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華醒了過來,她從地面上坐起,發現現在已經是夜晚了。天空中有些許的星光,然而那並不足以照亮四周,幽深的黑暗十分濃郁,騰華只能隱約看見幾個顏色較淡的樹幹表面鑲嵌於暗夜之中。騰華稍微挪動身體,支撐著上半身的手便碰到了一個物體,騰華彎下身來輕輕觸碰那物體,由那略為粗糙的布絨觸感往上探尋,便觸摸到了帶著稍涼體溫的光滑皮膚。
騰華看不清楚,但她由這偏瘦的側臉推測應該是米歇爾。米歇爾似乎正在熟睡著,一動也不動地任由騰華撫摸。那皮膚的觸感十分地光滑且有彈性,讓騰華覺得有些羨慕。
夜晚林地的氣溫偏低,但四周只有些許的微風,所以並不會感到寒冷。
騰華感覺精神很好,其它的人似乎都還在睡,她便小心奕奕地起身,壓低身體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若是看見有類似人形的物體躺在地上,就慢慢地從旁邊繞過去。
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之後,騰華認為應該已經超過五足們就地入眠的範圍,便打直了身體,以較為輕鬆的方式慢悠悠地散著步。
騰華把手舉在前方探著路,一邊摸著樹幹表面前進,一邊數著步伐,讓自己在天亮之後還能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看到五足們。
騰華走進了一處較為寬廣的空地,徐徐吹來的微風讓騰華感覺很舒適。她一邊做著深呼吸,一邊伸展四肢,涼風捲起的沙沙聲響也讓騰華覺得愜意。
突然之間,騰華眼前似乎閃過了一陣黑影,在騰華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她的喉嚨就被箝制住,整個身體被往後推,直到撞上了一根粗壯的樹幹。
全然的幽深之中有雙黑色的眼瞳在閃動著,直盯著騰華的那雙眼中帶著怒火,但她只有一瞬間能觀察那人的眼睛,之後便有另一個黑色的物體將那眼睛的主人撞開,接著騰華只能聽見一連串的碰撞聲,直到光明被點亮,騰華這才看清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米歇爾手扶著腰間的劍柄,微微壓低身體擋在騰華的前方,越過米歇爾的肩膀,騰華能看見其它四人的背影圍成了一個半圓,而且每個人都取下了身上的武器,拉貴爾甚至將點著光亮的龍首劍柄伸至前方,直抵著半圓中心另一個人的胸口。
陌生來人全身用深色的兜帽覆蓋著,只能看得見那人的身材與五足們相比之下矮小許多。
「別藏了,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拉貴爾用龍首戳了一下那人的胸口,那人也不懼怕,伸出深色皮膚的細弱手指將兜帽掀開。
那人的臉頰有些凹陷,深紫色的皮膚閃著金屬表面般的光澤,除了顏色與五足們的藍黑交錯不同之外,看上去皮膚的質感卻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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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婆達多藉著阿闍世太子的人馬壯大了聲勢,便領著願意跟隨自己的信徒浩浩盪盪地走入了鹿野苑之中。悉達多剛吃完午飯正在苑裡清掃著落葉,看見堂弟領著一群人到來,便放下了手中的掃帚,站直了身軀迎接眾人的到來。
「提婆達多,你怎麼帶這麼多人來啊!」悉達多笑臉盈盈地環視眾人,然而其它人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瞧。
「悉達多,我此番前來,是為了勸你離開僧團的。」
「嗯?你說離開哪裡?」悉達多偏了偏頭反問,但他看起來卻不像是沒聽清楚的樣子。
提婆達多覺得他又在那裡裝傻了,從心頭升起的怒意不由得直衝上腦門。
「你總是在說些古板的教義,很多事又不說得明白透徹,我看你其實根本就對很多事情不了解,卻又在那裡裝做什麼都懂的樣子,這實在讓人看不下去了。你不要再這樣欺騙僧團中的信徒,將他們交由我來帶領吧!」
「喔!是在說這件事啊!」悉達多似是有所領會地點了點頭,臉上仍舊掛著淡淡的微笑。「可是我並沒有賴著不走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現在不就正這麼做嗎?」
「嗯?啊,你說待在這苑裡嗎?可是這裡是公共場合,沒理由不讓人待著吧?」悉達多展開雙手環顧著整個鹿野苑,因為正值日陽高照的時間,太過炎熱的氣溫使得苑裡只剩下他們這群人還站在烈日之中。
「不是說在鹿野苑,我要你對僧團公開聲明,將僧團交給我帶領。我無法漠視你如此對待那些純真的信徒,他們太可憐了。」
「對啊、沒錯!」提婆達多身後的信徒們紛紛附和回應。
「可我並沒有耍人啊!我所說的話都是真實的。」悉達多一臉無辜地睜大了眼,抬起了手輕輕地揮了揮。「而且這也並非由你來判斷。你又怎麼能向眾人確認,你所說的才是真的,而我說的是假的呢?」悉達多轉變為嚴肅的表情,向提婆達多提出了反駁。
「又在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了!」提婆達多跺了下腳,恨不得馬上將悉達多一腳踩到地上,「你就因為辯不過我,就說這些話來蠱惑他人嗎?」
悉達多真的是哭笑不得。原來他還在介意上次辯論時的慘敗。
「喔!原來是這樣啊!」悉達多點了點頭,又再度露出了笑容。「我不會拋下願意聽我講道的學生,這些學生若是願意跟隨你,我也不會強留,一切都交由他們自身來評判。」
路西法滿臉憤恨地盯著悉達多。悉達多就是個戀棧權位的庸俗之人,卻總是以冠冕堂皇的話語來欺騙眾人,他才不會上悉達多的當。悉達多那副高人一等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厭惡至極,所有的人都被他的話術所迷惑了!他絕對要找到其它方式讓悉達多露出馬腳來,使所有的人都能看見他真實的醜態。
喬達摩.悉達多是彌賽亞安插在東方的一名教師。在烏蘭蒂亞被分為東、西兩方之後,彌賽亞就在大約三千年前分別派下了三名教師去東方教導眾生。相較於被分派至西方的十二麥基洗德之一馬奇文塔,他轉世為摩西之後,不僅要勸人戒去姦淫、謀殺、偷盜、陷害、以及貪戀他人所有物這些罪,摩西還要再次教導眾人對於神的堅定信念以及忠誠。然而對於東方那些認為自己比起神更加有能力的人們,另外三名教師所傳達的教義將不再提及任何有關『神』的話題,或是將天父以『道』或是『燃燈古佛』這些名稱隱藏。他們的教導更多會專注於如何提升自己的靈性修為上,這三個人分別是老子、孔子、以及喬達摩.悉達多,後世也稱悉達多為釋迦牟尼佛。
部落太子悉達多放棄了自己的地位與財富,一心求取真正的靈性提升。曾經經歷過好幾世的不停修練,這一世他開悟之後所得到的成果,便是解開了暫時的記憶封印。他想起了自己是星座權威長官漢尼爾,也想起了這一世的任務為何。
他盡力傳揚所謂的佛法,其實佛就是靈性抵達十級,也是以自身靈性體悟三位一體的靈魂,他將之稱為佛。因為佛必須得經歷過許多彎彎曲曲的道路才有可能抵達,所以佛這個字便有了許多的彎折之處。這個佛法最為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人人都可成佛』,這也是最為真實的教義。
他以他超於常人的記憶向人描繪了天上的美好世界,使人心生嚮往而願意專注於靈性的修行上。這幅過於美好的圖象吸引了眾多信徒,許許多多的人都想著要提升到那位於天上的極樂世界,而那也是確實存在的淨土。這份教材對於只顧著讓自己變得高人一等的叛軍特別受用,將這些人引進門之後,就能勸導他們放下自傲的執念,並且試著讓他們悔改。
然而這些自私自利的人,無論接受過何種教義的薰陶,他們總是有辦法將教義扭曲成自己想要的模樣。然而考驗人性的真實就在於此,給予了之後究竟會如何運用?失去了之後又將如何調整自己?彌賽亞決定給路西法帶領僧團的機會,漢尼爾再次成為了教導佛法的教師弘忍。
天光未明之時,一名年輕的和尚拿著掃帚站在院落的圍牆邊,看著上頭所寫下的工整字跡。可是就算他站在那裡再久,他也無法讀懂一字一句,因為他根本就不識字。等某個師兄經過的時候,他便一把攔住了他。
「這上頭寫了些什麼?」
「喔!這好像是神秀師兄昨夜寫下來的。上面寫著: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小師兄搖頭晃腦地讀完之後,忍不住讚嘆著,「這詩寫得真好啊!」
惠能聽見小師兄對神秀的讚賞,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不,這麼說並不正確,你能幫我一件事嗎?」
日光漸明,年事已高的弘忍大師走出門外,想看看他五天之前向大家出的考題究竟有誰答出來了,便走到那面他所指定的牆前。
他離了段距離讀著上頭的詩句,感覺確實是很像神秀的性格。弘忍慢慢地點了點頭,他也猜到大概就只有他比較符合資格。不過他的眼睛又被某個東西吸引了過去,原來那以白粉寫下的詩句旁,還有另外紅色的字,若是以那些紅色的字替代上頭相對應的字,詩句就會變成: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弘忍勾起了嘴角,再度點了點頭。這傢伙果然如此不服輸,不過不可否認的,他確實是才華洋溢。然而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就看他是否真能體悟到,他自己所寫下的詞語中所代表的真意為何了。
「這詩句是誰寫下的啊?」弘忍明知故問。
「這白字是我所提。」神秀上前應答。
「那麼這旁邊的字是?」
「是我。」年輕又瘦小的惠能走到神秀身旁,雖然身高矮了一截,可是那散發出來的氣勢卻絕不輸人。
「原來如此,那麼我就同我五天前所答應的,將衣缽傳給你。惠能,請隨我至大堂。」
大師身後的徒弟們各個交頭接耳,有些人甚至顯得心浮氣躁。
弘忍大師竟然要將衣缽傳給最年輕的弟子,而非受多數人敬重的神秀師兄?
