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茶几上的裊裊白煙自壺嘴騰空,氤氳化作一隻仙鶴,向陸羽點點頭。水氣勾勒出一幅山岫迤邐、煙村夕嵐,那白鶴舒羽半晌,便向涼涼夜色翥去。
熱水澆注茶葉,探問一葉的身世,乾癟的茶葉在沸水的洗禮下,舒展筋骨、淡紋展顏,熱水中釋放記憶,來自某個亭瞳未始的早春。你燙嘴難近的熾熱,是它回春的甘泉。
那些揉皺的日曆被遺棄在牆角,皺痕間也藏了不少故事,茶煙氤氳後那張歲月的臉亦然。若你願意翻翻這些粗糙的摺痕,攤開時間的書本,去我眼尾的海岸線散步,看看潮汐如何在沙灘劃下浪花;若你願意翻閱我的皺紋,翻開逝去光陰的扉頁,聽聽風雨的雷鳴、樹木的低語,一頁一頁,在故事結尾與我感動。
若你願意,我會為你泡上一壺茶,讓茶茗留住夜。在這個不眠的夜裡,掉入時間的罅隙,蹀躞蜿蜒間,能再見立紅塵下凝睛一瞥的深情;能再見青山嫵媚中一心二葉的新生。
若你願意翻翻我的皺紋,我願為你翻開茶葉蜷曲的身世。
幾輪茶湯後,壺中的茶韻多了水的清淡,反倒是啜砸間愈品愈純,那杯水色烏龍,正是光陰拍浪下,清明寡淡、拋下罣礙的蹤影。
一夜,是茶茗飄香散不去的韶景
一葉,是記憶難捨難分的命運
一頁,是一期一會的結局
而你,願意在這夜色如水的時分,探問我,如探問一葉的身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