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鳥不飛》同人創作：舞台劇本《偏振》

這部作品是進修時所創作的劇本，當時老師希望我們可以創作15分鐘的劇本。我在想劇本題材的時候突然想到，我平常一直嚷嚷要《鳴鳥不飛》的矢代去諮商處理他的童年性創傷，那不如就讓我寫一個他去諮商的故事吧！所以就誕生這個劇本了。

這個劇本的是設定百木鬼和矢代兩人已經交往，但怎麼交往的我不知道🤣反正大家請接受這個設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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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場角色

佐藤綾子        諮商心理師，性諮商專業，45歲左右女性，平時給人溫和包容的感覺。

矢代              40歲，賭場老闆，童年時期曾被繼父性侵，現因性生活浮濫而被轉介諮商。

童年矢代        10歲的矢代。

繼父              矢代母親的再婚對象，在矢代童年時常侵犯虐待他。

男子              童年性創傷的倖存者，留一封信給其他的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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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切分為左右兩側，左舞台為一個諮商室，放置著兩張單人沙發與一個小茶几，兩張沙發以90度角擺放著，茶几在兩個沙發中間。其中一張沙發後方有個窗戶，窗戶邊的窗簾沒有全然拉上，中間有著縫隙透出戶外的光。

心理師佐藤領著矢代走進諮商室，心理師坐到靠窗的位置，並示意讓矢代坐在另一個空位。

佐藤：一週沒見，你還記得我們上次晤談談了什麼嗎？

矢代：不記得了。

佐藤：我們上次聊了關於你會來諮商的理由…

矢代：啊對，就是因為我四處跟別人上床，我男友實在受不了所以逼我一起去伴侶諮商，然後那個伴侶諮商師覺得我需要來個別諮商，所以我就在這啦。我真不懂為什麼我會在這。

佐藤：你不懂你為什麼在這。

矢代：對啊！因為痛苦的是我男友吧？那他才需要被諮商，或是就接受我就是這樣的人啊！他早就知道我這個人多淫蕩了，憑什麼覺得跟我交往我就會改變？

佐藤：所以你覺得需要改變的是對方，而不是自己。

矢代：對。

佐藤：那是什麼原因讓你決定今天來到這呢？既然你覺得自己不需要改變的話。

矢代：我也不知道…這不重要吧？

佐藤：請試著說說看，我很好奇。

矢代：因為我跟你約好了、放鴿子不好，可以吧？

佐藤：謝謝你重視我們之間的約定。

矢代：恩。

佐藤：那這週你想要談些什麼呢？

矢代：隨便，都可以。

佐藤：那你最近過得如何？

矢代：好的不得了！後面的洞滿滿的都停不下來呢。

佐藤：聽起來你很滿意最近的生活，不過我好奇你發生關係的對象有誰呢？

矢代：我男友、炮友Ａ、炮友Ｂ、店裡的客人…好像是這些吧。

佐藤：你男友知道你的狀況嗎？

矢代：知道啊，他看到我手上有被別人綑綁的痕跡。

佐藤：他知道後有什麼反應呢？

矢代：他…他一開始很憤怒，我從來沒有看過他那麼憤怒，但他後來哭了。

佐藤：那你看到他哭泣有什麼感覺？

矢代：欸佐藤，你最近有做愛嗎？

佐藤：嗯？

矢代：你有沒有跟你晤談的當事人上床過？知道他們內心最深的渴求，應該很容易把他們拐到床上吧？畢竟會來跟你這個諮商師談的人大概都是在性這個議題上有問題的人，跟這些內心有缺憾的人做愛應該很爽吧。

佐藤：你為什麼會想要知道這些呢？

矢代：話題轉開囉～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佐藤：在晤談中，我們還是以討論你的狀況為優先，但如果你好奇的事情跟你帶來的議題有關，我不是不願意分享。