「師兄,怎麼會呢?大師一定是搞錯了!」
「不,惠能確實更勝我一籌,是我受教了。」神秀對眾師弟們虛心地行了個禮,便跟在惠能身後進入了大堂。
弘忍大師隱退之後便離開了佛寺,眾弟子與信徒都交由惠能帶領。然而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
「大師!你怎麼這樣對神秀師兄?」
「對啊,信徒們都在問師兄的去處。大家都十分信賴神秀師兄,你就這麼派他去向其它寺院傳信跑腿,你怎麼不派小師弟去就好?」
「與其它寺院交流這等大事,怎可交由小師弟去做?對方會質疑我們的誠意,這你們也不懂嗎?」
「是你親筆所寫的書信,由誰送去不都一樣嗎?還是路程如此遙遠的寺院,神秀師兄不在,信徒們都不願再來寺院裡了,這樣也無所謂嗎?」
「怎麼會不來,我看還有這麼多信眾,哪裡會有什麼影響?」惠能身著從菩提達摩一代一代傳至他手中的木棉袈裟,攤開了手指著在寺院中靜心閱讀的信眾。
「很多人都沒來了,大師一點也沒發現嗎?」
「若是因人事流轉而放棄了佛法,那便是他心隨境轉而無法堅定意志,就算是神秀回來了,他也學不會真正的佛法。」
惠能語畢便甩了甩手離去。
被留在身後的徒弟們,全都咬牙切齒地怒瞪著惠能的背影。原本惠能只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師弟,就因為在弘忍大師交接期間寫了首比較厲害的詩,就被選為弘忍大師的接班人。成為下一任大師之後,惠能整個人因此傲慢了起來,甚至還特意在大型活動期間支開受信眾愛戴的神秀師兄,其氣度根本與師兄無法相比。
三、五人聚在了一起交頭接耳,他們無法接受這位自以為是的大師,決意要替神秀師兄奪回屬於他的位置。
當晚惠能的寢室遭受襲擊,惠能手忙腳亂地抓起折好的木棉袈裟,好不容易逃開了刀刃的追擊,行進數百公里之後,才得以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僧院。神秀回到寺院後,驚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只得扛起責任穩定人心,重新帶領這些留下來的弟子與信徒。
儘管禪宗因此而分成了南北兩派,但代表著菩提達摩的木棉袈裟確實是在惠能手上,因此他被人稱為第六代的禪宗六祖。
六祖惠能的身體隨著時光的流逝,最終也迎來了力不從心的狀態。他坐在房裡只以手指不停地擊打著桌面。他知道自己時日已不多了,然而他就是無法從這些弟子中挑出一位將木棉袈裟傳承下去。他們都太過駑鈍了,怎麼就沒有一位弟子有像他這般亮眼的表現呢?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惠能在口中輕聲念著這首讓他大放異彩的詩句,在他所有的弟子與信徒當中,不要說沒有人能寫出與之媲美的詩句,就連這詩句的含義也未能真實理解,他無法將衣缽傳給任何人。儘管彌夏亞當初派至東方的教師之一老子,也就是太上老君,在當時轉世成了他的弟子之一,惠能仍舊覺得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的萬分之一,在他眼裡,所有的人都庸俗至極。
彌賽亞成全了路西法的執念,在惠能逝世之後,仍用靈力保存了他的肉身,使他那緊抓著自身榮耀的自私作為化為實體,於千年之後還能供眾人觀摩。六祖惠能違反自然而保存下來的屍體,成了人們口中的肉身菩薩。
達摩結束了七週的靜坐修行,現在正全身舒暢地在後山散著步。
他用手輕撫著灌木叢的枝枒,一一順過那些凸出來的樹葉,然後順手摘下了一枝向外伸長至他眼前的粉色花朵。
一、二、三、四、五。
達摩一片一片摘下了連在細枝上的葉子,將獨留在枝枒上的花朵放在眼前,一邊旋轉著花朵,一邊心血來潮地做了首短詩。
「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達摩將這詩句說出口後,他突然有所領悟。他能理解,他所傳揚的教義在他去世之後,肯定會慢慢地消散而不復存在,這就是存在於這個世間的自然流轉。現在他甚至能由這小小的提示推算出來,他所教導之事,也就只能傳遞五代,不過這樣也就夠了。
達摩看著那小小的花朵,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並同時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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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寫信給推雅推喇教會【佛教】的使者,說:那眼目如火焰,腳像光明銅的神之子,說:
我知道你的行為、愛心、信心、勤勞、忍耐,又知道你末後所行的善事,比起初所行的更多。
然而有一件事我要責備你,就是你容讓那自稱是先知的婦人耶先別教導我的僕人,引誘他們行姦淫,喫祭偶像之物。
我曾給他悔改的機會,他卻不肯悔改他的淫行。
看哪!我要叫他病臥在床,那些與他行淫的人,若不悔改所行的,我也要叫他們同受大患難。
我又要殺死他的兒女,叫眾教會知道,我是那察看人肺腑心腸的,並要照你們的行為報應你們各人。
至於你們推雅推喇其餘的人,就是一切不從那教訓、不曉得他們素常所說撒但深奧之理的人,我告訴你們,我不將別的擔子放在你們身上。但你們已經有的,總要持守,直等到我來。
那得勝又遵守我命令到底的,我要賜給他權柄制伏列國,我必用鐵杖牧他們,將他們如同窯戶的瓦器打得粉碎,像我從我父領受的權柄一樣,我又要把晨星賜給他。
聖靈向眾教會所說的話,凡有耳的,就應當聽。(《啟示錄》2: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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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是這種型態?你不應該是五足才對。」米歇爾仍舊擋在騰華身前,越過其它四人向站在中央的陌生男子詢問。
「你以為我是自願變成這樣的嗎?我現在不能吃、不能喝,只能留存著這副越來越虛弱的軀體,這一切全都是你們這些莫名其妙的五足的害的!」男子舉起乾枯的手指一一指著面前的五足們,甚至用惡狠狠的眼神怒視著騰華。
米歇爾向一旁移動了半步,遮擋住騰華的視野之後,才又接著再度開口。
「你若是想變回原本的模樣,就老實地交待事情的緣由,光是在那邊說一些發洩情緒的話,對你一點用處也沒有。」
「就憑你也想對我說教?這個世上根本就不該存在什麼五足。你們這些違反自然的東西,就應該要全部消滅才行!」
男子話還沒說完,就從身後拉出了弓搭上了箭,可是前方四人的動作更快,拉貴爾將箭打飛出去,亞列爾奪下他手中的弓,拉納弗格和薩基爾同時撲上前去將他壓制在地,接著拉貴爾立刻用龍首抵他的腳底,從龍首口中似是吐出了閃著藍光的蠶絲線那樣快速地將男子的雙腿包圍,拉納弗格和薩基爾往一旁滾開,絲線便一路往頭頂的方向編織,造出了一個巨大有如蠶繭般半透明的蛋殼。亞列爾接著又用傘尖在蛋殼之外又再造一層,然後拉納弗格、薩基爾也一層一層地向外堆疊,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那名男子就被四層蛋殼團團包圍,原本一層時還是半透明的狀態,現在感覺連一點光也透不過去了。
「喂!話還沒問完啊,怎麼就直接把人給綑了。」米歇爾走上前去抱怨著。「要綑也等我把東西取出來再綑。」米歇爾似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咦?什麼東西?」亞列爾睜大了眼,一臉吃驚地望著米歇爾。
「啊!是那個嗎?皮膚?」拉納弗格手裡拿著劍,一邊眨了眨眼,一邊慢慢地將劍收回腰間。
「不早說,那要再放開嗎?」薩基爾瞪大那圓凸的雙眼,雖然嘴裡這麼說了,可是卻將琴背回背上,一點也沒有做出要放開男子的行動。
「唉!算了。反正遲早都要綑,那就整個人都帶著吧。」米歇爾拍了下拉貴爾的手臂。「喂!你編個袋子背著。」
「咦?我嗎?」拉貴爾拉高了音量,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不是你先綑的嗎?而且你不是很擅長背著布袋嗎?」米歇爾一邊說一邊笑著。
