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蘭殿內靜得異常,燭火搖曳,映照在玲玲淡然的側臉上。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茶水早已冷透,卻沒有人主動為她續杯。從昨夜那場「設局」後,美鈴與她之間的氣氛便變了。
美鈴沒有再質問她,也沒有立刻表態站在她這邊,她只是說了一句:「本宮會調查清楚。」然後便轉身離開。這比任何責怪都來得更讓人難受,因為這說明,美鈴的心裡是否已經開始產生動搖。
她放下茶盞,指尖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眼底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這場誣陷並不高明,但卻極為有效。
從昨夜開始,宮內已經開始流傳關於她的流言。
「公主妃竟然在偏殿與宮女私會,這種事若非被二皇子撞見,豈不是要瞞天過海?」
「公主殿下尚未發聲,想必也是有所遲疑,若她真的信任公主妃,為何沒有立刻護住她?」
「難怪公主妃入宮以來,從不與公主親近,或許她根本不願意待在這裡……」
這些話一傳十、十傳百,流言的影響甚至比事實更快地擴散開來,而這正是二皇子最想要的結果。
玲玲本以為這場風波會隨著時間淡去,但她低估了對手的狠辣,也低估了太后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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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內,太后端坐在高位,手指輕輕撫弄著玉鐲,目光淡淡地望著站在殿中的美鈴。
「雲蘭,這些流言已經傳遍整個宮內。」她的語氣不帶情緒,卻透著一股威壓,「這件事,妳打算如何處理?」
美鈴微微抿唇,語氣不疾不徐:「流言蜚語,並非事實,若隨意懲處,未免太過草率。」
「可在宮廷內,流言一旦被信了,那便是事實。」太后的語氣不容置喙,「妳若繼續與公主妃過於親近,這場醜聞便會成為妳一生的污點。」
美鈴的指尖收緊,她知道,這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皇祖母,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她語氣低沉,卻仍帶著幾分堅持。
「無論妳查到什麼,這件事的影響已經無法挽回。」太后輕輕歎息,語氣微微緩和,卻帶著一絲強硬,「該是時候,妳與玲玲劃清界限了。」
美鈴的心猛地一震,她知道這場風波的影響,但沒想到,太后竟會直接下令要她與玲玲保持距離。這不僅僅是警告,更是一種宣告,宣告玲玲已經成為宮中爭鬥的「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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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雲蘭殿時,玲玲已經在等她了。她坐在桌前,神色平靜,彷彿早已料到這一刻會到來。
「太后說了什麼?」玲玲率先開口,語氣淡然。
美鈴沉默了一瞬,然後緩緩開口:「她要我……與妳保持距離。」
玲玲輕輕一笑,果然如她所料。她轉動茶杯,語氣平靜:「那麼,妳要怎麼做?」
美鈴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盯著她的眼睛,想從她的表情裡找到答案。然而,玲玲的眼神始終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美鈴,」她忽然輕聲開口,目光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妳相信我嗎?」
這句話,讓美鈴的心猛地一顫。
她當然相信,可是,這場棋局已經不容許她單憑信任來決定一切。
而這一刻的沉默,便是裂痕擴大的開始。
玲玲看著她沒有回答,心底微微泛起一絲苦澀。這一場誣陷,她贏不了,因為真正動搖她的,不是敵人,而是美鈴的猶豫。
長樂宮的燭火尚未熄滅,另一場密謀卻已悄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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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陳熙坐在書房內,聽著屬下的回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雲蘭已經動搖,這說明我們的計謀已經成功了一半。」他輕輕摩挲著酒杯,語氣透著冰冷,「但這還不夠。」
屬下低聲道:「殿下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陳熙微微一笑,眼底閃過狠意:「讓雲蘭親手放棄玲玲,這才是我們真正的勝利。」
他站起身,語氣輕輕落下:「傳信給我們的棋子,讓玲玲背上一個更無法洗脫的罪名——謀反。」
燭火映照下,他的笑容陰冷而決絕。這場棋局,終於來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而玲玲,將被逼入真正的死局。
夜色沉沉,美鈴獨自坐在寢殿內,燭火映照著她微蹙的眉頭,手中的酒盞轉了又轉,卻始終未曾飲下。她的心亂得前所未有,既是因為宮內流言四起,也是因為她無法忘記昨夜在偏殿看到的那一幕。
