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站在酒吧門口,深吸了一口氣。霓虹燈的光影在他臉上跳躍,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音樂,彷彿每一聲低音炮都敲在他的胸口。他忍不住扯了扯領帶,這身筆挺的西裝在這裡顯得突兀又不合時宜,就像他自己一樣。
「先生,需要幫您存包嗎?」服務生禮貌地問。
林深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不用」,徑直走向吧檯。他很少來這種地方,甚至可以說抗拒,但今晚例外。他剛升任部門主管,不得不被同事們拉來慶祝一番。可他沒想到,命運會在這裡,突然將他狠狠撞了一下。
「一杯威士忌,加冰。」他對調酒師低聲說道,語氣裡透著些許疲憊。
正當他低頭掏錢包時,一道熟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還是老樣子,喜歡喝這種烈的酒。」
林深的手猛然一抖,錢包險些掉在吧檯上。他緩緩抬起頭,轉身,對上了一雙狹長的眼眸。那雙眼睛依然是記憶裡的模樣,微微上挑,眼尾帶著一絲慵懶與侵略感,像一把鉤子,輕輕一鉤,就能把人的魂魄拉走。
「顧言……」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年了。整整五年。他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地方再見到顧言。那個曾經讓他魂牽夢繞的少年,那個在他心底深埋了五年的名字。
「好久不見。」顧言輕笑著,隨意地坐到他身旁,動作自然得就像他們從未分離過。淡淡的松節油味從顧言身上飄來,混合著男士香水的辛辣木質調,刺得林深的心一陣輕顫。
林深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竟無從開口。他的目光落在顧言的手上,那修長的手指依然纖細有力,指甲縫裡沾著些許未洗淨的顏料痕跡,藍得像是某種深海的顏色。
「我剛從畫室過來。」顧言似乎看穿了他的目光,語氣輕鬆得彷彿他們只是一場簡單的重逢,「最近在趕個展,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林深點了點頭,內心卻早已翻江倒海。他知道顧言這些年過得很好,甚至可以說是風生水起——那些畫展、採訪、媒體報導,他從未錯過。但他卻從未想過,顧言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坐在自己身邊,近到能聽見他的呼吸。
「要不要去我的畫室看看?」顧言突然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試探和某種不可拒絕的暗示。
林深愣了愣,目光下意識地躲開。他想起高中時,自己曾小心翼翼地鼓起勇氣邀請顧言去看電影,卻被顧言以「有畫要趕」為由婉拒。他清楚地記得,當時的失落幾乎將自己淹沒。
「現在?」他低聲問,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經快十一點了。
「對,現在。」顧言站起身,朝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在昏暗的燈光下染上一層朦朧的光,「離這裡不遠。」
林深低頭看著那隻手,指節分明,指尖還殘留著些許顏料的痕跡。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顧言的手掌溫暖而堅定,指尖微微用力,彷彿在告訴他,這一次,他不會再放開。
顧言的畫室在一棟老式公寓的頂層,推開門的瞬間,林深便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了。整面落地窗將夜晚的月光毫無保留地灑進來,照亮了滿地的畫作。空氣中瀰漫著顏料和松節油的氣味,四處堆滿了畫具和顏料瓶,凌亂卻充滿了熱烈的藝術氣息。
「這些都是為個展準備的。」顧言走到畫架前,隨手掀開蓋在一幅畫上的白布。
林深屏住了呼吸。畫布上是一道熟悉到刻進骨子裡的背影——那是他。他站在雨中,微微仰著頭,雨水從髮梢滑落,衣衫緊貼著纖細卻不失力量的身軀。雖然看不到正臉,但林深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高中時的自己。
「這是……」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發不出聲。
「是你。」顧言轉過頭看著他,月光灑在顧言的臉上,讓他的眼神如同某種危險的烈酒,「這些年,我畫了無數個你。畫室的每個角落,都是你的影子。」
林深的心跳瞬間失去了節奏。他想起那些在高中畫室門外偷偷注視顧言的日子,想起那些壓抑到幾乎窒息的夜晚。他從未想過,顧言竟也在畫著他。
「為什麼……」他艱難地開口,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
「因為喜歡你。」顧言的聲音很輕,卻彷彿帶著巨大的重量。他向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從高中就喜歡你。只是那時候,我不敢說。」
林深愣住了。他感覺自己的眼眶發熱,那些年深藏在心底的情感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讓他站不穩。
「那為什麼……」林深想要問更多,卻被顧言打斷。
「因為我爸。」顧言的笑容裡染上了些許苦澀,「他發現了我的性取向,把我強行送出國。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林深的眼淚終於滑落下來。他抬起手,想要擦掉,卻被顧言握住了手腕。
「別哭。」顧言低聲說,伸手替他擦掉臉上的淚水,動作溫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珍貴的藝術品,「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下一秒,顧言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那一刻,林深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那唇瓣間的溫暖與炙熱讓他感受到真實。他閉上眼睛,任由顧言將他拉入深深的懷抱。
窗外的月光靜靜灑下,兩人的影子在地板上交疊,彷彿再也無法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