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酒吧的門，冷風從街口湧進來，裹著冬天的潮氣，像一隻無聲的野獸。他把外套的領子立起來，走到吧台前坐下。 「一杯威士忌。」 酒保抬眼看了他一下，沒有說話，轉身倒了一杯酒，琥珀色的液體沉在玻璃杯底，像是靜止的時間。他端起來，聞了聞，然後喝了一口，酒滑過喉嚨，暖意從胃裡升起。他覺得這杯酒跟上次喝的沒什麼不同，酒保也沒變，這座城市還是一樣，只是今天的夜色比往常更黑了一點。 「有活嗎？」他問。 酒保停下手裡擦拭的玻璃杯，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轉過身，從櫃子裡拿出一張信封，放在吧台上。 「活三！有人開價。」酒保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億。」 他盯著信封，沒有伸手去拿，煙霧在指尖繚繞，像是一條不肯散去的影子。 「要我做什麼？」 「說點違心話。」 他笑了，輕輕搖晃手裡的酒杯，裡面的酒慢慢旋轉，像是時間倒流。他見過許多男人，在一百萬面前動搖，在五百萬面前猶豫，在一億面前徹底放棄。他知道每個人都有個價碼，他只是還不確定自己的。 「就只是撒個謊？」 「就只是撒個謊。」酒保說。 他沒有說話，煙燻進眼睛裡，他眨了眨眼，把煙捻滅在菸灰缸裡，然後伸手拿起信封，打開，裡面是一張寫著幾行字的紙，字跡整潔，沒有一絲多餘的筆劃。他看了一遍，然後又看了一遍。 「如果拒絕呢？」 酒保歎了口氣，收起擦杯子的布巾，聲音裡帶著點無奈：「那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他笑了，低頭喝了一口酒，酒味濃烈，但沒有他想像中的苦。 「這是你這輩子唯一能賺到這麼多的機會。」酒保說。 他喝完最後一口酒，把杯子放下，站起來，扣上外套的鈕扣，轉身往門口走去。 「這輩子長著呢。」 風從門縫裡湧進來，他抬頭看了一眼夜空，月亮藏在雲後，星光微弱，整條街靜得像一條死去的河。 遠處，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街角，車窗後的男人正等著他的答案。 他想了想，然後笑了。 「穩穩當當的做，才能做最久。」 他輕輕地將信封放回吧台，像是放下一筆不該收的賬，然後大步走出酒吧。 --- 二十年後 他坐在同一間酒吧裡，桌上還是一杯威士忌，酒保已經換了人，年輕，沉默，還不熟悉他的名字。他的頭髮染上些許白色，但眼神依舊銳利。 窗外的世界變了，許多當年拿了錢的人，如今已經消失，有些鋃鐺入獄，有些被拋棄在這座城市裡，過著比死還難看的生活。他記得他們當年說的話：「這是唯一的機會。」 但他還活得好好的，手裡還握著他的未來。他知道自己並非什麼英雄，也不覺得自己比別人高尚，只是他記得查理·蒙格說過的話——真正能做得久的，從來都不是那些貪圖快錢的人，而是那些願意穩穩當當走下去的人。 「還有活嗎？」他笑著問酒保。 酒保愣了一下，低聲回答：「沒有。」 「那來杯酒吧，」他說，「這輩子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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