「什麼?這跟那個沒關係好嗎?這可是個活生生的人耶!」拉貴爾抱怨著。
「就這麼決定了。」
薩基爾從旁附和,所有的人都一致同意,就直接丟下拉貴爾一個人留在那巨大的蛋殼旁邊。
米歇爾走向騰華,徑直在她身前蹲了下來。
「走吧,還得趕路呢!」
米歇爾那個模樣好像是想繼續背著騰華上路,可是騰華還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嗯?馬上就要走了嗎?」
「大家都醒了,不走也沒事做吧?」
「是這樣沒錯啦!」騰華總覺得好像漏掉了很多事,卻又一時無法理出究竟是什麼事。
「還是你要自己走了?」
「啊!不!」騰華一口回絕,接著便迅速彎下身環住米歇爾的脖子。
黑暗逐漸退去,四周的景象一點一點地變得清晰,米歇爾領在前頭,以超乎常人想像的速度疾馳著。
騰華不曉得米歇爾在這種狀態下是否能開口說話,不過她仍舊按耐不住,一邊將話說出口,一邊試著整理自己的思緒。
「這麼說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醒來的?」
「從一開始就發現了。」米歇爾說起話來的語氣和平時沒什麼兩樣,感覺根本不像是正在跑動的樣子。
「一開始是?」
「從你坐起來的時候。」
「這麼早?那你知道我有摸你囉?」騰華不敢相信,米歇爾竟然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幹嘛不說啊!」儘管米歇爾根本看不到她的臉,騰華還是羞愧地將頭埋進米歇爾的背裡。
米歇爾沒有說話。若是米歇爾不在意的話,那她應該也不用糾結吧?騰華試著說服自己,不過這似乎沒什麼用。
最後騰華決定直接轉移話題。
「那個人是誰?」
「路西法。」
「路西法?」騰華覺得這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根據他的說詞來推斷,他應該是襲擊了五足,然後因為反噬的緣故,才會變成那副模樣。他原本應該只是個普通人。」
「他襲擊你們嗎?」騰華不太懂米歇爾的意思。
「不是我們。在大灣的中心還有另一支五足,和昨天遇到的神族有相似的職責,是在守護龍脈的中心。」
「龍脈?」
「就是你昨天掉進去的地方。」
「喔!那個喔!」
米歇爾停頓了一下,往後瞥了騰華一眼,才又繼續說明。
「那一支五足是守護第七顆寶石的族群,推測應該和我們一樣,不只有一人。」
「第七顆寶石?」
「你不是在找六鼎石嗎?只找六鼎石是不夠的,若是沒有第七顆寶石,是無法完整拼湊出原本的樣貌的。」
「咦?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所以無論如何,最後還是得找到大灣上的五足才行。」
「所以你說的那個路西法,他襲擊了五足,也是為了要找那第七顆寶石嗎?」
「他襲擊五足的原因目前還不清楚,不過他確實有可能發現了第七顆寶石的存在,所以為了爭奪權力或是利益,就帶領了部族去攻擊五足。」
「是這樣嗎?」騰華試著想像了一下,接著又看向米歇爾的側臉,內心不由得升起了另一個疑惑。「不過五足有這麼容易被人發現嗎?」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我們並不特別躲藏,只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通常會以普通人的模樣現身。不過就我所知,大灣的肚臍是一片盆地,那個區域並不是什麼人煙稀少的地方,若是要避免有人靠近龍脈的中心,或許光是隱藏自己的身份悄悄地生活,並不足以守護龍脈不被人發現吧。」
「原來如此。不過你剛剛說路西法身上有你要找的東西,那是什麼?」
「就是第七顆寶石。」
「什麼?他已經拿到寶石了?」
「並非如此。他身上的皮膚,就是第七顆寶石的一部份。」
「皮膚是寶石?」騰華有些難以想像,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米歇爾的臉頰。
「我的皮膚是蛇的皮膚,並不是寶石。」
「咦?可是我看路西法的皮膚和你們的很像啊?我一開始還以為,他也是五足或是神族呢!」
「不是,雖然他的皮膚看起來確實和五足的皮膚很像,不過那是因為五足所守護的寶石,其物理性質就與五足的皮膚相似的緣故。那紫色的皮膚其實就是路西法將寶石打碎的證據。」
「打碎?」騰華跟著覆誦了一遍,卻突然驚覺事態的嚴重性,隨即瞪大了雙眼,提高了音量,「打碎了!那怎麼辦?」
「不用擔心。」米歇爾輕笑出聲。「那寶石的珍貴之處,並不在於它的物質成份。六鼎石與那第七顆寶石之中,蘊藏著少許的聖靈能量。因為第七顆寶石被路西法打碎了,一部份能量便反噬至路西法身上,將路西法的身體整個包覆住,變成了像是長了一層新的皮膚那樣,使他再也不是普通的生命。儘管他成為了第七顆寶石中部份能量的新載體,那股能量卻是他的肉體完全無法駕馭的存在,他也因此變成了半死不活的僵屍。」
「喔!難怪他會這麼恨五足。」
「那是他自找的。」
「說的也是。」
米歇爾突然放慢了腳步,接著完全停在原處,並轉頭朝四周張望著。
「到了嗎?」騰華出聲詢問。
後方四人也紛紛停了下來,跟著米歇爾往周遭遠眺著。
「沒有。我們在原處打轉。」
「咦?」
「你待在這裡不要動。」
米歇爾將騰華放了下來,接著指揮四人往各個方向探尋,自己也往其中一個方向前進。
騰華乖乖地待在原地不敢亂動,內心有些忐忑。過了一陣子之後,薩基爾、拉納弗格、還有亞列爾都一個一個折返,並圍在一起討論了起來。
「我這邊感覺沒什麼問題啊!」亞列爾一邊說一邊搔了搔後腦勺。
「那就奇怪了,為什麼會一直繞回同一個地方?」拉納弗格手叉著腰環顧四周。
「要不要把山羊召喚來看看?」薩基爾取下琴撥弄著。
「好,看看山羊能不能找到路。」
其它人同意之後,薩基爾便撥動琴弦,悠揚的琴聲立即向外散去,好似化為了風的一部份融入林木之間。
此時,背上背著一個龐大並閃著淡淡藍光的袋子,拉貴爾從騰華的身後走近,米歇爾也陰沉著臉從同一個方向走了回來。騰華覺得有些奇怪,她記得她望著米歇爾從她身前離去之後,雙腳便沒有再移動半步,頂多只是轉動著上半身看著眾人聚集,若是米歇爾走了一段路後折返回來,應該也會從騰華前方出現才對,然而米歇爾要是從相反的方向回來,這彷彿就像……
「啊!」騰華驚呼了一聲,她曾聽過這種情形。
緊接在米歇爾的歸來之後,山羊們也陸陸續續地從林地的四面八方踏著輕快的步伐前來,聚集在一起之後還相互用下巴蹭了蹭對方,像是在和朋友們打著招呼。
「頭家,我們想若是由山羊帶路的話,情況或許會有所不同,所以就召喚牠們過來了。」拉納弗格看見米歇爾歸來,便向他報告了新的計畫。
「沒用的。」
米歇爾搖了搖頭,雙眼直視著騰華,似乎是有話要對騰華說。正好騰華也想到了一件事,便率先開了口。
「我想起了來,我有聽說過這種事情!不過我聽說的是從活盆地進入水沙連的狀態,這裡是活盆地嗎?」騰華環顧著周遭,她不清楚這裡的地理位置,不過這裡似乎不像是盆地。
「活盆地嗎?應該不是這裡。」拉納弗格偏著頭思索了一下。
騰華向眾人大致敘述了先前從林老師那裡聽到的,有關進入水沙連的奇異狀況,接著做出了一個簡短的結論。
「感覺和現在的情形很像,從那裡是進入水沙連的方向嗎?」騰華指了指米歇爾方才離去時的位置,「如果是的話,那說不定不管是從哪裡進入水沙連,都會像現在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回到原地。」
「沒錯,再過去應該會抵達水沙連才對,如果到得了的話。」米歇爾仍舊一臉凝重地看著騰華。「手。」米歇爾伸出了手,示意騰華也伸過手來。
騰華不明所以地將手搭在米歇爾手上,接著米歇爾便左右翻動了騰華的手掌,然後將手指抵在騰華的掌心處,隨即閉上了眼。
「頭家,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吧?」亞列爾從一旁出聲試圖打斷米歇爾的動作。
「安靜。」
米歇爾低沉著嗓子說著,亞列爾便乖乖地抿了抿唇。
果然沒錯,包圍著水沙連的結界蘊藏著伊瑪彌亞的氣息。米歇爾剛剛背著騰華通過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但一個人隻身前往時,那種感覺就非常明顯了。不只是伊瑪彌亞,與在路西法身上流動的第七顆寶石相同的能量也充滿了整個空間。看來那裡就是大灣五足原本守護龍脈的地點之一,也是路西法打碎寶石的地點。