她不是不相信玲玲,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她的品行,可是當時那場景太過刺目,那名宮女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聲淚俱下,而玲玲則站在中央,神色雖然冷靜,卻無法證明自己無辜。
太后與二皇子佈下的局,根本不是為了讓玲玲辯解,而是要讓她「即便無罪,也無法洗清罪名」。
美鈴握緊了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知道,若她選擇站在玲玲身邊,這場權力鬥爭便會變得更加猛烈,敵人會不惜一切代價將玲玲拉下深淵。而如今宮內已經傳言紛紛,甚至開始有臣子在暗中上奏,希望「重新考慮是否廢除玲玲公主妃的身份」。
這不僅僅是污名,而是要徹底剝奪玲玲的立場,讓她成為無根的孤葉。
美鈴冷笑,這些人,倒是很會抓住時機。
她心裡清楚,現在唯一能夠保護玲玲的方法,便是讓她遠離自己,讓這場風波自然而然地平息。
只要她與玲玲保持距離,那麼所有人都會認為她動搖了,玲玲便不再會是「可能影響皇位之爭的變數」。到時候,不論是二皇子還是太后,便沒有理由再對玲玲出手,這場危機或許能暫時解除。
可是一想到這個決定,美鈴的心便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了一般,悶痛難忍。
她不願意讓玲玲誤會,可是,她更不願意看到玲玲因為自己而死。
門外忽然傳來侍女的聲音:「公主殿下,公主妃殿下求見。」
美鈴的心猛地一顫,抬起頭,手指下意識地握住酒盞,然後又緩緩放下。她知道,玲玲一定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才會來找她。
她沉默了一瞬,然後終於開口:「讓她進來。」
片刻後,玲玲推門而入。
她穿著一襲輕薄的月白長袍,烏黑的長髮隨意地披在肩上,步伐一如往常般穩定,但美鈴卻看得出來,她的眼中透著一絲隱藏的鋒利。
「妳打算躲著我到什麼時候?」玲玲語氣不帶情緒地問,語速不快不慢,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美鈴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我何時躲著妳了?」
玲玲抿唇,目光直視著她,沒有被她的敷衍話語帶偏:「太后讓妳與我保持距離,妳當真打算順從她的意思?」
美鈴低下頭,指尖輕輕敲著桌面,語氣平靜:「玲玲,妳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最好的選擇?」玲玲冷笑了一聲,語氣難得帶上了一絲諷刺,「妳是在為我考慮,還是在為自己考慮?」
美鈴的心猛地一震,猛地抬起頭,看著她眼中那一抹鋒利的質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當然是在為玲玲考慮,可是她無法說出口。
「美鈴,」玲玲忽然向前一步,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她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壓抑的情緒,「妳是真的以為,若我們分開,他們便不會再對我動手了嗎?」
美鈴的心狠狠一顫,卻沒有回答。
玲玲冷冷地盯著她,語氣帶著難得的鋒利:「他們要的不是讓我們分開,他們要的,是徹底將我從宮中剷除。他們會讓我身敗名裂,會讓我連活著的價值都沒有,然後再動手。而妳,以為只要妳後退一步,他們就會放過我?」
美鈴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瞬,她緊緊盯著玲玲,想反駁,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當然知道,二皇子與太后不會輕易放過玲玲,可是,她不想看到玲玲因為自己被推到風口浪尖。
她的手指緊緊握住,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眼底閃過一絲痛苦的掙扎。
「玲玲……」她低聲道,語氣裡透著無法掩飾的痛楚,「我不想讓妳死。」
玲玲一怔,片刻後,她忽然笑了,這一次的笑,帶著幾分無奈,甚至透著一絲心疼。
「妳以為遠離我,就能保護我嗎?」她輕輕抬起手,指尖劃過美鈴的側臉,語氣低柔,「妳從來沒有想過,我也可以保護妳嗎?」
美鈴微微睜大眼,心跳猛然加快了一拍。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在保護玲玲,卻從未想過,玲玲其實也在保護她。
「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玲玲輕聲說,「無論我們是站在一起,還是分開,他們都不會放過我們,那麼,妳為什麼要選擇孤身一人去面對?」
美鈴的喉嚨微微發緊,她的心底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她一直以為,讓玲玲遠離自己,是為了她好,卻忘了,這樣做,反而是將她孤立,讓她真正無路可退。
半晌後,美鈴終於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手,緊握住了玲玲的手,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好,我不會放手的。」
玲玲望著她,眼神微微一柔,回握住她的手,輕輕點頭:「這才對。」
夜色靜謐,燭火搖曳,兩人的手十指緊扣,眼神堅定地對視著彼此。自從誤會發生之後兩個人都沒有好好的看過對方,此刻彷彿要將彼此的體溫牢牢烙印在掌心之中。這一刻,她們無需再多言,因為她們都知道,這場風暴已經席捲而來,躲避已經無濟於事,唯一的選擇,就是攜手迎戰。
然而,敵人並不會給她們喘息的機會。
第二日清晨,宮內便傳來了一道震驚朝堂的消息——有內侍在御書房外遭刺殺,而行刺之人,竟是玲玲宮中的侍女!
