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想不起來和我媽相處的那些真實記憶」
這句話在腦海裡不斷迴盪著,不知道是選擇性遺忘,還是自我催眠,假裝說服自己愛著她?也許,只是那些記憶太痛苦了,早已被封存。
說實話,搬離老家後,我的生活輕鬆了許多。擁有了自己的空間、時間,乾淨舒適的環境,都放鬆不已。但有些事情,卻像刺一樣扎進心裡,無法忘記。
2024年2月9日,除夕夜,媽媽突然將情緒宣洩在我身上、控訴著我的不是:
「妳沒有到醫院照顧妹妹。」
「妳無法為她的病情付出心力。」
「妳也沒有為她的醫療費用分擔一些。」
「妳是姊姊,應該做得更多才對!」
她憤怒地指責我,那些話,就如同匕首一刀一刀劃在心上,讓我感到委屈,卻也無力反駁,因為她說的全是事實。
是的,我的確沒有幫上忙。光是照顧自己,就已經筋疲力盡了。而做六休一的工作模式,讓我幾乎沒有餘力再去付出。唯一能做的就是上班前幫忙送些換洗衣物和便當,但那些微不足道的心意,都被媽媽婉拒了。
而爸爸是躁鬱症患者,他穩定自己的情緒、生活已經是極限了,仍被媽媽毫不留情地怒罵。我不明白,為什麼她要用這樣的方式傷害我們?
那一刻,我只覺得我媽像是咆哮的怪獸,不斷噴灑她的情緒,把我們的親密關係摧毀的一乾二淨。在她眼中,我們都是罪人,每一個人都應該被她指控,背負她冠上的罪名:
「妳不夠好」
「妳幫不上忙」
「妳沒用」
甚至是「妳不懂我,還讓我一個人面對妹妹的病情。」
是啊,誰會愛一個披著母親外皮的怪獸?
於是,我下定決心,搬離那個充滿負面情緒的牢籠。
告訴爸爸的那天,我原以為他會反對,但他只淡淡地說:「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把握,不要像我一樣婚姻失敗。」他的話語意外地暖心,讓我感到片刻的安慰。我知道,爸爸始終是愛我的。
但告訴媽媽的那天,卻截然不同。她再次對我展開漫長的控訴:
「為什麼要花一萬多塊租一個房間?這個家對妳不夠好嗎?」
「妳搬出去住,是不是試婚?是不是已經當作自己嫁出去了?」
「為什麼搬出去住,就不回家過夜?」
她反反覆覆地質問,語氣中充滿指控。而我,只選擇沈默,甚至懶得爭辯。
「也就只是搬出去住,有這麼天崩地裂嗎?又不是不回家,為什麼又要搬這些罪名給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被對待?」我還是不理解她的想法,內心只有一種感覺——委屈。
這種委屈無法言說,每一次的爭吵、指責,都是心理上的酷刑,無形卻真實的摧殘著我。雖然沒有看得見的傷口,但那些痛苦化作身體上的記憶,成為胸口上的那些不明疙瘩,提醒著我曾經的壓抑與傷害。
我試著遺忘那些細節,試著告訴自己:「只要逃得夠遠,不踩進陷阱,就不再有危險。」
然而,即便搬離了家,我的生活依然充滿了防備。工作時,我總多做一些事,避免被客訴;多設一些防呆機制,避免被老闆責罵。直到現在,我才驚覺,那些努力都不是為了公司或顧客,而是為了保護那個遍體鱗傷的自己。
我怕再度受傷,因為,真的很痛。而那種痛,無人能懂,只有我知道它的所有細節。
也許你會想問,我會跟我媽和好嗎吧?我想,會的。但是現在,我只想把累積在心中的委屈全都說出來,把那些曾經無法言說的情緒洩光。
幾個月後的冬至,我帶著媽媽一起參加了一場銅鑼療癒音樂會。那是一場七個半小時的療癒之旅,銅鑼與頌缽的聲音迴盪在整個空間中,那種震撼是無法形容的,而低沈的震動穿透了我內心的層層壁壘。
我看著媽媽熟睡的模樣,忽然就釋懷了。那一刻,一個念頭悄然浮現:「妳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妳了,是時候放下這份委屈了。」
此時的我正在聽著White Sun的《Sa Ta Na Ma》
「Sa Ta Na Ma」
代表出生、成長、死亡、重生
這四個字彷彿總結了我的經歷。此刻,我終於明白,遺忘不是解脫,真正的釋放來自於放下。那些傷痛曾經壓著我喘不過氣,但現在找回了一部分的力量。我知道這是一趟漫長的療癒與學習之旅,總有一天,將會找回那些尚未掌握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