米歇爾睜開雙眼直視著騰華。他不太確定伊瑪彌亞對那個地點施加封印的原因為何,以他們五足的能力,要打開結界也不是不可以,但伊瑪彌亞將水沙連封印起來肯定是有什麼理由,若是貿然打開封印似乎不是個好方法。而且這也與她失去的記憶有所關聯。
「騰華,你能跟上我的動作嗎?」
「嗯?什麼意思?」
米歇爾望著水沙連的方向,思索著該怎麼解釋。
「水沙連有你想要找的東西,不過現在水沙連被封印起來了。如果你想跟著我一起進去的話,就得跟上我的動作才行。」
「咦?是這樣嗎?」
「至於你們,若是不想進去的話,可以在外面等我們。」米歇爾望向其餘四人,一臉嚴肅地向他們宣告。
四人不由得面面相覷,最後是拉納弗格提出了疑問。
「是這麼危險的事嗎?」
米歇爾瞥了騰華一眼,這才接著回答。
「怎麼會?只是要打開封印會比較麻煩,進去的人越多,自然得使用更強大的靈力才行。」米歇爾說完,輕輕地勾起唇角笑了。
拉納弗格又看著其它三人,雖然他本能地覺得事情並不簡單,不過既然米歇爾都這麼說了,那應該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知道了,就在這裡等你們吧!」
「那路西法怎麼辦?」拉貴爾儘管用袋子背著一個大人,卻完全不需要彎著腰,身體站得挺直的模樣和平時沒什麼兩樣。這時他也只是動了動肩膀,向米歇爾示意了一下。
「路西法嗎?」米歇爾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做出決定。「讓我帶進去吧。也許會需要用到他的皮膚。」
「只有我們兩個人去沒問題嗎?」騰華感到惴惴不安,就算是她,也能稍微感覺到前方狀態有異。就算是有米歇爾的陪同,她仍舊擔心她自己若是拖累了米歇爾,到時候可能兩個人都會陷入險境。
「沒事,襲擊五足的人不是已經變成這樣了嗎?」米歇爾接過那個反射著藍光的巨大袋子,彷彿裡面只裝著棉花或是樹葉那種輕盈的物品似的搭在肩上。
「嗯。」騰華被說服了。「那……我該怎麼做?」其實騰華仍不清楚米歇爾口中說的那第七顆寶石是不是她真的想找的東西,但現在她想相信米歇爾,也想自己動身去尋找那想要的東西。
「你們先幫忙佈陣。」米歇爾轉過頭去對著後方四人說著,「等到封印被打開了一個缺口,就幫我們把路打通。」
「好。」拉納弗格答應了下來,四人便各自取下了武器,圍成了一個半圓形待命著。
「接著要在地上畫出很多個圓形。」米歇爾對著騰華說道,「你要看準我的腳步,像是在照鏡子一樣在地上畫對應的圓。做得到嗎?」
「我…我不知道。」騰華相當沒自信。她十分了解五足的速度,要跟上米歇爾的腳步根本不可能。
「我會以你能跟上的速度行走的,你只要看著我就好。」
「好。」儘管騰華還是覺得很困難,但也只能試試看了。
騰華站到了米歇爾身側,與他並排在一起,同時扭頭直盯著他的側臉。米歇爾轉過頭來盯著騰華,接著勾起了唇嘴,只以唇形對著騰華說著。
「沒事的。」
米歇爾開始向外踏出了步伐,騰華目不轉睛地跟著移動,兩人以腳步在地上畫出了兩個相合的半圓,在前方交錯之後,又往前方畫出另一個,接連三個圓串在一起之後,圖形開始有了變化。
好像有個大圓將剛才的三個小圓包圍起來,將著又是一個圓。經過數次的重疊之後,騰華已經分不清他們兩人走出來的圖樣究竟長得如何了,只知道是一個又一個的圓。她與米歇爾交錯了許多次,而每交錯一回,米歇爾的腳步似乎就加快了一些,到後來騰華幾乎要小跑步才能跟得上。
兩人越過稀疏草皮時的頻率越來越快,米歇爾彷彿是擔心騰華會出錯似的,一直直視著騰華,騰華也專注地盯著米歇爾的一舉一動,就像是其它事物都變得不再重要那般,除了米歇爾之外的景象變得越來越模糊。就在那一瞬間,後方的林木似乎都融化了一樣,混合成了同一種污濁的顏色。
騰華與米歇爾再一次交錯,兩人剛交錯而過的地方突然發出了閃亮的藍光,米歇爾只畫了一個最小的圓,就與騰華最後一次聚首,同時米歇爾以單手飛快地攬住騰華的腰,使騰華的雙腳離開了地面,接著便跟著那藍光所鋪設的道路快速衝刺。在騰華意會過來之前,米歇爾就已經重新將她放回地上,穩穩地站在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
這裡的空氣有些沉滯,混雜了淡淡的樹林清新氣味,還有一點溼氣加上濃郁的霉味。奇特的地方是,方才騰華同米歇爾一起在地上畫圓時,騰華覺得陽光的光線還很充足,然而現在所抵達的地點應該與剛才的地方離不了太遠,騰華卻覺得四周陰暗了不少。
騰華抬起頭來望向上方的樹蔭,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她看那陰影的地方不只是整個黑壓壓地一點光線都穿不透,那暗影似乎還像是在呼吸一般地蠢蠢蠕動著。
「龍脈沿著樹木的枝葉流出來了。」
「咦?那是龍脈?」騰華之前聽米歇爾說的時候已經有想像過了,可是她並沒有料到她先前掉進去的那片黑暗竟然會像是有生命似地隱隱流動。
「看來這裡的五足已經都不在了。少了五足的守護,再加上第七顆寶石整個破碎,龍脈就從地底下溢出表面了。」米歇爾大概能想像得到,伊瑪彌亞之前為什麼要將這個地方封鎖起來。不過他還是有疑惑之處。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五足會全滅了?
「嗯?那是……。」
米歇爾轉過頭,沿著騰華的視線往前望去,看見前方有什都東西在晃動著。然而前方的黑影比這裡還要濃密,那一點一點閃動的淺色影子無法看清楚,就在騰華試圖往前走時,米歇爾伸手拉住了騰華。
「等一下,最好不要碰到這些東西。」米歇爾提醒著。
騰華在腦中推演了一下,發現若是要越過那濃密的黑暗往前行走,完全不碰觸到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那就不過去了嗎?」
就在騰華提出疑問的同時,米歇爾便伸出空出來的那隻手放到騰華眼前。
「護身符。」
「嗯?放在口袋裡。」騰華低頭在口袋裡掏了掏。因為不太記得哪一個口袋是放六鼎石,哪一個是放護身符,摸索了一陣子之後,才將護身符拿出來。
騰華原本要將護身符放到米歇爾手中,然而米歇爾握著騰華的手並反轉半圈,匕首型的護身符又再度落回騰華手中,在同一瞬間,從米歇爾的指縫之間有某種藍色的微光透了出來,不過很快就又消退了。
「現在護身符有了結界,可以將那些東西彈開,收好吧。」
騰華聽話地再度將護身符收回口袋中,抬眼望向前方時,雖然並沒有看見任何東西,視野的周圍卻被稍微扭曲了一點,好似是有個透明的曲面薄膜那樣,這種感覺有些奇特。
米歇爾首先邁開了步伐,騰華跟在身後,朝著那閃動的淡色影子前進。那濃密的黑色物質靠近一點看之後變得有點可怕,感覺上那東西不只是像蟲或是生物的觸手那樣不停地扭動,只要走近一些,就會有種被盯著看的感覺,讓騰華有些頭皮發麻,忍不住躲到米歇爾的身後。
不過米歇爾說得沒錯,在他們兩人身邊似乎有個透明的保護膜,原本擠得密密麻麻的黑色濃稠物質在兩人到來之前,便會自動讓出了一道足夠寬廠的路讓兩人通過。穿越一段距離之後,米歇爾與騰華來到了一處較為明亮的小空地。
這一些會顯的明亮一些並不是那濃稠的黑暗變淡了,反而這裡被那黑色物質團團圍繞著,幾乎透不過一點天光,然而於中央不停變幻的影像卻散發著淡淡的微光。
臉上的皮膚接近於金黃色,束在頸後的長髮雖是黑色的,上頭卻有無數和皮膚相似的金黃色斑點。那美麗的皮膚散發著金屬般的光澤,將光線透不過來的地方反射得微微閃動著光輝。
「這是…。」
「大灣上的五足。不過這些只是殘存的影像罷了,真正的五足大概已經逝去了。」
大灣的五足數上同樣也有五個,他們正和一群武裝的普通人類在戰鬥著,那些普通人的影像並沒有發光,所以離五足遠一點的人就會和黑暗融合在一起而看不清。
五足們手上各自拿著武器,有的拿長劍,有的拿戰戢,那些武器的材質和米歇爾他們的看起來有點像,都是有著流動光芒的寶石。只不過相對於有如月神的眼淚那般的水藍色,大灣五足手上武器的光芒更像是太陽那般的溫暖金黃色。
五足的武器完全沒有碰到人,成群結隊往前衝的民眾便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退,甚至會成片地倒在地上。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因疼痛而扭曲著臉,看起來就連再度站起身來都很困難,然而他們的身上卻完全沒有外傷。
