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這種娛樂效果極好,觀看體驗十足的演出,隨著各招募單位的花招彈盡援絕後畫下句點,日子也將近過了一個星期,當時還不知道接下來會遇見什麼事,不過打從心裡覺得這大概會是軍旅生涯最開心的幾天了,如今已經安全退伍,果然應驗了當時心裡所想。
「單兵作戰技能手冊」所寫的內容,是我這輩子認真讀過之後卻幾乎什麼也沒記住的一本手冊,況且會認真讀不過是因為軍中百無聊賴,勉強當作消遣罷了,少數能記住的就是「拔草測風向」、「左欺敵、右欺敵」這類大家朗朗上口的字句。
記得當時因為太無聊,班長在樹下解釋一些專有名詞時,我竟拿起紙筆將手冊上的一些字句寫了下來,不是為了記住,而是除了寫字這件事情以外不知道該做什麼,有一次班長還特地的點了我的號碼,在眾人面前說:「你們看看他,正在抄筆記,你各位啊,可要多學學啦。」
聽見這些話時非常心虛,但又不可能明白的表示我只是太過無聊才出此一策,只好對著班長露出一抹尷尬的微笑,像是有個外國人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之後伸出手來表示友好,我不過是禮貌性的回應罷了。
不得不說,好好寫字這件事情似乎有他的魔力,看了許多新聞、雜誌上總是說著許多受刑人在服刑期間靜心練字,出獄之後竟成了書法名家,雖然我志不在此,不過似乎也能淺嚐箇中滋味,從前的我是一個只求寫出來的字能看懂就好的粗鄙之人,在這軍旅生涯無所事事的日子裡,竟開始在意起了那一撇一捺的事,事後回想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某天,當我第一次寫著堪稱軍中經典的「大兵日記」時,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字跡起了變化,雖然要說是好看還稱不上,蒼勁有力更是相去甚遠,不過我的字已經陪了我二十餘年,一有變化我自然能感受出其差別。
雖然寫出來的字變得好看一些,但也沒有因此而感到特別開心,當這週的大兵日記文至結尾時,我習慣性的從頭到尾粗校了一遍,突然覺得我以前那些國文老師總說:「文筆不差,但字型潦草,望能改善。」這類的評語所言甚是,雖然我的國文老師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看見我寫的字,心裡卻希望晚些會看見的輔導長閱讀起來能舒服些。
多數有趣的事情總發生在某些微不足道的改變上,大兵日記上交之後的一兩天,在早點名結束之後,睡眼惺忪的我還依依不捨的懷念著那位壞情人,也就是那張窄小又過硬的床鋪。
突然間,輔導長走到我的身邊,不過睡意正濃腦袋空空的我哪有注意到,站在身旁的鄰兵輕推了我一下之後,才驚覺輔導長正看著我被瞌睡蟲蛀得極度憔悴的歪臉。
「Kookk,是你對吧?」輔導長說。
「報告,是!」我勉強打起精神,但藏不住沙啞的聲音。
「字寫得挺不錯的,今天開始就跟我一起處理一些文書事項,我會告知你們班長,待會吃完飯來辦公室找我。」他越是說,我越是懷疑,難道整個連上下一百多位阿兵哥,你就找不出哪個人字寫得更好?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我幫忙看了次週的大兵日記得到了答案,很顯然,一百多位阿兵哥裡,寫得比我好看的大有人在,不過那只出現在他們的簽名上,寫大兵日記這種無趣的軍中記事和感想,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肯花功夫將字寫得端正。
我也因此從那一刻起變成連上專用的輔導長公差,出操、行軍,太陽底下照著單兵作戰守則,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事便與我無關,之後有印象和大團體一同參與的活動除了吃飯、睡覺外,就是打靶了。
原來耐著性子寫字竟然有這種好處,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把字寫好所帶給我的特權,雖然放眼整段人生歷程不過是一段小插曲,卻也讓我日後談起這段過往能得意洋洋的說起這段往事,並為自己將字寫好這件事情打下了基礎,畢竟因耐著性子寫字而得到這份福利,往後寫字時便更加謹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