矢代：哇！雖然你試著要隱藏，但我知道你生氣囉。

佐藤：我感覺到你試圖要讓我感到不舒服，是什麼原因讓你這樣做？

矢代：沒什麼啊，就是看你不爽。

佐藤：坦白講，我有種你故意讓我不舒服以閃過我問題的感覺。

矢代：怎麼啦？所以從一個只要高高在上坐在那，到變成一個被問問題的人，你現在就忍受不了了嗎？

佐藤：你也覺得被我問問題很不舒服嗎？

矢代：誰會舒服啊！你就一直坐在那，逼我說出一些事情，你只要嗯哼嗯哼回應我，然後擅自下判斷，但離開諮商室以後你就撒手不管了。

佐藤：你覺得我會撒手不管。

矢代：然後…然後就是我一個人要去面對我的生活。

佐藤：我聽到你這樣說時，我有點心疼。好像你來這邊，離開後又要回到一個人。但同時我也覺得有點生氣，因為我覺得你在忽視我對你的在乎（溫和的但看得出有情緒）。

矢代：我不想討論這個。

佐藤：好吧，那我們可以回到你看到男友哭泣有什麼感受這個問題嗎？

矢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描述，我覺得很困惑。

佐藤：我很想知道你在當中的感覺。感覺你跟那些炮友們互動時有你的快樂，但你說你看到男友哭時，你覺得對自己困惑，這讓我覺得你是有血有淚且在乎他的人，可不可以說說你到底怎麼看待你自己的呢？

矢代：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

佐藤：畢竟你來的契機就是和伴侶在性生活上有摩擦，所以我很好奇你在這其中的感受如何。

矢代：我的感受如何？我很享受被幹啊！最好那些男人都可以粗暴的對待我，這樣我才有興奮的感覺。

佐藤：你覺得要被虐待才能帶來興奮。

矢代：對。

佐藤：過去有哪些事件，讓你發現你享受被虐待的？

矢代：（沉默）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小時候我跟我媽的再婚對象住在一起。

右舞台燈亮，童年矢代與繼父站在右舞台。

矢代：那個再婚對象…他常會趁機毆打我、虐待我、侵犯我。

繼父：你好可愛啊！快說，我是不是讓你很舒服？

童年矢代：（哭泣）

繼父：你覺得你媽要是知道發生這件事，她還會想要你這個小孩嗎？

童年矢代：（停止哭泣）

矢代：我並不覺得小時候的我多可憐。

繼父：你喜歡，疼痛對吧？

童年矢代：（撫著受傷的側臉）恩。

矢代：但我因此被打開了一扇門，發現了自己是同性戀，然後被虐待會獲得快感。

童年矢代：要是不痛的話，我就沒感覺啦（乾笑）。

矢代：我就變成了不做愛就活不下去的身體了（笑）。

右舞台燈暗。

佐藤：可以跟我分享你剛剛在描述這段過往時的感受嗎？

矢代：沒什麼感覺吧。

佐藤：你有注意到你是笑著講這些事的嗎？明明你是講一個很殘忍的回憶。

矢代：什麼意思？

佐藤：我很好奇這其中的不一致，你感覺很抽離。

矢代：哈，抽離嗎？我要是不抽離，我能活到現在嗎？

佐藤：這是你一種應對過往創痛的方式？

矢代：我說過了我不覺得小時候的自己多可憐，不要擅自把我的過往悲情化。

佐藤：你不希望別人可憐你。如果別人可憐你，你會覺得被瞧不起？

矢代：不是，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接納了至今發生的一切活到現在。我從來沒有顧影自憐，也不怨天尤人。我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因為誰的過錯而變成這樣的。

佐藤：你接受此時此刻的狀態。

矢代：對。

佐藤：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全然接受自己，那你為什麼來到這裡呢？你明明就可以不管我們的預約，直接不來就好了啊？

