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鑼鼓鞭炮,驚醒雨晨的清寂,
廟埕上的神轎,凡人促擁著在爐火上激晃,
灌注祈望。外地來的善男信女,合圍著滿臉的虔誠,
像一撮飄萍於汪洋中依附一段漂流木,
過客於暫憩的旅店。
他不想穿插於這喧騰的畫面,
繞道經過了從兒時便未再走過的村中小徑,有菜
園,破落的瓦厝,小路旁盆盆於春盛豔的花草,
頹圮衰敗的只見家舍不見人影。
在雨中,像靜漠的一幅畫,
恍惚回到古早的夢境,
那個牛糞雞屎炊煙的夢,
那個赤腳野台戲豬油拌飯的夢,
那個古井碰浦(唧筒)鰻魚池的夢………

行過村前的紅綠燈,他(也許也是所有村人)從未
想過這小漁村中,竟然也會出現這種玩意兒,
好像穿著樟簑戴著太陽眼鏡般的唐突。
他鬼頭鬼腦做賊似的左右瞧瞧,快闖而過。

土地沒有永遠的主人,它只是個舞台,任你搭景
話演,幕起幕落千古今朝,凡塵萬般爭逐索求,
山搖地裂幾多變遷,人情如何千變萬化,
世事如何詭譎多變,沒有土如失怙之子,
焉有蒼天可仰望!?
雨中穿梭腳步匆匆,春日溫潤綠意繁榮。
野牡丹的籽已抽長成該換盆之際,淡粉紅的花於夏季只是短暫的開放,
然後悄然退場結籽落地生根發枝。
他愛的是它深秋葉的橘黃,點燃蕭瑟一些悅目之色。
擔心它侷限,擔心它抑鬱,給它換盆寬大的境地,他也滿意的幾番留連端視新姿。
午后仍是沉沉寂寂的靜,靜的可以---細數細看塵脈。
那突出的是罪,遁隱的是懼,蓄勢欲圓的是---一回善終。
前兩者左右了性格命運,後者是一口口氧氣灌輸於病危,期獲救贖。

慾的罪,妄動的罪,不孝的罪,罪罪泰山壓頂,
令他失了真,失了赤子之浪漫,矯揉造作,
形塑成偽君子。
他不想如過去般的找理由辯解,任由譴責如電擊
般的一再鞭笞驚悸,有何前世今生之糾纏?
到底孤魂是否飄蕩幾度時空?
昨日種種已在昨日死,他不解也不想理。
欲之執著,如魔鬼潑灑的水銀,無孔不入的侵蝕;
亦如蛛網百般纏繞,難以一絲不掛的全身而退。
只待時間細細剝落滿身痂繭,褪去回原色,回萬般皆空的坦然赤裸,歸於生死輪替,
或再也不來人世相逢。
且將未竟之路走完,剩下也沒幾多行程,不妨放醉高歌,暢意戲紅塵,冷眼笑百態;
人情冷暖厚薄,朝露夕霞,雨落江河,無沾無罣,不帶來也不帶去,任由因果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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