這看起來是一面倒的戰鬥,普通人類根本就接近不了五足。然而就在一瞬之間,五足們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驚慌,其中一名轉過頭去對著同伴說了一些話之後,就讓往前衝的人近身,只以戰戢阻擋了敵人的斧頭,並對著人群大聲呼喊著。
「『不要再破壞龍脈了。』」米歇爾讀著那人的唇形,並接著做出解釋,「看來那些人開始胡亂破壞樹木了。」
站在後方的其中一名五足從懷裡掏出了一顆深色的寶石高舉至頭頂上方,那寶石便輻射出大量的紫色光芒,儘管只是殘存的影像,於騰華周圍的黑色物質也一邊蠕動著一邊往後退縮了一些。
就在這時,一支箭從遠處射了過來,不偏不倚地命中那被高舉的紫光寶石。米歇爾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與此同時,七彩的強烈光線從寶石中散發出來,不一會兒影像就轉變為一片紫白,騰華再也看不到任何閃動的事物了。
「那箭應該就是由路西法所射出來的。看來路西法有可能於無意間得知了第七顆寶石的存在,並認為那便是五足能力的來源,所以在襲擊五足時,就以那顆寶石為目標,也知道只要破壞樹木,五足就會拿出寶石。路西法就是在等那一刻。」
「結果路西法反而被那第七顆寶石的力量所反噬了?」
「路西法自以為很聰明,原本也許只是想搶奪寶石,可是卻不小心將寶石擊碎了。那寶石本身應該有抑制龍脈的功能,將之破壞之後,就會使龍脈大量地溢散出來,而且那爆炸的威力還把一定範圍內的所有肉身全部毀去,而破壞者的肉身則被反噬成為第七顆寶石的新載體。赤煉五足的反應也很快,這個巨大的結界應該就是在他們逝去前的那一刻,捕捉了第七顆寶石碎裂出去的能量而打造出來的。」
紫白色的畫面漸漸淡去,閃動的影像又慢慢浮現出來。原本以為還有後續的影像,可是眼前重演的是一開始五足一面倒將眾人擊退的畫面。
「我想,這裡就是第七顆寶石破碎的中心點了,就將路西法先放在這裡吧!」
「這裡的五足不在了,第七顆寶石也沒辦法拿到。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先去找其它的六鼎石嗎?」
米歇爾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是發現了什麼。
「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米歇爾繼續往前行走。「你要找的東西不在這裡,還得再找找。」米歇爾穿越那閃動的影像之間,直接將被團團綑縛的路西法放在那名將會拿出第七顆寶石的五足腳下。
「不是在這裡嗎?那會在哪?」
「不知道。過來吧!小心走散了。」
米歇爾伸出手來,騰華便搭上那隻手走在米歇爾身邊。
米歇爾牽著騰華試著在滿是黑暗物質的擁擠空間中前行,黑暗的觸手往兩側退開,騰華經過了一棵樹的附近,仔細一看,那乾枯的樹皮表面被斧頭砍出了好幾處深深的傷痕,然而那傷口內部卻沒有看到木頭的顏色,反而像是動物的傷口那般汨汨地流著深黑色的鮮血。
「這些龍脈的物質還在不停地流出來嗎?」
「看來是的。不過這應該不只是失去五足守護的緣故。」
「那會是什麼原因?」
米歇爾沒有答話,看起來正專注地探尋著前方。騰華原本不想打擾他,但卻又忍不住一直偷瞥著米歇爾。
「赤煉五足與死去動物的靈魂都被接走了,不過除此之外,在那場戰鬥中被第七顆寶石毀去肉體的生靈,卻還留在這裡。」
騰華看著米歇爾沒流露出任何情緒的側臉,雙眼禁不住越睜越大,並緊緊地摟住米歇爾的手臂。
「生靈……還在這裡……?意思是,鬼…鬼嗎?」
米歇爾聽到騰華的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咦?不是嗎?」
「不是你害怕的那種。」米歇爾偏著頭看著騰華,「你不是也曾進入過龍脈裡嗎?那裡儲存著這個星球的部份記憶與不同的情感,和那些留在原地的生靈有關的記憶當然也被封存在裡面。這些龍脈不停地從樹木之中流洩出來,就是受到這些生靈的吸引,就像是古書的捲軸不停地滾動,並會拉出更多書頁的那種感覺。」
「那麼……那些……鬼…就在……。」
「就被埋在這些溢出來的龍脈之中。」米歇爾抬起頭來,望著在身周不停蠕動的黑色物質。「這些生靈就是被自己破壞的龍脈所掩埋了。」
騰華嚥了一口口水,接著有個細微的聲音吸引了兩人的注意。騰華原本還緊縮著脖子,這時也忍不住偏過頭,試著尋找聲音的來源。
那是接近於耳嗚般的嗡嗡聲,似乎離兩人還有段距離。
「還有生物,往那邊找找看。」
米歇爾加快了步伐,黑色的物質也快速地向兩側不斷彈飛出去,不久之後,於那黑暗的縫隙之間,似乎又出現另一個散發出微光的物體。不過那個物體並不像之前那個影像那樣,會不停地閃動、變化,從這縫隙中看過去,那應該是個固定的物體沒錯。
嗡嗡聲響越來越靠近,突然之間,昆蟲快速拍翅的聲音就近在耳邊,然而米歇爾的反應更快,他立即壓低騰華的頭顱,並以另一隻手將成群朝他們飛來的昆蟲以無形的氣流擊飛出去。騰華只在一瞬間聽見了逼近耳邊的拍翅聲,接著就被護在米歇爾的懷裡了。
「那是什麼?」
「蜜蜂。牠們的針刺會破壞我們身邊的結界,雖然暫時被我驅散了,但很快就會回來。我們快走吧!」
米歇爾原本要拉著騰華往前奔去,後來又轉過身,直接將騰華攔腰抱起,並快速衝向那閃著微光的物體前方。黑暗的物質被驅離,眼前出現了隱約散發出淡藍色幽光的巨大樹幹,米歇爾伸出一隻手舉到眼前,那樹幹頓時張開了一個巨大的開口。米歇爾抱著騰華衝了進去,開口立即關上。騰華能聽見那些蜜蜂又回來了,就在他們身周不停地飛舞,讓騰華忍不住頭皮發麻。
「那些蜜蜂應該進不來,暫時不用擔心了。」米歇爾呼出了一口氣,看來這突然事件連米歇爾也覺得很緊急。
「那些蜜蜂為什麼攻擊我們?我聽說蜜蜂受到威脅才會攻擊人的。」
「牠們確實受到了威脅。」
米歇爾在手中點燃了一個小小的藍色火焰,並向樹幹內側探查著。由樹幹圍出來的空間比騰華想像中的還要大,正中央有一根和一個人的肩寬差不多的圓柱,周圍還被一座可供一人通行的螺旋型階梯圍繞著,在階梯的外圍還有約半米寬的圓環空地,騰華和米歇爾就站在這空地的其中一個角落。不過樹幹往高處去之後,半徑就向內縮小至階梯的外圍,因此在騰華和米歇爾頭頂上方形成了傾斜狀的屋簷。米歇爾帶頭走向階梯的底端,開始往上攀爬,一邊繼續向騰華解說著。
「現在整個龍脈都溢出來了,裡頭還儲存著許許多多人類的不同情感,這些蜜蜂受到了這些龍脈的污染,等同於被灌入了這個星球上的人類思想。現在牠們不僅視所有的人為入侵者,而且也變得更加兇暴了。」
「真可憐,只是因為人類的破壞,牠們卻因此而變得兇暴。」騰華想起那些可愛的大型山羊,若是那些山羊討厭騰華、甚至是攻擊她的話,那她一定會覺得很難過的。
「這只是個過程罷了。這些動物的生靈重新輪迴之後,還是能回歸自然,與我們的靈魂從本質上就是不同的。」
「是這樣嗎?」
「動物的靈魂比較單純,也因此牠們就算經歷過再多事情,本質上也不會有什麼巨大的變化,也不會像智慧生命的靈魂那樣,可以改變由自然而生的習慣,也可以變得更加強大,變得更像天父希望我們所能成為的模樣。」
「嗯。」騰華望向米歇爾的側臉,看著他那副平靜的表情,騰華也慢慢地放下心來了。「不過,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啊?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這是通天樹。」
「通天樹?」
「是的。神族又被稱為六鼎,對吧!」
「嗯。」
「鼎就是支柱的意思,事實上第七顆寶石雖然是由大灣中心的五足來守護,但那其實是第七根支柱的所在地。將所有的六鼎石,再加上第七顆寶石,全部合在一起之後,就能啟動通天樹,成為能量的接收器。」
「能量的接收器?」
「那是用來接收從聖靈而來的能量接收器。」米歇爾轉過頭去,望著走在後方的騰華。「不過這顆行星上的人究竟能不能得到來自聖靈的能源,目前還尚未可知。」
「是這樣嗎?」騰華回頭想了一下,第七顆寶石因為人為的破壞已經支離破碎,說不定已經沒辦法啟動通天樹了吧?可是米歇爾又說,重要的東西不在於物質,那又會是什麼意思呢?騰華不太曉得結果究竟會如何。「我想一下喔,我現在有三顆六鼎石……」
「是四顆,這是大武山的神族給我的。」米歇爾打斷了騰華,從口袋中掏出一顆綠色的寶石交給騰華。
「喔!那我現在有四顆,這樣還少兩顆。我們不用等搜集完全部的六鼎石再過來嗎?」
「那還不急,還有其它要找的東西,有可能就在上面,得先去確認一下才行。」
「是喔?」騰華不曉得米歇爾還想找什麼,不過若是找到了,米歇爾會再向她說明的吧!
