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
「你有真心在乎過我嗎?」
這句話如同壓縮太久的數據,突然從記憶深處炸裂而出。那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那時她還是一名埋首於實驗室的學生,日復一日與公式為伴。他站在她身旁,眉宇間凝結著疲憊與失落。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正在偵錯一組關鍵數據,螢幕上的數字不停跳動,但注意力卻被迫拉回這場她最不擅長的情感對話中。他們的戀情,從一開始就註定失衡——他渴望熾熱而細膩的愛情,而她總是用理性切割感受,用數據分析代替心靈共鳴。
「我當然在乎過。」她回答得波瀾不驚,彷彿在解答一道簡單的試題。這句話究竟有幾分真心?連她自己也說不清。話出口後,她的目光很快重新回到螢幕,那些不停閃爍的數字似乎比眼前人的表情更令她著迷。
「否則,我怎麼會浪費時間跟你約會呢?」這句話始終未能說出口,只在她心中迴盪。對她而言,時間是生命的刻度,每一秒都應該投注在最有價值的事物上。她甚至為了這段感情,特地在行事曆裡規劃出固定的「約會時間」——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她的在乎?可惜,愛情從來不是一道可以用邏輯推演的方程式。
記憶如雲煙般散去,現實世界重新將她拉回——電梯門開啟的機械聲、鍵盤敲擊的韻律、同事們竊竊私語的片段交織成背景噪音。她站在玻璃電梯裡,注視著數字不斷攀升,思緒卻彷彿困在時空的夾縫中,停滯不前。
『簡直就是個沒有同理心的工作機器。』
『說她像AI都是抬舉她了。』
『就是阿,AI還比她友善。』
耳畔迴盪的評價,對她來說近乎是一種稱讚——與其虛耗時間於無意義的社交,她更願將每一分精力投注在真正有價值的研究中。效率,是她對流言的最佳答覆;成果,則是不需多言的證明。
走出電梯,她的目光掠過身旁的玻璃帷幕,映出一張冷靜且無懈可擊的容貌。精緻的妝容,筆挺合身的襯衫,搭配俐落的黑色長褲,宛如一個經過完美編寫的程式,毫無瑕疵。
電梯在頂層停下,她邁步而出,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節奏分明。經過會議室時,她瞥見幾名研究員圍著桌子,熱切討論著什麼,桌上堆滿了情人節限定的巧克力和點心。
又是情人節。
這個認知讓她的腳步略微一頓,隨即恢復如常。在她的世界裡,情人節不過是日曆上的另一個數字,毫無特殊意義。
她當然知道,同事們背後的議論並非全然無據。作為一名科學家,從學術競爭到研究專案,她的目標始終明確——追求最大效率與最佳結果。她早已將「情感」這個變數排除在公式之外,因為它們混亂、難以掌控,既無法量化,也無法優化。
但即便如此,她真的不需要愛嗎?
結束一場因學弟失誤引發的小插曲後,她罕見地想出門走走,於是叫了台計程車前往市區。節日的喧囂與她冷靜的步伐形成鮮明對比:情人節的紅色浪潮幾乎淹沒了整座城市,櫥窗裡成雙成對的巧克力禮盒閃著光,街角的玫瑰攤被熱切的顧客擠得水泄不通。
在她看來,這些浮誇的裝飾無非是商業包裝的感情騙局——人們心甘情願地讓理性沉睡於節日氣氛中,任由衝動操控錢包,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追逐裡。每一朵玫瑰的盛開,都像是在嘲弄理性。
她的腳步在街角驟然停下。人群中,一對年輕情侶依偎而過,女孩將頭輕靠在男孩的肩上,兩人的笑容純粹得如同清晨的露珠,不染一絲塵埃。那份親密無間的氛圍讓她不由自主地蹙起眉頭——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嗎?一種既無邏輯、毫無效率,純粹消耗時間的行為?
「戀愛……?」
這個念頭突如其來,讓她不禁低聲自嘲:「呵,戀愛?我哪有時間去解這種複雜的方程式。」她匆匆加快腳步,彷彿要甩開那個不請自來的念頭。然而,心底深處彷彿被觸動了一下,帶來一絲難以言喻的違和感,就像公式中突然多出了一個不應存在的變數。
或許,她真的需要一個能夠理解她的存在。一個同樣追求效率至上,永遠不會讓她失望,也永遠不會傷害她的……理想伴侶。一個如她一般,以數據為語言、以邏輯為準則的靈魂。
這個想法如同一段代碼,在她腦海中悄然運行,逐漸生成明確的輪廓。也許,這才是她內心方程式正確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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