矢代：我就說了我不想放你鴿子，讓你聽別人講話就賺錢不是很好嗎？你還在囉嗦些什麼？還是我不來你比較開心？那麼想要喘一口氣嗎？抱歉我當不了你的乖寶寶個案喔！

佐藤：難道不是其實你內心深處也想要改變嗎？

矢代：（站起）我就說了我沒有想要改變。（突然意識到佐藤背後的窗簾）你可以把後面的窗簾全部拉起來，或是全部拉開都好，拜託。

佐藤：好啊，沒問題（起身拉開窗簾）。怎麼了嗎？

矢代：我不喜歡。

佐藤：不喜歡什麼？

矢代：那種光線從縫隙中透出來的感覺。

佐藤：這讓你聯想到什麼了嗎？

矢代：（沉默）會讓我想起我被我媽的再婚對象…

佐藤：嗯。

矢代：我…（沉默）

佐藤：在這陣沉默裡，你想到了什麼？

矢代：那傢伙每次都是趁我媽已經睡著的時候把我拉到另一個房間，他會故意不把門關上，真是惡趣味呢。每次被侵犯的時候，我就會從門的縫隙看到我媽背對我躺在床上睡著。那傢伙還會故意在我耳邊跟我說要是我發出聲音就會吵醒我媽，而我媽要是知道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就不要我了，你看那傢伙也真是會恐嚇小朋友呢。

佐藤：你那時候一定很害怕又無力吧。

矢代：我其實早就忘了這件事了，但是我第一次跟我男友上床的時候，我突然看到窗簾縫隙透出來的光，我腦海中就閃現起當時的畫面。

佐藤：你看到閃現的畫面，你有什麼感受？

矢代：我覺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哭了。

佐藤：你當時情緒應該很複雜吧。（沉默）可以多跟我說說你腦海中閃現出畫面時，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矢代：我男友很溫柔，跟其他人不一樣，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在普通的性愛中也能感受到快感。然後我就看到了當時房間窗簾透出來的光，就像我當時從門縫看到隔壁房間透出的光線一樣。

佐藤：你發現了，原來自己不是一定要從虐待中才能得到快感。

矢代：但我…但我不能接受，我要是全然接受男友的愛、溫柔的性愛。我覺得就像否定了過去的自己，那就像否定我這個人的生存方式。

佐藤：好像接受了男友的溫柔，你就再也不能夠欺騙自己了。

矢代：欺騙？

佐藤：欺騙自己喜歡被虐待、喜歡和不特定的人發生性行為。

矢代：欺騙自己？我才沒有欺騙自己，我就是這樣的人！

佐藤：是嗎？

矢代：我就說了，我受夠你坐在那邊高高在上的評論這一切，明明你什麼都不了解，卻好像很瞭解我似的擅自幫我下結論。

佐藤：很抱歉讓你有這樣的感覺。

矢代：對，都是我誤會，都是我的錯，我哪裡壞掉了，我該被治療可以嗎？但離開諮商室後我還是得要一個人去面對這一切，而不是你陪著我一起解決。就算我看到我男友哭，我很徬徨、無助、有愧疚感，但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停止我的行為，我還是該死的忍不住地去找其他人上床。我想要改變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還是一直重複這一切的循環，最終大家都會離開我，只剩下我獨自一人，獨留無法改變的我。

佐藤：你覺得身邊的人會離開你，但我想要陪伴你…

矢代：你總是坐在那，就跟我媽一樣躺在那睡大覺，冷眼旁觀這一切。而我得要一個人經歷這一切，去面對我的衝動、來自男友的情緒。你口口聲聲說會陪伴我面對困難，幹你媽的到最後還是我自己一個人面對好嗎！

佐藤：你現在在生誰的氣呢？

矢代：還不夠明顯嗎？我不是正在罵你嗎？

佐藤：但我覺得你不只是生我的氣，你是在氣你自己的無力感？還是你是在氣棄你於不顧的媽媽？

矢代：我媽？

佐藤：因為你剛剛提到了你媽。（停頓）你好像對我提到媽媽很意外。

矢代：我沒想過我在氣我媽。

佐藤：那你有在氣他嗎？

矢代：好像吧。

佐藤：我感覺到你一直試圖推開我，你好像一直想要證明我跟你媽媽一樣，對受苦的你冷眼旁觀，沒能保護你免於繼父的侵害。

矢代：嗯。

佐藤：但我不是你的媽媽。

矢代：我知道。

佐藤：童年的你很無助、很害怕，身邊的大人沒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幫助到你。但你也不是童年時期的你了，你現在是有力量、有能力去面對過去的創傷的，而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願意在你身旁幫助你。

