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忠孝東路統領百貨旁的麥當勞。我推門進去,他推門出來,就像電影一樣,我們看見彼此,停了一秒。
那一秒就像永恆。不,那一秒就是永恆,我永遠記住那一秒的顏色、溫度、氣味,他臉上的笑。那一秒我的盛開並且從此不再凋零。
那時我們已經分開許久,許久許久了,我以為此生不會再相見。再見,也總是在夢中。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夢見他,用非常平淡遺憾的方式;有一回,我夢見搭公車回山上,途中有個觀光客,我們並肩聊過了所有山路,直到下車瞬間,我才忽然醒悟:這個旅客是他,而我忙著說山說海,卻錯過了與他說話的機會。車開了,我在路上,他在窗旁,還是一樣的笑。我只能流淚,看著車身在山徑裡終至消失。還有一次我夢見一個派對,我已經蒼老而他才十五歲,我顫抖著走過去跟他說話。他不認得我,淡然裡,我想辦法延長對話,但心卻像裂開的地塹,岩石崩解著彼此敲撞,發出聲音「你知道嗎,十年後我們會相遇,會相愛.....」
所以在推門與開門之間,我與他人生的最後一次交會,沒有預期的,他像我記憶裡一樣美好,甚至也許隨著時間拖磨,他總是冷冽的表情當時更溫柔些。
我說了什麼?不記得了,只記得那瞬間的光影,和他笑起來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