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軍出征
雲氏基地，自七日前開始，進入戰爭動員的全備狀態。
三方聯軍的會議輪番進行，來自韓氏、玄武門與雲氏的數百位高階軍官與擴導者戰術指揮層，在各處指揮艙與策略廳中無日無夜地討論、推演、模擬。每一條山徑、每一處預測交戰點、每一段氣候變數與幻獸異常動態，皆被一一納入參數推演。
物資運輸區如蜂巢般繁忙，裝甲車隊、資源補給艙、武裝載具與軍用魂力濾化模組陸續從後方輸送至前線倉庫，再經由擴導者親自調整分發，並進行心理層面的臨戰適應訓練。聯軍本部亦啟動數項全域聯控裝置，預設包含空中偵察、幻獸感知干擾網與衛星型戰術投影平台。這場戰爭——已無退路。
而在這龐大戰爭機器悄然咆哮的同時，葉玗空的身影，卻遲遲未再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消失於七日前。
從那天與眾人提及「魂核鎖鏈」開始，他便一語不發地將自己關進宿舍，連一餐都沒出過門。偶有經過的成員談論起，曾在夜裡看見從他房間窗戶透出一抹奇異的光芒，有時是深藍、有時是血紅，如同夢魘與星辰交疊的殘影。
王凱逢等人並非沒有擔憂，只是他們身為前線隊員，在這段期間除了需參與聯軍作戰規劃，還得進行密集的聯訓排練，與韓氏部隊及玄武門戰士進行近戰、遠程與集團式作戰模擬，實在分身乏術。
但他們一直相信——那個名為葉玗空的人，不會辜負自己說出的話。
「作戰前一天，我會再叫大家集合，試一次。」
那是他留給他們的承諾。而現在——就是前一天。
◇
訓練場上，陽光早已西斜，眾人方才結束與韓氏重裝中隊的實戰模擬對練，還未來得及喘氣，便見一道熟悉身影火速跑來。
「喂——喂喂！」楊曉穹喘著氣跑近，額角汗珠直冒，臉上卻透著無比興奮。
王凱逢立刻轉頭：「出什麼事了？玗空……有消息了？」
「你猜對了！」楊曉穹拍了下膝蓋，喘了兩下才接著說：「我今天實在忍不住……偷偷去給他送飯……然後你們猜我看到什麼？」
陸鐵蘭挑眉：「看到他發霉了？」
「還真差不多……」楊曉穹一臉古怪，「他就坐在房間中間盤腿冥想，整整七天沒動過的感覺，頭髮亂七八糟，身上……嗚噁！」
「怎麼樣？」南宮千雨一邊擦汗一邊追問，語氣中難掩緊張。
「……真的有味道。」楊曉穹低聲說，「我一靠近他就有種……我是不是要戴防毒面具的錯覺。」
陸鐵蘭一本正經點頭：「冥想七天，大小號沒解決，體味估算應該有戰場級殺傷力。」
王凱逢嘴角抽了一下：「行了，別鬧。」
楊曉穹咳了兩聲：「總之，我把他叫醒了。他一睜眼就問：『現在什麼時間？』我說：『明天要出發了。你不會這幾天都沒吃沒喝吧？』他聽了整個人都彈起來，說要我趕快通知你們……他說魂核鎖鏈的事——他應該有辦法了。」
話音剛落，訓練場四人沉默了數息。
下一刻，王凱逢握緊拳頭，笑了：「這傢伙……果然沒讓我失望。」
南宮千雨嘴角一揚，眼神中閃爍著些許喜悅：「他果然做到了。」
陸鐵蘭則皺眉道：「你有叫他先去洗澡嗎？我們等等要進房間面對面耶……」
楊曉穹舉手保證：「有啦有啦！我有叫他先去盥洗！我還幫他準備了換洗衣服！我才不想被熏死咧！」
眾人對視一眼，訓練場上的汗意與疲憊仿若瞬間一掃而空。
他們知道，這一戰要來了。而那個他——終於，也準備好了。