過了不曉得多久的時間,騰華忍不住喃喃自語著。
「通……通天……樹嗎?」騰華以雙手支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說著。她切身地感受到這個詞語的含義,忍不住發出了哀嚎。「不可能……,不可能……爬得到…的。」
米歇爾停下腳步,轉過頭去看著騰華。
「在這裡你得自己走才行,空間不允許。」米歇爾露出了苦笑。
騰華抬起頭望著米歇爾。米歇爾說得沒錯,連他自己都得稍微低下頭來才不會撞到上方的樓梯,這裡根本就沒有空間能讓米歇爾背著或是抱著她,而且這階梯的間隔比一個腳掌的長度還要窄,一個不小心就會踩空滑下去。
「我…我知道,讓我…休息一下。」騰華將臉靠在中央的支柱上,發燙的雙頰稍微降溫了一些,感覺很舒服。
「放心啦,這也不到真的能通天的程度。」
米歇爾出聲為騰華打氣,但騰華卻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的感覺。
「唉!」騰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經過好幾回的休息之後,終於傳來了騰華目前最想聽到的消息。
「到了。」
「喔!」騰華忍不住小小地歡呼了一聲。要不是已經筋疲力盡了,她大概會高興得手舞足蹈吧!
騰華抬起那痠疼的大腿,走完最後幾階之後,便整個撲倒至地面上。
米歇爾蹲下身來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騰華已經沒有力氣再移動了,她現在只想躺著好好休息。
通天樹最頂層的平台比想像中的還要大,相對於逐漸變窄的樓梯,這個平台大概和剛進通天樹時樹幹所圈出來的範圍差不多,甚至有可能要更大一點,也許就像是在茂密的樹冠中蓋出了一間樹屋的模樣,只是這樹屋的建築材料並不是一片一片的木板,而一個中心被挖空的巨大樹幹。
騰華雙眼放空地盯著這由樹幹所圍繞出來的空間,雙手不自覺地輕撫著她所躺之處的表面。
「他們也發現通天樹了嗎?路西法他們。」
「也許沒有吧。現在這通天樹的表面會發光,應該是為了因應龍脈的暴走而自主發光來自保,在此之前,通天樹的外表應該和普通的巨木沒什麼兩樣。再說了,這也不是普通人能隨意進入的地方。」
騰華想起了米歇爾在進入通天樹之前,似乎是使用了靈力才讓通天樹打開了缺口。
騰華放在地面上的手指無意地在某個凹陷的痕跡中來回摩搓著,接著她的眼睛終於看到了,不只是她手指所撫摸的地方,地面上還有其它的痕跡。
騰華伸長了手,手指沿著那凹痕往外畫出去,感覺像是個圓弧形。騰華想接著看向那線條延伸出去的方向,便抬起了下巴往頭頂的地方看過去,卻看見米歇爾穿著靴子的雙腳正停佇在前方不遠之處。
騰華抬起眼睛望向米歇爾的臉,米歇爾已經將手中的光源滅去,他正雙手環抱著胸膛站立著。在他的身後似乎還有個顯眼的東西正散發出淡淡的藍光,僅依靠米歇爾身後的藍光,就足以照亮整個不算大的空間了。
騰華緩緩地坐起身來望向那藍光的來源處,那藍光是從一個和米歇爾整個人差不多大的圓滑表面散發出來的,而且就在不久之前,騰華就曾看過類似的東西,那就是被綑縛住的路西法。
米歇爾並沒有說話,只是抬了抬下巴指向那有如巨大蛋殼般的藍色物體。
騰華站起身來慢慢地走向那巨大的蛋殼,蛋殼不像是包圍住路西法的那種,層層疊疊地整整包覆了四層。這個蛋殼還有些透明,而且那裡頭似乎不是空心的,以那光線折射的模樣看來,蛋殼內好像還有像是流質的東西在緩慢旋轉著,而在蛋中最為顯眼的,果然是一個人。
不。騰華仔細看了一下,這才發現那不是人。那臉龐看起來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顴骨與耳下的下頷處稍微突出一點,但緊閉著雙眼的五官卻相當細緻。然而除了臉龐以及露出衣服外的小腿以外,其它地方卻與一般人相當不同。頭頂上的頭髮並不是一般的毛髮,那有如尖刺般的狀態更像是戴上了羽毛製的髮飾那樣,而那些黑色羽毛甚至還一路往脖頸的方向延伸,覆滿了臉龐的周圍。他的身上被著一件寬鬆的黑麻製長衣,在腰間束了一條金色的細麻繩,乍看之下,雙手似乎也被衣服遮蔽,不過那其實是長滿雙臂的黑色羽毛,只留下手指與掌心處和常人無異。不只如此,身後還有著如披風那般收攏在身後的雙翼。
「這……。」
騰華感覺身上的皮膚像是各自長了心臟那樣,每個地方都在不停地上下鼓動著,皮膚底下也像是有無數隻的蟲在攀爬蠕動,讓騰華覺得又疼又癢。騰華用力按著自己的手臂,卻無法止住那幾乎快要衝破自己皮膚的某種不明物質。騰華的腦中出現了展開巨大雙翼,在空中盤旋的黑色人影,接著更多的影像在腦中不斷地閃現又消失,她終於想起她當時是怎麼到達這裡,又是怎麼逃離的。
騰華的喉嚨變得又腫脹又疼痛,她忍不住張開嘴,想把某個灼熱的東西吐出來,瞬間她的視線就被一陣向上竄升的黑煙所遮蔽。米歇爾屈身向前將騰華抱在懷裡,然而將黑煙吐出來之後,騰華從胸口一直往下延伸至腸胃的地方都開始發疼。她忍不住蜷縮起身體,米歇爾只得坐到地上,讓騰華倒在他的懷中。
黑色的不明煙塵很快就將騰華整個包覆住,甚至開始朝著米歇爾的手臂向上攀升。米歇爾不會感到懼怕,儘管這黑煙將讓他看到什麼未知的景象,他也不會退縮。米歇爾緊緊地抱住伊瑪彌亞,若是伊瑪彌亞正在受苦,他也不會任由她一個人承受。
伊瑪爾亞是他在這永生之中的唯一伴侶。
黑色的煙幕將米歇爾團團包圍,就連臉頰上閃動的金屬光澤也被一點一點地吞噬,最後米歇爾也被黑暗整個掩埋,看不到一丁點的縫隙。
眾人的狂吼在耳邊喧嘯,一陣刀劍相撞的尖刺聲傳來,米歇爾使盡全力將朝著他砍殺過來的長劍抵住,並往一旁甩開。更多的刀槍向米歇爾襲來,米歇爾一一將之擊落,一面突圍一面往前衝出去。
「關平!」
關平的副將騎在馬背上以長矛擊退敵方,在他身後跟著另一匹無人騎乘的馬,關平一看見便立即躍上馬背。
「人馬集結得如何?」關平領在前方打算從軍力薄弱之處殺出一條生路。
「沒問題。」
「我父親他們呢?」
副將緊皺著眉,眼神凝重地瞥了關平一眼,一句話也沒說。
「你先帶大家出去!」關平扯下繫在腰間的軍令牌,直接塞到副將胸口,接著調轉馬首,朝著麥城疾馳而去。
「關平!」
副將在身後叫喚的聲音,被其它更多人的呼喊所淹沒。
關平前進的方向敵軍人數越來越多,他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劍,但他所騎乘的馬還是被幾個人合力放倒在地。關平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便很快站起身來抵御攻擊。他的手臂上多了好幾道傷口,這使得關平越來越難將手中的劍拿穩。
關平往前擊退向他襲來的刀刃,更順勢將刀尖刺向敵人的側腹,抽回長劍的同時,也砍向另一人的手腕,打落了他手中的短刀。關平向側邊翻滾躲過了從斜上方襲向他的長矛,並拾起落在地上的短刀,又用雙刃擋下突刺而來的長劍。
關平已經擊退了不少人,卻有更多的人朝著他襲來,並開始團團將他圍繞。關平為了抵御從前方砍刺過來的刀刃,從側面落下的劍尖卻讓他雙臂多了好幾道血痕。後方撞擊過來的銳利刀鋒幾乎就要讓關平整個撲倒在地,關平好不容易使力穩住了腳跟,抬手又擋住了好幾次的砍殺,然而不只他雙手的傷口變得更多,雙腳也被利刃劃出了許多血痕。最後一劍刺向了他的手腕,之後他再來拿不動任何東西了。刀劍從他的手中滑落,關平被敵人團困,卻仍盡力壓住從手腕汨汨流出的鮮血,只剩最後的意志使他挺立於眾敵軍之間。
胸口像是被重物壓著那般,他幾乎快無法呼吸。他眼前一暗,氣力盡失的同時,卻還是忍不住使力咳了好幾聲。
「紫山!」
紫山無力地睜開了雙眼,靖英雙手緊握著他蒼白的手掌,整張臉都浸在淚水之中,雙眼因盈滿的水珠而顯得更加閃耀了。
我不會離開你的。
紫山輕輕地捲起手指試著回握靖英的手,雖然他很想將心裡的話說出口,可是他的喉嚨竟乾渴得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靖英的臉色有些枯黃,以一個孕婦而言,靖英這會兒反而消瘦了,紫山覺得十分心疼。
數個月前一場流行病襲捲了整個村落,有不少人都臥病在床,有些家庭甚至因此而失去了收入的來源。紫山一家有幸得到了靖英娘家的資助而開了一間藥坊,他們十分理解這些人的處境,便向無法支付費用的病人無償提供藥材。然而紫山在過度勞累的同時也感染了傳染病。他很想趕快好起來,他還要好好照顧他的妻子,以及那即將出生的孩子。
別哭了,我會好起來的,因為我是絕對不會留下你一人的,絕對!
