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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進入第三週，早晨的校園空氣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清涼。我照常在七點十五分抵達體育館，這時人還不多，籃球場上的燈光還沒全亮，但木地板上已經傳來鞋底與球體摩擦的聲音。那是我最熟悉的聲音，像一種節奏，也是呼吸。
我先跑了兩圈熱身，接著開始帶球練控場。球隊其他人陸續進來後，我們照表操課，做對抗練習與戰術模擬。雖然只是一場即將到來的練習賽，但我們每個人都知道那不只是場「友誼比賽」———這是一場機會，是JHBL初賽前的重要磨合。
我身為先發控球後衛，不容許有任何失誤。
練完球後，我換回乾淨的衣服，走進教室時已經是早自習。老師還沒來，我把早餐放在桌角，邊吃邊打開平板，複習前一晚的筆記。自然課這週進入血壓與心輸出量的變化，數學則是進度加快，直接進入一次方程式與應用題。
我習慣提前一週預習，現在多數時間都花在整理筆記、練習題型。
「欸，你真的每天早上都來打球喔？」身邊傳來聲音。是柯志任，他坐在我右後方。這幾週下來，他越來越常主動開口。
「對啊。」我沒抬頭，只把吐司咬一口。
「很拼耶，考試又快到了。」
「所以要更拼啊。」
他笑了兩聲，但沒再多話。他習慣這樣———先閒聊，然後在午休或放學時再繼續。
午休十二點整，我再次回到球場訓練短暫的快攻傳球與個人切入。吃飯的時間壓縮在十五分鐘內解決，然後再補個洗臉，回教室準時上課。
下午的課程裡，我在國文課時主動發表對於《桃花源記》中「無論魏晉」的語意分析，說完時甚至聽見班上幾個女生悄聲說：「她講得好清楚喔。」
我聽見，但沒回頭，只是記下老師板書的關鍵詞。
這幾天，我跟班上幾個女生也開始熟起來。林苡晨是社會科很強的人，她常在午休時找我對答案；劉羽庭則是話多，喜歡聊八卦和鞋款，但不煩人；另一個叫沈恩蓁的，說她也想加入籃球隊———不為比賽，只想學投籃。我們三不五時會傳筆記、交換練習題，偶爾放學一起走到校門口。
柯志任看得出來我開始融入，他也沒說什麼，但私訊越來越頻繁。
Line 上每天都跳出他的訊息：「你會去補習嗎？」「你平常都幾點睡？」「假日有空嗎？看電影？」有時問我考試怎麼準備、有時直接傳影片笑話或籃球 highlight。
我都會回，但總是在我讀完今天的進度後。
晚上十點半，我還是坐在書桌前複習理化。化學式與電解質寫了三頁，手腕有點痠。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柯志任傳來：「妳喜歡吃拉麵嗎？我發現一間新開的，味道很讚。」
我看了一眼，沒有回。繼續畫下電解水反應的分解式。
星期四和星期五是期初定期評量，我的進度完全按照自己排的計劃推進。每一科都切成三個階段：整理、理解、練習。籃球隊的練習因此也改到提早的時段，讓我們能多一點複習時間。教練雖然嚴格，但很理解學生的節奏。
星期五放學後，我們照常在體育館加練，主要是模擬JHBL初賽的節奏與時間壓力。對手是金華國中，那支團隊打得又快又黏，我得調整控球與節奏的應對方式。
十六點五十五分，練習結束。學姊拍拍我肩膀說：「妳今天掌握節奏不錯，繼續保持喔。」我點點頭，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背起包包離開體育館。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時間是十七點零一分。
柯志任站在那裡，身上還穿著早上的制服外套，鞋尖無意識地踢著地磚邊角。他一見到我，立刻直起身：「妳練完啦？」
我點頭。
「欸，我可以說件事嗎？就……我們可以去吃個飯再說，但我想現在講也行。」
我眉毛稍微抬了一下。
「我知道妳最近很忙，練球、讀書，還有比賽和考試。但我還是想說……我喜歡妳，曉甜。」
他吸了一口氣，語速突然變得有點快：「我知道我們現在可能不算很熟，妳也有很多事情在忙，但這幾週，我看妳很認真、很努力，妳在球場上很帥，在課堂上講話也很清楚……我就……忍不住一直注意妳。」
「我沒有想要干擾妳的生活，我只是……希望可以更靠近一點，如果妳願意的話。可以讓我試著追妳嗎？」
我站著沒有動，腦海卻運轉得很快。這幾週的相處我不是沒有感覺，但我還沒完全看清楚他的輪廓。
不過，這不是我第一次面對一個對我好的人。
「好啊。」我看著他，語氣平穩，「但先說好，我還在觀察期。」
他的表情明顯一愣，然後笑起來，「好，我可以等。」
我們一起走出校門，一路到捷運站。他講了很多話，什麼電影片單、學校附近哪家雞蛋糕好吃、還有他想學帶球上籃———他說話的方式很輕快，但沒像之前那麼急。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在刻意保持一種剛剛好的距離。
我只是聽，有時點點頭，有時回一句。
我不是那種會突然心跳加速的類型，也不會立刻陷入戀愛的那種人。我的生活裡有太多結構、規則、待完成的清單。但我不排斥有人進入，只是，我需要時間。
我們在捷運站口道別。我回家、洗澡、吃飯，小阿姨照舊問我：「今天球隊怎麼樣？」我說：「不錯。」她也沒多問，反而遞給我一碗燉雞湯，說：「這週末要不要去士林晃晃？妳最近很拚，該放鬆一下。」
「好啊。」我邊喝湯邊點頭。
晚上十一點，我坐回書桌前，複習考前的最後一個單元。桌上貼了新的進度表，我重新檢查了明天早上的練球時間和週一的比賽通知單。
LINE上柯志任傳了一張手寫便條：「我今天說太多了吧？有點緊張哈哈，不過真的很高興妳答應。」
我看著訊息，嘴角微微揚起。沒有回，只把手機闔上。
我還沒完全了解他，但至少，我知道這一步不是錯的。
等到JHBL初賽那天吧。那天，我會決定，何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