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像撕裂的紙帛,時而又驚天一劈,把閃電嚇的龜縮如風中火柴一劃而逝,
旋即而下的滂沱如千軍萬馬奔騰濺起滿院盡是水精靈花般的踢踏舞群。
將椅子再往後挪一點,前方高樓昏黃的孤燈在窗後點燃黯淡,
樓隙間後方的遠山已被霧茫渲染到沒影沒跡,飄飛的雨絲在亭仔腳瀰漫,
椅子再往後一點,就靠近大廳窗下了。
她開了紗門探頭一望:好大喔!
---是呀!也好美啊!
癡癡凝望雨幕,閃光偶而像螢火蟲,簷下流淌嘩嘩啦啦如瀑布,
盆中粉蓮如在雨中撐著油紙傘的旗袍仕女。
---我火車票預定好了喔。
悶雷又如似天空時而的打嗝。
---好,等雨小些去買菜順便幫妳拿。
這一番的雨量總算充沛,在雨聲中共餐是溫馨的偶遇,
妳久久回來一趟就愛吃我的洗手作羹湯,也就一如往常的幾道菜,我不會烹飪手藝,
只有用心。
曾對妳說過,若想家就回來吧,家鄉雖然工作機會能選擇的少,
可永遠有妳的一間臥房。
老舊彈簧床的蓆面不那麼緊繃粗糙,頭北腳南正對父親母親久違的微微笑,
昏暗裡充斥些些熟悉又久遠的淡淡霉味,北窗長年緊閉,房門也偶而才會開開。
雨滴已寥落,風切已斷弦,緊鄰於窗外的收音機也已不再播放昔日的組曲,
中山北路走七擺、溫泉鄉的吉他、安平追想曲、可憐的戀花再會啦、黃昏的故鄉、
苦海女神龍、雨夜花、三線路……還有母親最愛與我唱和的今夜又擱塊落雨,
就連葡萄阿姨三不五時的咒罵也消聲匿跡了。
鍋碗盤碟都已洗淨,剩菜殘羹也都收攏冷藏,樓上的三間房各有其主的安安靜靜,
夜並不深,我規律如昔的躺臥著,如於汪洋如於白雲如於微風細雨中,
化於虛空隨我想像,如能睡去就且入眠。
舊年代老人物,耳聞目睹一路如斯,轉眼間,一回首如煙花一閃而過,再看當下,
又是一代舊華年,感傷悵然也恨不得時光帶走了親友衰老了自己,
如今方知過去與未來的都是身歷其境卻又是船過水無痕的一無所有,
如似順理成章的將某個腳色忠實的演完謝幕退場,
或許夾雜著掌聲噓聲血淚交織酸甜苦辣。
眠床上孤枕薄被並不寂涼,雖追憶著父母生前兄弟姊妹相處時的熱鬧景象,
以及家家有本難唸的那一本經的苦惱,但已如雲霧已如炊煙,去之渺渺思之淡淡。
老歌不再於絲雨飄零,孤單也是一種自在,些許醉意幾許閒愁,只在獨處說它,
恰似湖舟盪清波,任它柳絮紛飛,直往清淨處去。
20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