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之事

週五，熱鬧的街上並沒什麼愜意遊逛的客人，多半只是穿梭於下一個目的地的旅人，他們通常是匆匆趕路，會停下來看東西的人少之又少。這樣的時間拉長了，反倒又成了閒暇的我在欣賞這熙來人往的景緻。

在這盞黃燈下

傍晚，我點了僅有的一盞昏暗小黃燈，是啊！就只那麼一盞，就是硬生生地把另一盞燈忘在了家裡，看著其他攤位恨不得把夜晚點成白晝的照明設備，這樣的反差讓我感到相形見絀。隨著夜幕逐漸降臨，這樣的柔和的亮度，在寒流來襲的夜，與其說是有其溫暖氛圍，對於想要看東西的客人來說，還不如說是根本不夠亮。終於在天色完全暗下來，街上遊客所剩無幾時，一名男子突然停在我這盞令人雙眼疲憊的黃燈前，盯著桌上的陶品許久不語。

我：這是我做的陶，都可以拿起來看看噢！

男子：好可愛啊！這樣的別針別在衣服應該會很有風格…

我：是啊！每個人別起來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味道！

男子：但自從有了小孩以後，這樣的東西，似乎都無法存放在眼睛可見的範圍裡。

我微笑，沒有再就這個話題接話，我想他應該是一個很愛惜東西的人，才會覺得這樣的陶品應該要被妥善保護，但若購買了卻收著不使用，對他來說似乎也失去了意義。

我：你現在看的這些，都是要進窯燒三次以上，很亮的金色部分，是金水釉，有11%黃金的成分。

男子：我在大學的時候，曾經跟同學說好要玩陶，一起去上課，我們還因此買了一些材料跟工具，後來…後來就一直沒有去上陶藝課，也沒再碰過那些工具…

我：直到後來有小孩了嗎？

他突然笑回：「對啊！就是這樣！」他眼角因笑容而劃下的紋路，彷彿在陳述某些遺憾，很多在我們這樣的年紀，很難不經歷的故事，所以，就在他笑了的那一刻，我也跟著笑了。他又拿起一支別針在胸口前比劃了一下說：「有時候又覺得，穿衣服就是要有點這樣的飾品風格，可是…」最後他又慢慢把別針放回原來的位置。我微笑，也知道他不會買，他跟我道謝，我一如往昔地鞠個半躬回：謝謝！

就在他離開後，我呆呆地盯著黃燈下這些在微光中依舊因爲金釉而發亮的陶品，突然意識到，自己能這樣自然而然地接觸陶藝，還持續這麼多年，原來對很多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原來，很多我們習以為常的事，也可能是別人一直無法完成的遺憾；相反，我也會羨慕別人擁有那些能輕而易舉做到而自己卻難以企及的能力，不知這之間的差異，是環境的影響，還是天賦使然？甚至是一種渾然天成？

你也有過未竟之事嗎？

說到渾然天成這件事，不知你是否曾經發現，自己特別喜歡做某些事？然後在學習這些事情時還特別容易上手呢？在帛書《老子》裡的「大器免成」似乎對於這樣的事情有了一個簡潔有力的說詞，他提醒每個人都擁有屬於自己的特殊天賦，差別在於是否有去發掘培養，甚至是能在成年後的日子裡持續自我學習，這並非是說不需要花時間就能成就，而是讓一切能在不刻意追求成功的狀態下順其自然的發生。其實，在這位男子之前也曾有過一些客人跟我聊過關於陶藝的未竟之事，總在很多的考量與取捨後決定放棄，總是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可以將自己喜歡真正的不斷推遲，不論是世俗的價值觀，又或者是人生的長遠計畫最後勝出，最後我們大都會做出「不夠自然」的「自然」決定，捨棄給自己可能「大器免成」的機會？

每天忙於生計奔波不停？是否願意留點時間給自己去做點一直想做的事呢？至少試過，不要讓它變成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