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架空】《愚者金字塔》 2、老鼠吱吱叫

吱·····

吱、吱·····

吱·········

『什麼聲音？』李大同突然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床上，四周一片漆黑。

看了看床邊的鬧鐘，凌晨三點多，『不會吧，又來？』，這已經是這個月第四次被這奇怪的聲音吵醒了，每次都是半夜兩三點。

他一度懷疑是老鼠，可是這裡是一棟社區大樓的十樓啊，現在的社區大樓高樓層誰還看過老鼠？蚊子、螞蟻、蟑螂三兄弟倒還有可能會上來，老鼠基本上不可能。

何況這個標準三房兩廳的小房子，已經被他搜了兩三遍，根本沒有老鼠躲藏的空間。

難道是夢？自己為什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老鼠吱吱叫的夢？見鬼了，對自己這個中年單身狗來說，做做春夢或發財夢倒還正常。

這個時候醒來，對他這個有稍微睡眠障礙的人來說，今天等於是不用睡了，他為今天在公司的工作狀態感到擔憂。

李大同搖搖頭不再去想，起身出了寢室，在廚房倒了杯水，走到客廳外的陽台看著戶外。

四週一片靜謐，偶爾遠處有汽車行駛而過的聲音，過後又是一片寂靜。

遠方高速公路上還有稀稀疏疏的車流，稀疏而緩緩移動的車燈、路上的街燈、閃動的號誌燈、以及三三兩兩還未熄滅的燈火，把原本漆黑的大地塗上一層濛濛的微黃，連帶本該滿是星光的夜空也被這片微黃覆蓋，與大地連成一片。

夜裏清涼的微風吹拂在臉上，『好舒服』，他心裡想。

寂靜的夜讓他的心沈靜了下來，這樣的寂靜同樣的帶著淡淡的憂傷，與些許的孤寂，但他卻不反感，甚至有些享受這樣的氛圍。

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這種孤寂的感覺？剛上大學的時候吧，第一次離開家，可以熬夜不被父母罵，每次晚睡的時候，他都會讓自己靜靜的沈浸在深夜的孤寂一些時候，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想想也覺得奇怪，自己的成長過程還稱的上幸福，完整的家庭，父母雖不富裕，但從不缺乏來自他們的關愛，在外面人際關係也不差。

可是他一直無法跟一般年輕人一樣，沒事就跟好朋友們膩在一起，心裡總會有獨處反而更自在的感覺。

自己怎麼會喜歡孤寂的感覺？難道是自己的隱藏性格？

『難怪年輕時感情一直不順』，那時侯的他是這麼想的。

還好工作之後，他遇到了淑靜，她是唯一一個讓他不會想要往外推的人，不管在一起多久。

總算，他遇到了能夠一起過生活、一起走下去的人。

「呦，你這夜貓子又來享受寂寞啊？」

『如果淑靜還在，她這時也會來到露台，默默的幫他披上一件衣服，然後跟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吧』，他低著頭，黯然的想著。

一股悲痛的情緒，暗暗的襲來·····

身子忽然一震，『不行，好不容易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李大同對自己說著。

許久之後才緩緩地抬起了頭，望向眼前的靜夜，喃喃的道：

「最終，還是一個人啊·····」

*   *   *   *   *

剛完成了一段程式碼，李大同在椅子上伸了個大懶腰，順帶打了個大哈欠。

今天狀態果然極差，每寫一段都得附帶一個大哈欠，還好今天該做的已經差不多完成了。

時間已近下班時間，如果上面沒再交代什麼事，今天搞不好可以準時下班，難得啊·····

正想起身到茶水間弄杯咖啡，混過剩下的時間，體會一下上班族的小確幸，沒想隔壁桌的政民剛回座位，看到李大同，便湊了過來，對著他說道：

「老大，經理要你過去一下。」

『果然，哪有那麼好的事，小確幸沒了，準時下班泡湯了·····』，嘆著氣來到經理的房間，門開著，於是就敲了門直接走了進來，經理看到他說道：

「QA（程式的品質測試）的報告下來了，政民負責的那段QA沒過，這個專案後天得結案，你今天辛苦一點，幫政民把程式碼看一遍，今天之前把bug（程式錯誤，也叫臭蟲）清掉，明天讓QA重審。」

