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獵場】【第五十六章:誰願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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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彩苓

白彩苓

夜色深重,群山沉睡。

然而在台灣中部最高處的武嶺——那被白霧與星辰環繞的高原之巔,並非一片靜謐。

此處早已不再屬於人類的自然風景。

山腰間,幾處筆直開鑿的山壁嶙峋如刃,幾何工法粗暴貫穿原始地貌,形成一條條蜿蜒延伸的黑鋼運輸軌道。軌道旁燃著長明紅燈,如蛇眼般閃爍著,時不時便有載運艙體自山體裂縫中滑出,沿著軌道呼嘯穿越霧氣與夜空,將一具具金屬箱體投入下方裂谷深淵。

這些箱體內,並非貨物。

是活體——一具具尚有氣息卻已無意識的擬態體樣本,以及,被麻醉封喉的難民與實驗對象。

整座武嶺,在過去數年間已被九淵會鏟平原貌,改造成一座龐然黑色軍工都市。其地上部分如熔爐般發出低頻轟鳴,數十座鋼鐵廠房與改造機組林立,紅光閃爍於鋼骨之間,宛如惡魔之瞳;而真正的心臟,卻隱於地底。

那是——

九淵會.層狀地底都市系統【洞淵谷】。

從地表往下,總部共劃分為七層,每一層皆如城市般廣袤,鋪滿黑岩與符文鋼板,牆體流轉著類似幻界脈流的幽光,無數被改造後的光學傳輸管道與升降平台交錯而下,像一張巨獸神經網,從山脈根部伸入地殼深處。

第一層為防衛層,設有反地震能場與幻獸預警系統,並由大量混合型擬態兵駐守。

第二層為製造層,無數試驗艙與基因融合槽浸泡著變異實驗體,技師以無感情的目光校正每一次融合數據。

第三層至第五層為「囚禁-馴化-分類」鏈狀系統,一批批難民、戰俘與被擄之人被迫通過一連串生存測試與精神重塑,失敗者就地淘汰或直接解構。

第六層為核心資料區與技術中樞,僅有幹部以上成員能進入。

而第七層——最深處——從無人知其結構,傳說中唯有首領一人進出,甚至連幹部都未被允許踏足。

此刻,畫面緩緩下沉,來到第五層。

這裡燈光昏黃、氣味腐敗,地面上殘留著剛被拖離的血跡與染黑的毛髮。身穿白袍的操作員拖著一名失去手臂的少年倒入分類口,那少年眼角還有淚痕,卻早已無法發出聲音。金屬閘門「喀」地關上,下一秒他將迎來基因壓合實驗。

走廊盡頭,另一側。

一名女孩被束縛於多節機械手臂中,周身掛滿神經節點與記憶抹除模組,整張臉蒼白如紙。機械聲響提示其「人格層級不足,進入冷凍處理」。隨即,她被送入一具玻璃冷艙,緩緩滑入地面中——她甚至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

旁邊,有名年輕操作員忍不住嘔吐出來。

「你不習慣,那就滾出第五層。」他身後的主管冷冷說道,一腳將他踹到牆邊。

地底空間悶熱壓迫、燈火黯淡無比,一切都在無聲中高效運轉,卻也昭示著一種對生命與人性徹底的否定與切割。

鏡頭再下移。

第五層最深處的邊緣地帶,結構明顯與其他區域不同。這裡沒有寬敞的走廊、也沒有警戒森嚴的自動機槍座,只有一間間沿著曲折金屬巷道排列的開放式拘束牢房,設計仿如展品收納區,每一格皆由半透明鋼化玻璃與電磁牆體構成,將囚禁之人如標本般曝光在走道視野中,毫無隱私可言。

而在這條封鎖走廊的最深處,最角落的一格內——

白彩苓,被拘禁在那裡。

她坐在一張四腳鐵椅上,雙手反扣在身後,以高強度碳纖合金手銬固定於椅背。原本筆挺整潔的紅白配色末日高機能戰裙此刻早已破敗不堪,裙擺焦黑、布料撕裂,左側肩甲完全脫落,露出的手臂與鎖骨多處擦傷與瘀青。