靖英以手巾擦拭紫山從額間流出來的汗水,並將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紫山能感覺到那溼潤的臉頰十分冰涼。他試著開口說些話,但最後卻只能以他那乾涸的喉嚨吐出一個字眼。
「水……。」
「好,我去拿。」靖英快速點了點頭,二話不說立即起身。
靖英的聲音好像隔著一層水膜那般,聽起來十分遙遠。他的手無力地垂放在床緣,儘管紫山現在全身失去了力氣,但他是絕對不會離開靖英的,絕對!
紫山的眼前變得越來越陰暗,彷彿房裡的燭火漸次熄滅了那樣。而後,紫山就再也看不見任何屋裡的光亮,也聽不到靖英的呼喊聲了。
輕柔的微風帶著些許的熱氣,那溫潤的氣息像是一層粘膩的汗水那般緊貼在他身上。
他的雙膝跪在乾硬的泥土地上,全身止不住地輕微顫抖著。他的胃因緊張與壓力而扭曲成一團,他緊閉著雙眼,忍不住彎下腰來抑制那從腹部爬升至喉頭的疼痛。他身體的顫抖甚至讓他開始覺得呼吸困難,他大口深吸了幾口氣,最後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似的,他以手臂抵住地面,並以前額觸碰著堅實的泥土。
「如果祢願意,」耶穌開口低喃著,「就把這杯拿走!」他挺起腰背,雙手交握在一起,誠心祈求著,「但不要成就我的意思,只要成就祢的旨意。」
微風又再次徐徐吹來,這次風裡不只有熱氣,似乎還多了一絲宜人的涼爽。耶穌感受到使者從半空中緩慢落下的溫度變化,儘管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但透過他的眼皮,他能感受到淡淡的光亮逐漸擴大。
一隻溫暖的手掌落在他的頭頂上,他似乎不再顫抖了。那使者蹲下身來,與他一同跪在泥地上,並以雙手環抱住他的身軀。使者將額頭靠在他的太陽穴附近,他能感受到那使者的氣息。
耶穌緩緩地睜開眼,銀白色的髮絲在他眼前飄動。
他十分清楚經過這晚之後,他將迎來什麼樣的苦難,那未知的疼痛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他因此而覺得緊張不已,甚至就要興起了放棄的念頭。此時從那使者身上傳來的溫度,幾乎要和他自己的體溫融合在一起那般,使耶穌的心逐漸感受到了平靜。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迎向那令所有人都望之退怯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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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我觀看,見天上有門開了,我初次聽見好像吹號的聲音,對我說,你上到這裡來,我要將以後必成的事指示你。
我立刻被聖靈感動,見有一個寶座安置在天上,又有一位坐在寶座上,看那坐著的,好像碧玉和紅寶石,又有虹圍著寶座,好像綠寶石。寶座的周圍,又有二十四個座位,其上坐著二十四位長老,身穿白衣,頭上戴著金冠冕。有閃電、聲音、雷轟,從寶座中發出。又有七盞火燈在寶座前點著,這七燈就是神的七靈。
寶座前好像一個玻璃海如同水晶,寶座中、和寶座周圍有四個活物,前後遍體都滿了眼睛。第一個活物像獅子,第二個像牛犢,第三個臉面像人,第四個像飛鷹。四活物各有六個翅膀,遍體內外都滿了眼睛,他們晝夜不住的說,聖哉、聖哉、聖哉、主神,昔在今在以後永在的全能者。
每逢四活物將榮耀、尊貴、感謝,歸給那坐在寶座上、活到永永遠遠者的時候,那二十四位長老,就俯伏在坐寶座的面前,敬拜那活到永永遠遠的,又把他們的冠冕放在寶座前,說:我們的主,我們的神,你是配得榮耀尊貴權柄的,因為你創造了萬物,並且萬物是因你的旨意被創造而有的。(《啟示錄》4:1-11)
我看見坐寶座的右手有書卷,裡外都寫著字,用七印封嚴了。
我又看見一位大力的天使,大聲宣傳說,有誰配展開那書卷,揭開那七印呢?在天上、地上、地底下,沒有能展開能觀看那書卷的。
因為沒有配展開、配觀看那書卷的,我就大哭。
長老中有一位對我說:不要哭,看哪!猶大支派中的獅子、大衛的根,他已得勝,能以展開那書卷,揭開那七印。(《啟示錄》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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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瑪彌亞撥開眼前的樹枝,急匆匆地走下崎嶇的山坡。儘管他經常往返這條山路,但他接近年邁的身體使他無法走得更快,他幾次停下腳步只為了好好喘口氣。
在他總算抵達山腰時,一名來回徘徊的婦人轉過頭來,並立即朝他張開雙臂。
「真魚!」
空海握住他母親的雙手,母親的淚水便馬上從眼眶流洩而下。
「真魚、真魚。」母親低下頭來,不停地撫摸著他那已變得乾癟而粗糙的手掌。「你曾說過,儘管出家了,所做的事必定要比其它人更多,也能藉此讓父母更加安心。可是啊,真魚。」母親的淚水仍不停地滑過臉頰,「你知道嗎?就算你不結婚生子,我也想有你留在身邊。」
空海緊緊握著母親的雙手。當時他執意遁入佛門,讓母親氣憤得好幾天不肯見他,現下他父親已然逝世,母親也就剩下他一位親人了。空海雖然走上了他決意要走的道路,並且也不曾後悔過,但他仍自覺愧對自己的父母。
「母親。」空海的眼淚不自覺得流了下來,「儘管我心繫於鑽研佛法而疏於與您聯繫,但我十分清楚,就算是出了家,家人仍是最重於任何理論的存在。我不曾忘卻,也不會離您而去。」
空海垂下頭,視野因淚水而變得模糊不清。他十分心疼他年邁的母親,但他還有時間,還有時間可以好好與他的母親相處。
他用力咳了好幾聲,摀住口的雙手使力地交握著。他將手移開之後,卻發現手掌心竟滿是鮮血。
「老佛爺。」
慈禧躺在床榻上,吃力地抬起視線望向昏暗的房門。
「稟報老佛爺,」小李子在房門外的聲音似乎有些虛弱,「皇上……,皇上…駕崩了。」
這個消息連同劇烈的咳嗽襲向了她的胸膛。在她躺在病榻上的這幾個月裡,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準備放下一切爽快地離去,包含這貪婪固化的官場,這內憂外患不斷、眾多外敵環伺的家國,還有這無人能給予強而有力支持的代理首長之位。在她唯一的一個親生孩子去世之後,那一瞬間,她多麼想像現在這樣,拋開所有的一切,跟著她的孩子一起離去。可是當時她的身上還背負著整個國家,那原本就是她為兒子所扛下來的所有責任,她不能在毫無準備的狀態之下,便無情地撒開自己所攬下來的任務。
失去天子的帝國只能由她與慈安共同栽培新任的皇帝,然而這個計畫最終還是失敗了。她永遠也無法理解,她的養子內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又是什麼原因要讓他不惜招攬外敵來架空自己的皇位。幾經考量之後,若是要等著讓虎視眈眈的伊藤博文,或是任何繼承他野心的日本人來成為大清的實際掌權者,她認為不如由她親自來做還比較好,直等到她找到新的繼任者為止。
事實上,還等不了她挑選出新任的皇帝,她就幾近走到了盡頭。國內的人民與外國人之間的衝突事件不斷加劇,致使她承受到的從國內至國外的壓力都一起呈倍數性的增長,她必須要以最少傷亡的方式釋放這些累積於國內與國外之間的緊張情勢。她一口氣向眾多的外敵宣戰,並派遣那些最為敵視外國人的民間團體與之交手,只運用最少數的軍隊假意抵御,這麼做的話,至少能讓國內的人民認清自身與國際局勢的現況。
她準備好了必要的讓步。若是這些入侵的國家能以最少的破壞一同占領首都,首都之外的各個地方至少能不受戰火侵襲。幸運的話大清便能以偏安的方式在北京之外的地方繼續存續,而這個新來的政府若是能由越多的國家聯合組成,那對偏安的大清帝國所造成的威脅就會越小。她安排了自己與北京共同消亡的終局。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王朝的首都還在,而她竟然也還活著。在那時她才真正看清楚,原本她所認為的眾多外敵,其實只不過是一群帶著軍隊的貪婪商人罷了。以這種方式來思考的話,大部份她所認為的外敵並不與大清相鄰,奪取大清的統治權確實不會是一筆划算的買賣,這種情況和與這片土地相關的歷史記載完全不相同。這種看法的轉變,讓她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她只要以看待商人的角度與這些國家的代表討價還價即可。那一次,她又撐了下來。
此刻的她能確信,自己的命運已然走向了終結,她總算能放開手,不用再管這個國家將來會變得如何。她能做的已經盡力去做了,未來的事已經與她毫無關聯。
然而慈禧萬萬也想不到,在她逝世之前,沒有任何繼承人的皇帝卻比她早一步先行離世,這讓她感到既震驚又痛苦不已。她又再一次失去了兒子,而這個國家也再一次失去了皇帝。
她終於明白了,其實在大清皇帝的唯一繼承者載淳去世的時候,大清王朝就該從歷史的舞台上退去。是她硬拉著載湉接下這個重擔,想讓他一肩扛起整個國家,最後還要撒手不管,留下載湉一個人獨自面對,結果上天並不允許她這麼做。
無關慈禧的意願,在載湉之後,已經沒有任何成年王族願意接下這個首長甚或是代理首長的位置,就連她自己的丈夫,當初也是放棄了皇帝的職責,帶著全體家眷躲至北京郊外的山莊裡,從此不再面對任何重要的國務,最後病死於寒冬之中。她彷彿已經能預先看見,在她和載湉去世之後,這個王朝終將被戰亂吞噬,人民會流離失所,而所有的王朝親族,連同她自己的親人與朋友,若不是被入侵的外國人踐踏,就是會被自己統治下的漢人毫不留情地抹殺。慈禧真的不想看到這樣的光景,然而家國碎裂的畫面已然無情地在她眼前上演。
她的胃部灼熱,胸口因咳嗽而產生了被撕裂一般的痛楚。尤有甚者,她的內心全然毫無憑依,這讓她的心臟疼痛得不得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只能趴在被褥上不停地哭泣。她為她的養子哀悼,她為她的親友未來將會面臨的困境哀悼,她也為那些失去天子的人民做最後的哀悼。
究竟還有誰能幫助她的親友,幫助她的人民呢?
