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謐,艾德蒙徘徊在侯爵府邸涼冷的長廊中,手中緊緊握著埃莉諾的信件。自從她離開後,他的生活彷彿變得空洞無味,府邸裡熟悉的藥草氣味不再撫慰他的心靈。他早已習慣她的存在,習慣她的沉穩、堅毅,甚至連她溫柔的目光和微微的笑意都成為了他生活的依托。
信紙上的字跡依舊清晰,甚至還帶著淡淡的墨香。埃莉諾在信中詳述了她的日常,還有在教會中面對的種種困難,言辭雖然平淡,但艾德蒙看得出其中壓抑的情感。她提到教會收容了越來越多的病患,醫療物資日漸緊缺,每天都要在生死之間奔波。
讀著讀著,他忽然停住腳步,抬頭看向遠處微弱的星光,心頭涌起無比的焦躁。這一週他再也未收到她的來信,內心開始生出一絲憂慮,彷彿有什麼他無法掌控的事情正向她逼近。
夜風穿過長廊,掀起窗簾陣陣輕響,像是在呼喚著什麼。艾德蒙站在窗前,回憶起那天,埃莉諾執意要去教會幫助那些患病的人。他當時極力勸阻,但她卻堅定地說:「我必須去做我認為對的事,這就是我的使命。」那一刻,她眼中的光芒讓他無法反駁,只能默默地目送她離去。
他猶豫再三,終究難以壓抑心底的渴望,決定前往教會親自確認埃莉諾的情況。他自嘲地笑了笑,心中不禁嘆道:(真是可笑,身為一個醫生,我竟然如此懦弱,竟被一封遲來的信攪亂了心智……)
他收起信件,他快步走出侯爵宅邸,在冷風中趕往教會。
教會的鐘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高聳,幾隻烏鴉盤旋在尖頂上空,發出不祥的鳴叫。當他走進教會的庭院,環顧四周,夜風攜著不祥的寒意,攔住了他的去路。庭院裡擺放著許多臨時搭建的帳篷,隱約可以聽見病人的呻吟聲。
尋找埃莉諾的過程並不順利,教會內的人對他的詢問似乎帶著一絲防備,低語著回應他的問題。但在他堅定的目光下,終於有一位年長的教士神色凝重地告訴他:「你是要找穿的鳥醫生服裝的小姐吧?那位小姐……她染上了瘟疫。」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艾德蒙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懊悔地看著那位教士,哽咽道:「她在哪?快帶我去見她!」教士遲疑片刻,才指引他走向病患隔離的房間。艾德蒙一刻也不敢耽擱,直奔而去,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中迴響。
推開厚重的木門,一股刺鼻的藥草氣味和霉味撲面而來,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埃莉諾虛弱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雙唇乾裂,眼神無神地望向天花板。當她看見艾德蒙走進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欣慰,卻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顫聲說道:「你……怎麼來了?這裡危險……你不該來的……」
「我怎能不來?」艾德蒙不顧一切地走到她床邊,眼神充滿懊悔與痛苦。他的手撫上她發燙的額頭,心如刀割。「我不該放妳一個人承受這一切……如果早點來,也許……」
「你做得已經夠多了。」埃莉諾微微搖頭,眼中閃爍著一絲溫柔,卻帶著一抹深深的疲憊。「這是我的選擇,我也必須自己面對這些後果……咳咳……」她劇烈地咳嗽起來,艾德蒙連忙扶起她,輕拍她的後背。
看著她如此虛弱的模樣,艾德蒙內心一陣刺痛。他低聲說道:「我不是來說教的,我是來帶妳回去的。這裡的環境……這裡根本不適合妳休養。」不等她反對,他已經抱起了她消瘦的身軀,步履堅定地走向門外。她比記憶中輕了許多,這個發現讓他心中更添一份心疼。
埃莉諾掙扎著輕聲說:「艾德蒙,你……這樣太危險了……」她的聲音因為虛弱而變得微弱,連話語中原有的抗拒也顯得那麼無力。她的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似乎既想推開他,又捨不得放手。
艾德蒙垂下眼眸,聲音低沉卻堅決:「我已經來到這裡,我是不會退縮的。妳對我來說……比任何東西都重要。」他不再多言,腳步快速而堅定地向外邊奔去。夜色中,他的身影顯得高大而決絕,彷彿要與整個世界對抗。
穿過蜿蜒的小巷,春夜的冷風呼嘯而過,艾德蒙將埃莉諾裹得更緊了些。她的體溫透過衣物傳來,讓他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直奔醫院的路上,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著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她認真配藥時專注的眼神,她對病人溫柔的話語,她偶爾對他露出的淺淺微笑……這些回憶讓他更加堅定了決心。
但到了醫院門口,卻發現大廳較先前擠滿了病患,醫生和護理人員忙碌不堪,空氣中瀰漫著恐懼和絕望。醫療資源幾乎已經達到瀕臨邊緣,每張病床上都躺著重症病患,走廊上甚至臨時鋪設了草蓆。艾德蒙見狀,胸中一陣焦躁,卻強忍住,向護理人員央求道:「請給她安排一個空位……她的情況很危急。」
護理人員為難地搖頭:「抱歉,現在所有病床都已經滿了,實在無法再安排病人了。」她的眼中充滿同情,但在這樣的危急時刻,同情又有什麼用呢?
艾德蒙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回憶起醫院的佈局。他曾作為這裡的醫生,他對每個角落都瞭如指掌。他帶著埃莉諾匆匆走向一間較為偏僻的隔離病房,這裡雖然簡陋,但至少還算安靜。他小心地將埃莉諾安置在角落的床鋪上,決定親自進行治療。
他急忙從隨身攜帶的藥袋中取出草藥,熟練地調配著埃莉諾需要的藥方。他輕輕地為她消毒患部,切開腫大的淋巴結引流膿液,抑制感染擴散,整個過程中他屏住呼吸,目光專注而穩定。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加重她的痛苦。
夜漸深沉,艾德蒙幾乎沒有閉眼休息,全神貫注地守護在埃莉諾的身邊。她時而痛苦地低吟,時而在高燒中呢喃著什麼,他則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著:「我在這裡,不用害怕,一切都會好的。」他的聲音雖然疲憊,卻堅定而溫柔,彷彿要用這份溫暖驅散她身上的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