她的脖子上多了一圈黑色金屬項圈,外圈鑲嵌著幾道亮紅的微光符紋,時隱時現,像是某種監視與壓制的裝置。

她的頭低垂著,淡金色長髮黏著汗與血,披散於胸前。

直到某一瞬,眉頭微動。

白彩苓在一陣朦朧的暈眩中睜開雙眼。

昏暗、陌生、悶熱。

這是她甦醒後接觸到的第一印象。

腦中一片混亂,她一時無法分辨時間與空間,只感覺全身沉重得像被鉛灌入,動彈不得。她試著掙脫,卻發現四肢彷彿斷開了與體內的某種連結,魂核的波動——消失了。

不,她彷彿……再也「感覺不到」魂核的存在。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清醒,低頭看見那一圈鎖在頸上的項圈,胸口一緊,嘗試凝聚氣息發動技能,卻完全無法調動任何能量。

她失去了擴導者的一切感知,身體就像一具……凡人軀體。

驚疑與冷靜在她的瞳孔中快速交錯,白彩苓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穩住思緒,眼神朝前方掃去——

這才注意到,玻璃牢房之外,走道邊的長椅上坐著一名青年,正背對她,似乎早已在那裡等待。

「別白費力氣了。」青年開口,聲音平靜。

「那個項圈叫封魂鎖。」他緩緩轉過頭,語氣平淡中帶著一絲疲憊,「只要戴著它,你的魂核就像被切斷了所有通路。能量無法流動、感知無法回應……你現在,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白彩苓怔了一瞬。

她確定自己聽過這聲音——是當初那場突襲行動中,與那個亂吼亂叫的傢伙一組、最後被葉玗空擊退的二人之一。

她眯起眼,看清了那人臉龐。

青年面容蒼白,黑眼圈沉重,左手還繃著繃帶,似乎身上也有舊傷。他的神情沒帶敵意,反倒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疲憊與無奈。

「……封魂鎖?」白彩苓語氣冰冷,瞥了一眼脖子上的裝置。

「九淵會專門對付擴導者開發的科技。」顧延辰語氣平靜道:「理論上是透過腦幹干擾波與脈衝場共振來遮斷魂核與中樞神經之間的連接。你可以想成……讓你的魂核被強制關機了。」

他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但放心,不會傷害你性命,畢竟你還是……研究標本。」

白彩苓沉默地看著他,眼神從朦朧逐漸變得銳利。

「……你們到底是誰?」她問,語氣仍舊沉穩。

顧延辰轉頭看向牢房的燈光投影,像是在思索該怎麼回答。

「我們?我們是……九淵會。」他像是在說一個他自己也不太想承認的詞彙。

「一個……喪心病狂的組織。搞人體實驗的。目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要消滅所有擴導者吧,或者——征服世界之類的?」

他聳了聳肩,「聽起來很老套對吧?但他們真的這麼做了。」

「為什麼抓我?」白彩苓問。

「你是鏡淵帶回來的。他說你有觀察價值,要我先看著你。」顧延辰語調不變,「具體為什麼……我猜,是因為你的魂核表現得太特殊了。」

「鏡淵是個很瘋狂的資料控,只要遇到他沒看過的戰鬥方式或魂核特性,就會拼命記錄、研究、拆解……你那場戰鬥,他應該記得很清楚。」

「我的夥伴呢?」她問得更快、更直接。

顧延辰眼神稍有一閃。

「……我不在現場,只知道幹部們放出所有異變擬態人後就撤了。」他頓了頓,「後來我們的後勤小隊回去清場撿戰利品的時候……沒看到半個屍體,當然,也沒看到你同伴們的屍體。」

「所以推測……是被後來趕到的增援部隊救走了吧。」他輕聲說,「這是我知道的全部。」

白彩苓聞言,身體微微鬆弛,雖然仍無法動彈,但眼神深處浮現一絲難掩的安心。

這一變化被顧延辰看在眼裡,他沒說什麼,只是微微偏頭,輕聲說了句:「……你還真信我啊。」

白彩苓直視他,聲音平靜而堅定。

「我只相信我的直覺——你不像他們那麼瘋。」

那一瞬,顧延辰眼神微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低頭靜靜坐回長椅,沒再開口。

沉默持續了數十秒。

白彩苓緩緩低下頭,視線落在自己被封住的手腕與那圈紅光微閃的項圈上,片刻後,她再次開口。

「……你是怎麼加入這裡的?」

她語氣如常,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卻聽得出來那背後藏著極強的意圖——她在試圖理解眼前這個人,理解他如何在這個地方,卻又不像這裡的人。