「你應該為自己的作為感到羞恥!」
一個下巴覆滿白鬍子的男人,憤怒地指著她的鼻尖怒吼著。
「煽動信徒遠離教廷的教誨,你應當為此感到無地自容才是,竟然還敢到處宣揚邪魔歪道之說。」
「我……。」
在揚‧胡斯開口回話的同時,另一個更大的咆哮聲便將他的聲音掩蓋過去。
「不只是與教廷作對,還自說自話地說些不實的話語,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騙子、騙子!」
圍坐在法庭上和底下聽審的神職人員,不論地位高低,全都站起身來指著他大罵。
坐在前緣正中央,看起來最為年長的神父,站起身來展開雙手,並以手掌往下壓低的動作示意大家安靜,等到眾人接收到了指示冷靜下來之後,他便開口說道。
「你有任何想辯解的話嗎?」
「我並非要與教廷作對,然而贖罪卷……」
揚的話還沒說完,坐在年長神父右手邊的另一名神父立即站起身來,激動地伸手指著他。
「你還說你沒有與教廷作對,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在教堂裡對信眾們說過什麼嗎?『神職人員的話並不可信。』你沒這麼說過嗎?」
「我所說的是,『神職人員的話語,並不完全代表著《聖經》的教誨。』」
「有什麼不同嗎?」年長神父另一邊的人也站起來發聲,「你這樣不就是等同於挑戰教廷的權威嗎?」
「根本就是詭辯,只是用另一種說法就想騙過大家嗎?」
更多的人又再度起身指謫。
「是你們扭曲了我的說法。我想說的是,一切教義都得回歸《聖經》……。」
儘管揚幾乎是用大喊的方式在說著話,然而眾多『騙子』、『詭辯』之類的詞語一層一層地蓋過揚的言語,就連揚都快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揚並不感到憤怒,他反而覺得很悲傷,因為這些人根本不曉得自己在反對什麼。然而他是不會退縮的,宣揚《聖經》以外的教義是錯誤的行為,唯有相信《聖經》中耶穌話語的指引,才能使人得救。
年長的神父又起身主導整個場面,然而同樣的狀況卻只是不停地重覆上演。歷經了兩至三個小時的審議,揚可能只有機會說出十幾句話,而其中有半數以上的言語,就算揚使盡力氣大吼,還是會被其它人的聲音所沖散,揚真的覺得好累。
揚終於可以休息了,而且還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他被關押在監牢中好幾個月,等候著最後的判決。不過經過了那場審議之後,他早就已經能預想到最終的結果了。
揚的雙手被綑綁在身前,接著被押送至一個巨大的廣場裡。在那廣場的中央早已堆滿了柴薪,還在那柴薪堆起的中心處立起了一根粗壯的圓柱。揚被拉到了那立起的圓柱旁,雙手被反綁在圓柱的後方,就連雙腳也被牢牢地固定著。
身披潔白細麻披肩的主教走上前來宣讀他的罪狀,在此同時,還有一些人用推車推來了一疊一疊的書籍,並將那些揚所寫的書全都倒進柴薪堆裡。揚的頭頂被戴上了以紙製成的代表異教徒的高帽,接著主教便宣判揚‧胡斯被判處火刑。
幾個人拿著火炬上前,慢慢地將邊緣的柴薪點燃,揚不感到緊張害怕是不可能的。他嚇得全身發抖,淚水也流了下來。他閉上了眼睛,在口中不停地覆頌著耶穌的話語,這讓他感受到了些許的慰藉。
「『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不曉得。』」
在這一刻,揚.胡斯總算能稍微明瞭,耶穌當時被釘上十字架時的心境。
揚睜開了眼睛,直視著那些將他判罪的眾人。
「『若不是從上頭賜給你的,你就毫無權柄辦我。』」揚在口中低聲呢喃著。
真正的審判,並不在此。
揚停止了顫抖,呼吸也變得平順。他開始為眾人感到悲傷,他又再一次大聲地宣說。
「『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不曉得。』」
火焰越燒越旺,並一點一點地朝著他包圍了過來,揚因熱氣而流了滿身的汗水。他再次閉上了雙眼,並用力咬緊了牙根,這一次,他準備好要迎接被烈焰灼燒時所感受到的全部痛楚。
漫延至腳尖的熱氣慢慢退去,揚所等待的強烈灼痛並沒有到來。他不明所以地睜開雙眼,低垂的視線雖然看見自己腳下的火焰正熊熊地燃燒著,可是那火焰卻離他越來越遠。他就這麼看了好一陣子,總算看到了自己的身體確實被大火所吞噬,然而他本人卻從上方俯視著這一切,並一點一點地往高處飄浮飛升。
他轉移視線向四周張望著,他發覺他自己確實飄浮於半空之中,而且越飄越高。接著他感受到視野的周圍有金黃色的光芒在閃爍著,他望向那光源,便看見一張俊美的臉龐正低頭望著他。那人渾身被金色的光芒所包圍,就連微捲的短髮與那雙明亮的眼瞳都是金黃色的。
那人勾起了唇角,向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並只以唇形的變化道出了言語。
「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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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看見的那踏海踏地的天使,向天舉起右手來,指著那創造天和天上之物、地和地上之物、海和海中之物、直活到永永遠遠的,起誓說,不再耽延了,但在第七位天使吹號發聲的時候,神的奧秘,就成全了,正如神所傳給他僕人眾先知的佳音。(《啟示錄》10:5-7)
天使又對我說:這些話都是真實可信的,主就是眾先知被感之靈的神,差遣他的使者,將那必要快成的事指示他僕人。
看哪!我必快來。凡遵守這書上預言的有福了。
這些事是我約翰所聽見所看見的,我既聽見看見了,就在指示我的天使腳前俯伏要拜他。
他對我說:千萬不可,我與你、和你的弟兄眾先知、並那些守這書上言語的人,同是作僕人的,你要敬拜神。
他又對我說:不可封了這書上的預言,因為日期近了。(《啟示錄》22: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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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3月25日
仁聖由老婆的陪同來到基督教醫院做勞工體檢。仁聖以前從沒被要求過,這還是他第一次做這什麼勞工體檢的,跑了幾趟診所詢問,最後還是來到這個離家最近的大醫院。他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他非得來這裡做體檢那樣。去別的診所詢問時,那邊接待的人一開始問他,要做勞工體檢的哪個項目,他只好回去上網查詢,第二天他回到診所,跟那護士說就是『一般勞工體檢』,還拿出手機把他查到的項目放在她面前,沒想到她回答,要空腹八小時。他真的生氣了,最後便決定不去那邊做什麼體檢,而選擇來到了這裡。
這次真的沒問題了,他老婆前幾天就幫他打電話到基督教醫院詢問過,而且還拿到半天的休假專門來做體檢。他們來到醫院的新大樓,一進去入口大廳就看見整排的大窗戶前用立架擺著兩幅巨型的布面海報,一面是夕陽下的耶穌受難十字架,上面寫著大大的『受難』兩個字,另一面則是以純白日陽為背景,加上些許飛鳥與白花的巨型十字架,『復活』二字寫在最顯眼的地方。這兩幅海報前方一邊被滿叢綠葉點綴一些白花所包圍,一邊則是連葉子都是白色的潔白花叢,當然那都是塑膠製成的。正前方還有幾張覆上白布的小圓桌,同樣也擺滿了裝飾的假花,整體看起來就像個美麗的祭壇。
這個週日就是復活節,基督教醫院如此擺設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突兀的地方。不過在等待做體檢的時候,仁聖心血來潮地跟他老婆如此說著。
「耶鮮在復活之前的那三天裡,就得去做個身體檢查,將身體修復才行。」
他老婆像是有所領會那般,忍不住睜大了眼。
「喔!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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