相關內容,也祝您的投資之路順遂! 每年 $990 訂閱方案👉 https://reurl.cc/VNYVxZ 每月 $99 訂閱方案👉https://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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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到來讓向苒染有些忐忑不安,進行幾乎一整天的婚禮讓她累壞了,她換成較輕便的晚禮服,有點困難的仰躺在自己床上,不知道自己該幹嘛。   凱莎進來就看到她雙眼放空盯著天花板的樣子,忍不住一笑,「苒染小姐,如果太累您其實可以休息一下,接下來離晚宴還有一小段時間,時間到了我會叫您起床,這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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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晚,男主看到一名女子被幾名黑衣人押進暗巷裡,該名女子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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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微笑就好像那些沒有光芒的夜晚。通通都是血,沒有光明的那一天。 哪一天? 就是她過去最黑暗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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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煦的陽光灑在女孩的臉上,暖和的感覺使她睜開了雙眼,血色的眸頓時暴露於外…… 起身動了動稍有些僵硬的肩膀,茫然中才發覺自己原來從昨天下午睡到現在啊,淡漠地望向窗外。 今天好像有什麼說明會…… 換上一身純白系列的忍者服,除了瞳色和火焰色的結晶鍊墜以外,其餘的都屬於銀白色。 那是她喜歡的顏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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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包含敏感內容
  簡介:   每個夜晚,女人都會來到家偉夢裡。   連續幾個晚上的陪伴,讓他想要知道懷中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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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搭!」   『定是他想引我注意,三更半夜的還不讓人休息,真不識大體!』   心裡嘀咕埋怨著,可小姑娘還是下了床,推了窗,朝樓下張望,卻無人。   『莫不是我自以為是?』   「嘿!在這兒呢!」   小姑娘嚇了一大跳,身子抖了好幾抖,倏地將撐著窗的木棍給收了回去,啪一聲又關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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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無雲、明月照耀,銀白的光輝帶著一絲清冷,晚間的空氣彷彿也隨之染上寒氣。 嘩的一聲,冷水當頭淋下,沖掉沙赫亞一身的血污汗水。英挺的眉緊緊皺起,青年雙臂撐在馬廄的牆邊,繃緊了傷痕累累的身軀,寬闊的肩背微顫。晶瑩的水珠順著肌肉的線條滑落,沾上血的顏色,透著淡淡的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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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整夜沒睡,帶著兩個黑眼圈,站在車站收票的出口處,等待她的出現。時間一分一秒地走著,我的心也跟著撲通撲通地跳著。
妳-早晨  那模糊的臉龐,側著身顯然是在與某人對話,且以第一人稱的視角感受第三人稱的控場。 不太清楚是否與我有關連,好似在抱怨我工作上時的自閉。她殷勤地獻上做人處事的道理,把醫院環境硬生生地拉進酒吧喧囂。正想問她到底是誰,我醒了。白色的天花板提醒大腦,我確實在熟悉的房間,而不是持續在夢裡國度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