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番外-被格式化的節日
對夏知律而言,今年的光返日,原本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能夠短暫掙脫系統束縛,呼吸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
她在心中預演過無數次:午夜時分,切斷所有外部連接,關閉辦公室和宿舍的一切智慧終端。桌上點燃的不是模擬光效,而是一支真正有火焰跳動的蠟燭。在那搖曳不定的微光中,她將在一張特製的、無法被掃描的纖維卡片上,用最原始的墨水筆,鄭重寫下那句潛藏已久的反抗宣言:
「我,並非為了服從指令而存在。」
接著,她會將卡片折好,封入那只她已經物色許久的小巧「記憶火罐」中,徹底封存。完成這場屬於她一個人的、無聲且隱密、不被任何系統觀測的儀式。
但就在她準備下單購買火罐的前一天,一封來自人事部的強制性通知郵件,像一道冷硬的錯誤提示,彈出在她的個人終端螢幕上,瞬間將她的計畫格式化。
標題熱情洋溢得近乎諷刺:
《凝聚心力量,共譜新篇章:研究中心光返日主題派對邀請函》
內文說明:「所有核心研究員必須出席,以促進部門情感連結與跨部門高效合作。」
更讓她無法容忍的是,郵件末尾用小字號「貼心」地註明:「為記錄團隊共同成長的寶貴瞬間,本次活動將安排全程動態攝像記錄,以資存檔備查。」
夏知律盯著那行字,瞬間散發出低溫警報般的氣息。她沒多說,沒回信,直接撥通人事部負責人的內線,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
「光返日,按照規定,不應進行任何形式的記錄。」
對方立刻回應,聲音經過優化處理般甜膩,像是由AI精算後輸出的「無害語氣模板」:
「啊呀,夏博士您說得太對啦!當然不是您想像的那種監控性質記錄喔~這只是為了讓我們後續能更方便地…呃……回顧一下團隊合作的成效啦!您完全可以放心,所有涉及個人情緒波動的原始資料,我們都會使用最高級別的模糊化濾鏡處理,絕對符合母系統最新的數據倫理規範喔~嘻嘻!」
她沒有回答,乾脆俐落地切斷通訊。
她能「聽見」對方話語背後,那一整套為迎合母系統收數偏好所精心編寫的標準話術。
反抗無效。
她的光返日,她的匿名時刻,那句尚未寫下的反抗宣言,連同那個火罐與原始墨水,都已被系統性的官僚語言與無所不在的數據記錄,毫不留情地格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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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光返日(Day of the Echo Light)
⦾時間:每年冬至後第七夜,象徵長夜將盡,微光回返。
⦾理念:在失序的數據洪流與社會體系中,紀念「被遺忘的自我」與「記憶深處的閃爍」。唯一官方默許不進行監控與記錄的節日,允許人們短暫離線,與重要之人共享真正不被觀測的時光。
⦾習俗:
1.靜語儀式:午夜前關閉所有AI終端,僅在微光下手寫一句「不願被遺忘的話語」,封存於「記憶火罐」中。象徵從數位洪流中搶救出個人記憶。
2.真實交換:不送物質禮物,只交換手寫紙條、未備份照片等具有時效性的私密紀錄。
3.光返宴:聚會中每人分享一段幾乎崩潰的艱難時刻,下一位回以:「即使在那樣的時刻,你依然閃耀。」
4.隱身通行證:節日當日限定,獲得者可於12小時內進入「匿名狀態」,個人數據不被源境系統記錄。此為節日中最受歡迎的自由象徵。(註:夏知律超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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