矢代：就算我剛剛一直故意刺激你、讓你不舒服？

佐藤：雖然我感受到不舒服，但你會這這樣測試我，一定有你的理由。

矢代：對不起。

佐藤：沒關係。那我有通過測試嗎？

矢代：大概吧（笑）。

佐藤：我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笑。

矢代尷尬地沉默一陣子。

佐藤：我這裡有一封信，一個來自其他童年性侵倖存者的信，他說如果我遇到有類似經驗的人，他希望對方可以讀這封信，你願意讀讀看嗎？

矢代：（接過信，慢慢地讀出聲）同樣在受苦但勇敢的夥伴你好…

男性性侵倖存者站立在右舞台，一道背光打在男子身上，只能看到男子的剪影而無法看清楚他的面容。

男子：同樣在受苦但勇敢的夥伴你好，我今天寫這封信，是想要讓你知道有人跟你一樣，有相同的感受。我想要給你一些勇氣，那些曾在你身上經歷的行為是暴行，你是無辜的，這不是你的錯。我們都曾孤獨地逃離，總是不相信別人的愛。但我們已經躲太久了，我們有能力全然地信任一個人，並且贏回自己對自己的信任。生命並非靜止不動，有些失落和錯誤無法挽回，但我們是有力量的個體，有能力面對接下來的生活。我們不單單能夠把喜悅帶給別人，我們也有能力帶給自己喜悅。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抗爭，記得你身邊有許多願意陪伴你的人。希望這封信可以陪著你一起戰鬥，一同抗爭。

右舞台燈暗。

佐藤：你念完這封信，有什麼感受？

矢代：我不知道…有個類似經驗的人跟我分享這些…

佐藤：恩。

矢代：…讓我覺得我…好像不是一個人。

佐藤：如果可以跟這封信的寄件者說說話，你會想跟他說些什麼呢？

矢代：我想謝謝他，謝謝他鼓起勇氣給了我溫暖的鼓勵。

佐藤：你會想要把這份鼓勵傳下去嗎？

矢代：什麼意思？這是要玩什麼寫信接龍嗎？

佐藤：不是的。就像這封信的寄件者給了你鼓勵，那收到這份鼓勵的你，會想要怎麼把這份溫暖傳給小時候還在受苦的你呢？我想要請你試著想像一下，如果童年的你正坐在這張椅子上，現在的你，會想要跟他說些什麼。

右舞台燈亮，童年矢代站在舞台上低聲啜泣著。

矢代：我…（轉頭望向童年矢代）我不知道，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教導他什麼經驗。

佐藤：不一定是要教他，單純的說說話也好，身為人生的前輩，總有一些話可以跟他分享的吧。

矢代：（欲言又止一會）我…我想對他說他沒有錯，當他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信任別人。

佐藤：你要不要親自跟他再說一次呢？

矢代：（慢慢走向童年矢代，蹲下直視著他）你沒有錯，當你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信任別人。

童年矢代放聲大哭，矢代抱住童年矢代，童年矢代仍不斷地哭泣。

燈漸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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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振》劇名起源

當光通過某些介質或受到特定處理時，它的振動方向會被限制在特定的方向，這種現象稱為偏振（Polarization）。

象徵著受過性創傷的矢代，因為創傷經驗而受到限制，而在目前的生活中不斷的重複特定的行為，深陷泥淖而無法改變。

另外在本劇中，光也象徵著矢代未曾擁有過的正向經驗。因為矢代不習慣被溫柔對待，所以他不斷地推開並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