「走吧。」王凱逢邁開步伐，語氣堅定。
「去見他。」
◇
一行人來到了葉玗空的房間，屋門吱呀一聲推開，王凱逢率先踏入。
「哇喔……」陸鐵蘭一臉誇張地退後半步，捏著鼻子，「這是……末日等級的氣味哇！」
陸鐵蘭明明還沒聞到，但卻惟恐天下不亂，皺起眉頭走了進去，還刻意突顯捏住鼻子的動作。
楊曉穹跟在後面，尷尬又好笑地說：「可是我已經有叫他洗過了耶！」
「喂！」葉玗空坐在床邊，已換上一套清爽衣物，銀白短髮依舊凌亂卻乾淨，斜眼望向一群誇張進門的夥伴，找到那個始作俑者楊曉穹，「妳這個大嘴巴。」
楊曉穹尷尬地笑著：「嘿嘿……我是關心你嘛……」
陸鐵蘭這才像做科學實驗一樣，緩慢地放開捏住鼻子的手，深吸幾口空氣。「咦？其實也沒多臭嘛！」
「鐵蘭。」南宮千雨白了她一眼，用手肘輕輕撞了她一下。
陸鐵蘭嘻嘻一笑，像是早已習慣這種互動，反倒更自在了。
王凱逢沒笑，只是一步走近葉玗空，目光專注：「玗空，你說的那個方法……真的找到了嗎？」
葉玗空神情轉為認真，點了點頭。
「我確實找到一條可能的路。」他緩緩從身後抽出一柄造型古怪的匕首。
那是一把尚未出鞘的短刃，刀鞘通體漆黑，表面似有暗紅紋路在微微流動，彷彿靜止的蛇鱗在呼吸。
空氣中的氣壓似乎跟著一沉。
眾人神情皆是一凝，面面相覷。
「……這是什麼東西？」南宮千雨低聲問道。
「我一看就覺得它不是什麼正常兵器。」陸鐵蘭皺眉，「氣息太詭異了……」
「這是我七天前從一位熟人那裡得到的武器。」葉玗空淡聲說著，語氣帶著一點不容追問的斷句，「詳細你們就別問了。」
他手握伏殤匕的刀鞘，目光略沉：「這幾天我沒吃沒喝，全靠冥想維持狀態，就是為了這件事。」
「一來是提升精神力，二來是磨合『它們』——」
他頓了一下，左手掌心輕輕一轉，一縷溫潤如星光般的光芒隱現。
「規則視界，與伏殤匕。」
「它們……非常『倔強』。」葉玗空苦笑一聲，「一個代表看見規則，一個代表斬斷規則，可偏偏它們誰也不服誰，彼此排斥得像水火。」
「一開始，我根本無法同時啟動這兩者，甚至一方會強行壓制另一方。」
「所以我只能不斷嘗試、不斷冥想，找出它們『共存』的方法。」
「直到今天……就在楊曉穹來叫我之前的那一刻——」
他抬起頭，看向眾人。
「我做到了。」
眾人屏息等待著他的下一句。
葉玗空微微傾身，將伏殤匕重新放回腰側，才緩緩開口：
「我之前曾說過，魂核鎖鏈是一種限制，是天生存在於魂核深層的一道封鎖。」
「七天前，我用規則視界觀察了你們每個人魂核的樣貌，也看到了那些鎖鏈的模糊輪廓。」
「結果我發現一個問題。」他語氣平穩，帶著一點無奈。
「規則視界雖然能看見魂核，但對『鎖鏈』的顯現仍非常薄弱。這意味著，它們並不屬於我目前能解析的規則。」
「而伏殤匕……」他輕輕觸了下那柄匕首的刀鞘，「是一把能夠斬斷『規則』本身的刀。」
「兩者之間若能同時運作，就有可能完成。」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眾人。
陸鐵蘭眨了眨眼，嘴角抽動了一下：「你是說，我們要讓你用那把邪門的刀來砍我們？」
「我會控制得當。」葉玗空無奈一笑，「我說的是斬鏈，不是斬人。」
「實際上，我會以規則視界引導你們的魂核，在共鳴中引發鎖鏈變得明晰，然後——我再用伏殤匕來切斷。」