美鈴接到消息時,正在處理宮內防務,當她聽見玲玲的名字與刺殺案被聯繫在一起時,手中的筆頓時微微一頓,墨跡在奏摺上暈開了一小片。
「這件事……太后知曉了嗎?」她沉聲問道,眼神微微一冷。
「太后已經命人徹查,現已下令,暫將公主妃幽禁於雲蘭殿,待審問結果出來後,再行定奪。」侍從低聲回報,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安,「而且,二皇子已經在朝堂上發言,認為此事關係重大,應當即刻調查,若證據確鑿,公主妃便是意圖行刺皇上,其罪當誅……」
美鈴的心猛地一沉,眼底的怒意瞬間翻湧而起。
「這是誣陷。」她語氣冰冷,「玲玲不可能做這種事。」
「可現在的局勢對公主妃極為不利,刺客的身分證明確實來自公主妃的宮中,雖然尚未確認是否為真正的侍女,但朝堂之上已有不少臣子要求徹查。」侍從低聲道,「殿下,這件事,怕是已經有人蓄謀已久。」
美鈴的指尖微微收緊,心底明白,這是繼偏殿事件後,針對玲玲的第二步棋!
上一次,二皇子利用流言讓她與玲玲的關係受到影響,這一次,則是直接給玲玲按上「意圖行刺皇上」的罪名,這樣一來,是關乎整個皇權穩定的重大問題,或許還會影響港國和泰國兩國之誼!這一步實屬陰狠。
「公主殿下,」另一名心腹上前,神色凝重,「太后已傳令,要您即刻前往長樂宮。」
美鈴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意,然後冷聲道:「備轎,立刻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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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蘭殿內,氣氛異常寂靜。刺殺事件發生後,玲玲便被下令軟禁於宮中,玲玲靜靜坐在窗邊,透過紗窗望著遠處的宮道,彷彿已經料到這個黑鍋會落到她的身上。
她沒有掙扎,也沒有驚慌,因為她很清楚,這是對方蓄謀已久的一步棋,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這場棋局的破綻。
「公主妃,您真的要這麼平靜地等下去嗎?」身旁的侍女滿臉焦急,「他們這次根本就是誣陷,若二皇子真的在朝堂上施壓,太后便會順水推舟,甚至可能會直接將您打入天牢!」
玲玲輕輕抿了一口茶,語氣淡然:「所以,我在等。」
「等什麼?」
「等美鈴。」玲玲輕輕一笑,語氣堅定,「她一定會想辦法救我的。」
長樂宮內,太后端坐在高位,目光淡淡地看著站在殿中的美鈴,語氣不疾不徐:「雲蘭,妳可知今日之事,已非兒戲?」
美鈴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所有情緒,語氣平靜:「皇祖母,這件事明顯是有人設局,玲玲根本不可能與這件刺殺案有關。」
「可證據已經指向她,」太后輕輕敲了敲桌面,語氣依舊淡然,「若這件事不能圓滿解決,便會動搖皇室的威信。」
「所以,您的意思是?」美鈴微微皺眉,眼底閃過一絲警惕。
太后看著她,神色平靜地說:「讓她主動離宮。」
這句話,讓美鈴的心猛然一震。
「皇祖母……」她的聲音有些發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您是說,要玲玲自請回港國?」
「這是目前對她最好的選擇,」太后的語氣依舊平穩,仿佛這只是一場再簡單不過的交易,「這樣,她的名聲可以保全,宮內的動盪也能平息,二皇子便不會再對她糾纏不休。」
美鈴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瞬,她的指尖緊緊收攏,壓抑住內心翻湧的情緒。
她知道,這是逼玲玲走。
偏殿的誣陷沒有讓她們分開,流言蜚語也未能成功,於是這一次,他們直接將「刺殺皇上」的罪名扣在玲玲身上,讓她別無選擇。
「如果她不走呢?」美鈴低聲問道,眼神鋒利如刃。
太后微微一頓,然後語氣冷淡地說:「那麼,便只能交由御史台徹查,到時候,她便不是自己選擇離開,而是會被貶為罪臣,被永久幽禁,甚至……被處決。」
美鈴的心猛地一顫,幾乎是下意識地握緊拳頭。
「皇祖母,」她的聲音異常冷靜,卻透著一絲顫抖,「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這是逼死她。」
「那麼妳要如何?」太后的目光如炬,微微探身,語氣裡透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為了一個外國皇女,妳真的要與整個朝堂為敵嗎?」
美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膛起伏,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壓力,而這場權力的對弈,她終於無法再只是旁觀者。
半晌後,她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我不會讓她走。」
「那麼妳便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太后冷冷地說,語氣裡不再帶有一絲餘地。
美鈴垂下眼眸,拳頭緊握,指甲幾乎要刺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