「哦，好。」

「學長！」

正要回身，經理又叫住了他，起身繞過李大同，將房門帶上後說道：

「元辰專案負責人的位置你真的要放棄嗎？上面始終覺得論資歷和能力，只有你最適合。」

「阿盛，你也知道我的情況，現在還不適合擔大擔子。」

「剛跳槽來的陳齊就蠻適合這個位置的，他在原來的公司有帶小專案的經驗，元辰這個大專案剛好可以給他歷練。」李大同解釋道。

「學長，已經兩年了，兩年前因為那件意外，你將這個經理位置讓給我，這還能理解，但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你得為你的將來打算。」

看著阿盛一臉擔心的樣子，李大同心裡覺得有些欣慰。

阿盛是他的大學學弟，兩人先後進入這家軟體公司，那時以社會新鮮人身分進來的阿盛沒任何經驗，所以上面便把他丟給李大同，他是李大同一手帶上來的。

阿盛很聰明，也肯學，忙的時候常跟著李大同一起在公司打地鋪。

兩個人也從不挑案子，大大小小都接，即使沒摸過的領域也樂於嘗試，幾年下來兩人一起積累了深厚的程式底子。

一般人對寫程式這件工作的粗略印象，大都覺得程式動不動要寫幾萬行，記憶力一定非常重要，年紀大了大概就寫不動了。

其實不然，寫程式需要的規劃能力跟邏輯能力遠遠比記憶力重要，只要是以寫程式為職業的，規劃能力跟邏輯能力一定不差，但記憶力卻不見得要突出才行。

另外，即使同樣的具備規劃能力跟邏輯能力，不同的人寫出的程式也有天壤之別，相同的功能，有人要寫一千行來完成，也有人只需要五百行就行，執行時間還更快，這樣的差別主要來自於程式設計師間經驗的多寡。

有經驗的程式設計師在規劃初期，選擇採取的手段時，除了能考量到程式執行效率，同時還能思考如何避免可能產生的bug。

但經驗欠缺的人就沒辦法考慮那麼多，之後還要花大把的時間跟最佳化、臭蟲奮戰。

再來就是，軟體工程的涵蓋範圍非常廣，不同應用、不同系統間的溝通連結也非常頻繁，懂得多、懂得廣，才能真的獨當一面，因此加深了程式設計師生涯的學習曲線。

這就是李大同雖然已經年屆四十歲，在公司中依然有其重要性的原因，因為專案中只要有他在，就可少走很多冤枉路。

在基層打滾多年，漸漸的，李大同兩人的能力都受到上面的肯定。

就在兩年前，上面正準備將部門經理交到李大同手裡時，卻發生了那件意外，沈重的打擊，讓李大同的人生頓時走向無盡長夜。

原本對美好未來的期待，對理想的追求，瞬間變得沒有意義，他人生的動力源消失了。

如果要形容那時李大同的心理狀態，那就是，生無可戀。

他知道以他當時的情況，根本無法接這個位置，所以向上面建議，改由阿盛接任，阿盛的能力不比他差，足以勝任。

事實上他的眼光並沒有錯，阿盛這兩年來將部門帶得非常穩健，沒有任何讓人可議之處，而他則繼續在部門裡寫他的程式，新人有需要時就幫幫他們。

他覺得這是對自己最好的安排，他知道不能讓自己永遠沈淪下去，他必須走出來。

寫程式時腦子裡滿是組織、邏輯跟程序，可以不去回憶，不去多想，可以讓情感處於放空狀態，有助於解決自己的問題，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也許·····也許還需要一個生命的轉折點吧？

人的一生總有一些轉折，有時讓人生活從此有了目標，有了新的前進動力，有時也使人頹廢、墮落、跌落谷底。

兩年前他遇到壞的轉折點，所以，也許·····，也許還會有好的在等著他，也許吧·····

「我知道，再給我些時間。」他吶吶的道。

阿盛盯著他一會，終於嘆口氣，點了點頭。

李大同見他不再說什麼，轉身打開房門走了出來，抬頭見到了正等在門前的陳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