王凱逢點了點頭，面色前所未有的嚴肅：「那我們要做什麼？」
「協助我共鳴。」葉玗空站起身來，眼神堅定。
「我需要你們回想起，最接近突破時那種『幾乎觸到、卻又被什麼束縛住』的感覺。」
「我會透過規則視界讀取你們魂核的狀態，引導你們逼近那個界限。」
「過程中可能會痛，因為那不是自然突破，是強行逼迫。但只要能清楚地看見鎖鏈……」
他轉頭看了眼伏殤匕，語氣沉了半分。
「我會親手，替你們斬斷它。」
空氣中陷入短暫沉默。
「好啊。」王凱逢率先開口，毫不猶豫。「說好了，我們是一起走到最後的戰友。你能幫我，我就信你。」
「嗯，反正我也受夠了這該死的瓶頸。」楊曉穹舉手，「再不突破，我就只能靠嘴砲打人了。」
「試試看吧。」南宮千雨微微點頭，臉色雖凝重，但沒有絲毫退意。
陸鐵蘭則是聳了聳肩，壓低聲音小聲嘀咕：「希望不會變成被砍成兩截再突破……」
「我聽見了。」葉玗空淡淡回她。
陸鐵蘭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嘿嘿，我是說，絕對相信你嘛。」
「那好——」葉玗空掃視一圈。
「我們現在就開始準備實施測試。誰先來？」
「我。」王凱逢站出來，眼中帶著與以往不同的銳氣。
「讓我來當第一個。」
王凱逢盤腿坐下，脊背筆直，眼神專注。
葉玗空緩緩閉上眼，星之左手在掌心綻放出如星雲般的微光，片刻後，他的雙瞳緩緩張開——「規則視界」啟動。
世界無聲傾斜，萬物邊緣浮現細碎扭曲的輪廓，唯有他眼中，王凱逢的魂核如某種純粹之源靜靜閃爍，而那魂核之上，有一道近乎不可見的細微鎖鏈，纏繞在最深處的規則之心上。
他舉起伏殤匕，無聲地一斬。
沒有光芒，沒有爆裂，沒有異象。
但那一道鎖鏈，於他視界中，悄然斷裂。
彷彿某種原本堵塞的流動忽然通暢，王凱逢的身體一震，眉頭微皺，隨即睜開雙眼，似乎感受到體內有什麼東西真正地「被打開了」。
眾人尚未察覺發生了什麼，只看到他站得更穩了，眼神也更加銳利有神。
葉玗空輕呼了一口氣，將伏殤匕左右比劃了幾下，抬眼看向其他人。
「誰是下一個？」
葉玗空望向第二人。
「陸鐵蘭，妳來。」
「欸？輪到我啦？」她撇撇嘴，但還是乖乖站了出來，語氣一如既往地輕鬆，「我有點怕痛耶，不過反正也沒在怕的。」
她站定後，閉起雙眼，一秒鐘內整個人安靜了下來，平時嘻嘻哈哈的外殼彷彿瞬間被收起，只剩下一股平穩的專注。
葉玗空啟動規則視界，再次揮動伏殤匕。
靜默無聲。
下一刻，陸鐵蘭深吸一口氣，微微睜眼，眼神閃爍一抹堅實光芒。
「靠！說不出的……鬆快感。」
「下一個，南宮千雨。」葉玗空語氣平穩。
千雨不發一語，默默走出，身姿筆直。
她閉上眼的瞬間，整個房間彷彿也一併安靜下來。葉玗空看著她魂核上的鎖鏈，比前兩人更深層、更緊密，像是經歷了無數重壓與自我封鎖。
他知道，這是她多年來壓抑與堅忍的結果。
斬擊落下，鎖鏈斷裂。
南宮千雨緩緩睜眼，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眼底藏著些微難以言喻的波動。那不是感謝，而是一種久違的釋懷。
「最後一個。」葉玗空看向楊曉穹。
楊曉穹早就躍躍欲試，立刻衝上前站好，「來吧！玗空你應該不會手滑砍到我整個人吧？」
「妳剛才大嘴巴，我可能會故意砍妳。」葉玗空調侃地笑說。
「欸！」
「好啦，妳快站好。」葉玗空沒好氣地說。
