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的基因

自私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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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星碼頭茶餐廳的銀匙羹敲擊骨瓷聲中,我總見證人性暗涌。那位穿白制服的老侍應叫祥叔,三十年來記得每位常客喜好多奶少糖。某日新客將凍檸茶退三次單,祥叔在廚房門後揉著風濕膝蓋苦笑:「後生仔以為我係他阿媽的子宮,天生該識得他腸胃溫度。」當資本主義將服務業異化為讀心術競賽時,那些未被計入GDP的隱忍皺紋,才是維繫城市呼吸的真正肺泡。

達爾文在加拉帕戈斯群島觀察雀鳥喙形時,未必料到百年後倫敦地鐵乘客會為搶座用手袋互毆。生物學家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畫龍點睛:海豚躍出水面不為詩意,是計算過肺部壓力與魚群密度;少女為男友割腕時,腦垂體正分泌催產素與多巴胺的化學方程式。進化論從未承諾文明必然昇華,它只冷眼見證人類在基因暴政下,用皮質層編織出名叫「道德」的遮羞布。

君不見希臘神話伊卡洛斯墜海前,代達羅斯反復叮囑「勿近太陽」的蠟翼溫度臨界點?少年帶著父親的物理公式沖向蒼穹,終成愛琴海上閃著金光的悲劇坐標。這非關孝道悖逆,實乃基因裡寫就的冒險與毀滅雙螺旋。所有文明躍遷都始於對父輩經驗的背叛,卻又宿命般地重蹈用新方程式解舊慾望的輪迴。

宋襄公泓水「不擊半渡」之仁,被毛澤東譏為蠢豬式道德。我在大英博物館見過東晉顧愷之《女史箴圖》摹本,絹上仕女手持銅鏡,照見的何嘗不是人性深淵?敦煌藏經洞《茶酒論》寫得通透:「茶吃發病,酒吃養賢」,同為瓊漿,飲者境界在杯外。歷史從來都是勝利者編纂的病理報告,而敗者的道德堅持,最終只能化作青銅器上的氧化斑駁。

生物實驗室夜半藍光裡,狒狜種群正上演利他主義辯證法。甲猿為族群放哨警戒時,乙猿悄悄囤積香蕉。靈長類學家記錄道:當施予者停止餵食,受惠者攻擊頻率提高47%。這數據該裱在重慶大廈情侶吵架的牆上,或是中環投行會議室裡?現代社會的慈善產業鏈,不過是把靈長類的香蕉囤積術,包裝成ESG報告裡的漂亮曲線。

晚明張岱在陶庵夢憶寫蟹會:「掀其臍,膏膩堆積如玉脂珀屑」,如今陽澄湖撈蟹人戴著勞力士潛水錶。我在維多利亞港見過老紳士為流浪貓買罐頭,轉眼被地產經紀踩碎眼鏡。王家衛《花樣年華》裡周慕雲說:「如果有多張船票」,蘇麗珍終究沒接過那縷煙圈。資本社會的荒誕在於,我們用奢侈品計量善意,卻用GDP掩埋那些被碾碎的溫情。

珊瑚蟲分泌碳酸鈣時,哪知百年後成澳洲大堡礁?猶太法典說「救一人如救全世界」,但諾亞方舟裝載物種DNA時,沒帶上道德經。台北故宮《谿山行旅圖》中,范寬在巨碑式山水裡藏著芝麻小的旅人——恰如宇宙視角下的人類,崇高與卑渺同在。當人類忙於在生物銀行冷凍胚胎時,卻忘了文明最脆弱的基因是對渺小的敬畏。

倫敦塔橋下的潮汐最懂相處之道:每日兩次親吻岸礁,又決然退回深海。生物學稱之月球引力,我寧信是古老的生存智慧。達芬奇筆下《維特魯威人》方圓之間,肉身終究困不住嚮往星空的靈魂。或許自由的真諦不在掙脫引力,而在學會像潮汐般,在進退的韻律中雕刻出存在的形狀。

茶餐廳打烊時,祥叔把最後一杯絲襪奶茶放在我面前:「三十年睇透,待客如沖茶,七分滿最妙。」鎢絲燈泡在他白髮上暈出光冕,窗外渡輪正劃破維港夜色,像銀針挑開黑色綢緞。天狼星在雲層後閃爍,提醒著:溫柔需帶鎧甲,慈悲當存邊界,恰似珊瑚與藻類的十億年共生契約——既要纏綿,又留縫隙容月光流淌。那些在鋼筋森林裡倖存的人情味,從來都不是滿杯的甘甜,而是懂得在杯緣留一道苦澀的銀邊,讓期待學會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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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藍博士の奇異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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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牛劍,融會東西方學術精華,以跨文化視野剖析玄學哲思,善於化易道奧義為策略管理之智鑰。歷年遊學並旅居英美澳加中港台泰等地,為跨國企業與頂尖學府提供戰略諮詢,解難決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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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山竹」肆虐那年,我見過中環某幢玻璃幕牆大廈的霓虹燈箱被連根拔起,卻在彌敦道轉角遇見一位老校工跪在積水中,用顫抖的雙手托起被風雨摧折的蝴蝶蘭。這種近乎宗教儀式的姿態,讓我想起《莊子·大宗師》裡「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的寓言。
維港夜色總教人想起流動的星河。太平山頂俯視的萬家燈火,原是張愛玲筆下「纏在金鎖裡的翡翠鐲」,既華貴又易碎。這座城在鴉片戰爭的硝煙裡睜眼,在千禧年的鐘聲中蛻變,霓虹燈管裡流淌的何止是電流,分明是百年情愛的經緯線。
晨光拂過摩天輪時,鏽跡斑斑的旋轉木馬正吞吐著最後的八音盒殘音。男人攥緊兒子發黏的小手,看迪士尼城堡披著人造朝霞升起,忽覺眼前這片繽紛的塑料樂園,與亞當夏娃褪下的蛇蛻何其相似。
颱風「山竹」肆虐那年,我見過中環某幢玻璃幕牆大廈的霓虹燈箱被連根拔起,卻在彌敦道轉角遇見一位老校工跪在積水中,用顫抖的雙手托起被風雨摧折的蝴蝶蘭。這種近乎宗教儀式的姿態,讓我想起《莊子·大宗師》裡「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的寓言。
維港夜色總教人想起流動的星河。太平山頂俯視的萬家燈火,原是張愛玲筆下「纏在金鎖裡的翡翠鐲」,既華貴又易碎。這座城在鴉片戰爭的硝煙裡睜眼,在千禧年的鐘聲中蛻變,霓虹燈管裡流淌的何止是電流,分明是百年情愛的經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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