他啟動視界，舉刀一斬。
楊曉穹的反應最明顯，她彷彿身體一震，張嘴發出「啊——」的一聲，又立刻捂住嘴巴，眼神興奮又驚訝：「……我真的感覺到了欸！哇靠，這感覺跟過去完全不一樣，我的魂核……變得好清楚！」
其他人也感受到她的氣息有微妙的變化，心知她沒有誇張。
葉玗空收回伏殤匕，緩緩坐回床邊。
「這件事，別告訴其他人。」
所有人聽到都是一愣，望向葉玗空。
「一來是因為我不知道這有沒有副作用，二來是我不想傳出去之後，那些高層會要我每天站在那裡砍人。」
聽起來倒是挺合理，眾人面面相覷，都接受了這個說法，總不能要葉玗空砍好幾萬人的鎖鏈吧！
「那……彩苓姐呢？」楊曉穹突然問。
「等我們明天把她救回來，我也會幫她斬斷鎖鏈。」葉玗空像是在說一個明天一定會完成的事情，語氣柔和而堅定。
房間內一時無語，但眾人眼神中都有著從未有過的決心與自信。
他們知道，今天不只是打破一條鎖鏈——而是為了明天，為了那場無可逃避的戰爭，他們真正，走進了下一段命運。
正午的陽光如利刃般刺穿雲層，灑落在雲氏企業基地的廣闊地坪上，萬人軍勢列隊整齊，三方旗幟在高空獵獵飛舞。
黑藍、黑紅、黑金——三種主色調交錯編織成一幅壯闊的戰圖，象徵著雲氏、韓氏與玄武門這三大勢力的聯手出擊。無數身著制式戰甲的擴導者步上一輛輛塗裝沉穩的軍卡與輸送裝甲車，車體震動、引擎轟鳴聲此起彼落，像是末日前的戰鼓，拍擊著整片高原的空氣。
遠處，機動炮車與偵查機隊一字排開，戰術引導燈閃爍不歇。每一道光、每一個脈衝都是通往戰場的節拍，千人如一人，井然有序。補給車列早已整裝完畢，從地面貫通天際的軌道塔中，一個個鋼箱被精密卸載，源源不絕地為這支龐然軍團補足燃料與資源。
在一輛行進於隊列中央的黑藍配色軍卡裡，D小隊靜靜坐著。
王凱逢雙眼直視前方，手中拳頭緊握，指節因過於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氣息內斂如雷，身體卻早已進入臨戰狀態。
葉玗空坐於他旁，銀白短髮微微掀動，眸中映出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他沒有開口，卻感覺得到——眾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楊曉穹靠著車門，臉上沒有往常的浮誇神色，雙眼清澈凝望著遠方，嘴唇緊抿，似乎在默默祈禱。
南宮千雨與陸鐵蘭並肩而坐，彼此不語。千雨只是輕輕低頭擦拭著腕上的護甲，而陸鐵蘭一改常態的活潑，只是安靜地將手中巨刀反覆檢查。
這場戰爭，不只是為了正義。
是為了帶回被奪走的同伴。
是為了終結那名為「九淵會」的惡夢。
車隊持續前進，越過集結地，越過警戒區，朝著台灣中部那座被重重迷霧與罪惡所包圍的高原之巔——武嶺而去。
在他們身後，是萬人軍團如洪流般湧動的鐵血步伐；在他們面前，是生與死之間，一場無退路的決戰。
而這輛載著D小隊的軍卡，正如利刃的最前端，筆直刺向罪的根源。
〔可追蹤IG：@scalebu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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