顧延辰微微抬頭,眼神閃爍了一瞬。

他沒立即回答。

像是在逃避這個問題,又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沉默中,他低頭望著自己繃著繃帶的左手,視線彷彿穿越了此時此地,落進了某段不願回顧卻揮之不去的過往。

「……沒什麼值得說的。」他輕聲。

白彩苓沒有催促,只靜靜看著他。

顧延辰終於苦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也像是妥協。

「……我本來只是一個工人,和江君皓……你見過那個吼得跟野獸一樣的傢伙,我們原本是在宜蘭一處建築工地裡上班。」

「那時候很普通,沒什麼特別的野心,也沒什麼遠大的夢想……每天就是搬鋼筋、綁模板、吃便當、熬過雨季,領工錢。老實說,日子苦,但也還算穩定。」

「直到那天……破滅日來了。」

他說到這裡,聲音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有些空洞。

「大地震來的時候,我跟江君皓正好在四樓澆灌混凝土。警報還來不及響,整個樓面就像是紙一樣塌下來……鋼筋、磚瓦、水泥,全砸下來。」

「我以為我們會死在那裡。老實說……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放棄了。」

「但……我們沒死。」

「不知道是運氣還是詛咒,那些崩塌的結構剛好在我們頭上撐住了一個小空間。雖然我們都受了點傷,但……我們是唯一還能走出來的人。」

「整個工地,幾十個人,就只剩我們兩個活下來。」

白彩苓安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顧延辰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沉重的質感。他繼續說道:

「我們爬出來後才發現——外頭比我們在瓦礫堆下還糟。街道塌陷、建築毀壞,到處都是哭聲、火光、和……怪物。」

「那些東西……就像是從神話小說裡爬出來的鬼怪,有的像獸、有的像人……我們那時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幻獸,只知道,看到就躲,聽到聲音就逃。」

「我們逃了好久,加入了好幾個避難者團體……但不是被怪物襲擊全滅,就是人心潰散,互相背叛。」

他喃喃道:「那時我開始覺得……這世界不是崩壞了,是從頭到尾都瘋了。」

「我們後來說好,如果下次再遇到怪物,就不跑了。」他頓了頓,語氣低沉:「不跑了,一起死。那樣……至少不會一個人。」

白彩苓指尖微動,眼神微微收緊。

顧延辰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後來,在一處山區,我們真的遇到半魑了。那東西……你應該懂,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人類能對付的東西。我們站在那邊等死,連跑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那時,他來了。」

他語氣明顯一變。

「九淵會的第一席幹部——魔狼。」

「他帶著一整隊戰鬥部隊從山裡殺出來,幾招就把那頭半魑撕了。我們原本以為得救了,結果他們的部下說……這兩個平民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乾脆清掉。」

「然後魔狼……殺了那個提議的人。」

顧延辰的語氣像是壓著某種遲疑與敬畏。

「他什麼都沒說,就這樣一劍從那人下巴貫穿到頭頂。然後掃了我們一眼。」

「他說:『你們想死,還是想活?』」

「我一開始不懂這問題的意思。江君皓也是……我們兩個就像傻了一樣站在原地。」

「然後他又說:『我問你們,是想就這樣被命運宰了,還是反抗命運,苟活下去?』」

「那一刻……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對看了一眼,竟然……都說了想活。」

他聲音極輕地說完這句話。

白彩苓微抬下巴,仍然看著他,眼神裡帶著不動聲色的洞察。

「所以你就加入了他們?」

顧延辰低頭,不語。許久,才點了點頭苦笑。

「……很可笑吧?兩個明明都說好要赴死,當真看到希望……卻又可恥地想活下去。」

「不是因為認同他們,也不是因為覺得這世界該這樣。只是……我們不知道還能去哪裡。」

「我們是兩個普通人,不是擴導者、不是英雄,也不是什麼堅定信仰者。」

「我們只是……被命運推著走,被逼著穿上這身骯髒的殼罷了。」

說到這裡,他終於抬起頭,看向白彩苓。

「你問我為什麼加入這裡?」

「我也常問自己這問題。」

「只是每次問完,我還是會繼續待著。」

「因為我還……沒找到比活著更值得死的理由。」

牢房內再次陷入短暫沉默。

白彩苓凝視著他許久,才緩緩開口:

「……你和那個江君皓,看起來和這裡的其他人不一樣。」

顧延辰抬起頭,眉頭微蹙:「不一樣?」

「我看得出來,你們的氣息……不是改造型的。」白彩苓語氣仍舊沉著,「而是……純粹的魂核流動。」

顧延辰一怔,眼中露出難以掩飾的茫然。

「魂核……?」他緩慢地念出這個詞,像是從未正視過它的意義,「難道我們……也是你們擴導者體系裡的人?」

他是真的不知道。

白彩苓確認了他的反應,眼神微微收緊,像是抓到了某個要點。

「你的體內有魂核……不是透過移植或機械輔助生成的。」她斬釘截鐵地說,「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或者說,潛能。你們不是被製造出來的戰力,而是自然的覺醒者。」

「……」顧延辰沒立即回應,只是深深皺眉,像在努力回憶什麼。

他緩緩開口:「我們剛加入九淵會的時候……原本也以為會跟其他人一樣,接受什麼『器官重組』、『神經纖維植入』之類的手術,變成那種半人半獸的東西。」

「但後來,我們接到來自總部的……特殊命令。」

他的語氣轉為凝重。

「頭領親自下令——說要啟動某個叫『裂核融合計畫』的東西。」

「那計畫……說是想看看,純人類會不會也能『自行適應幻界因子』,然後產生類似幻獸的力量。」

「所以……」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聲音低沉,「我們被『選上』做那場實驗。」

白彩苓的瞳孔微縮。

她太清楚這是什麼了。

「你們……真的沒有經過任何人工植入,或基因強化?」她反問,聲音難掩激動。

「沒有。」顧延辰肯定地說,「我們只是被要求每日在那種混有幻界氣的密閉艙裡訓練、冥想,感知某種不明能量。沒開刀、沒打針、什麼都沒有……只是不斷進行那種精神拉扯的『同步鍛鍊』。」

「……有一段時間,我的頭痛得快炸開,胸口像是要裂開一樣,江君皓還因為失控把訓練室的鋼牆打凹了一塊。」

白彩苓幾乎可以肯定。

「那就是魂核覺醒的過程。」她低聲說,語氣前所未有地堅定。

顧延辰愣住:「你說……我們是……?」

「你們是擴導者,雖然不知道你們的魂核屬性是什麼……但你們是。」她抬起眼來,帶著一種幾近確信的目光看著他。

「這世界的擴導者大多是在破滅日後才出現。是那場世界規則動搖後,部分人類與幻界力量產生了共鳴……進而在絕境中『自我進化』而生。」

她的聲音漸漸平穩,但字字鏗鏘:

「你說你們是在一場死亡中苟活,然後在選擇『活下去』的瞬間開始產生改變……那就是最典型的魂核覺醒條件。」

顧延辰久久無言。

他像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這些年來所擁有的異常反應與爆發力,原來不屬於某種病態或實驗失控,而是……一種「正規的」進化。

他望著自己的手,語氣茫然:

「我……原來不是怪物?」

白彩苓微微垂下眼眸。

「不,你不是。他們……才是。」

空氣彷彿凝結了片刻。

封魂鎖上的紅光依舊在閃爍,但那陰影下的對視,卻逐漸產生某種難以言喻的變化。

信任?未滿。

共鳴?或許才剛剛開始。

但那一刻,顧延辰的眼神中少了一點自厭,多了一絲動搖。

白彩苓看見了。

而這,正是她所需要的第一步。

就在顧延辰望著自己的掌心、陷入混亂與思索的沉默時,走道盡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很重,不是警衛那種制式的節奏,而像是某個不太在意規矩的人踩著鐵板邊走邊咒罵。

「哎呀靠,這鬼迷宮到底是哪個白癡設計的,每次都給我走錯邊——喂喂喂,阿辰!你在哪兒?」

聲音一出,白彩苓立刻辨認出來。

正是——那個當初在戰場上亂吼亂叫、滿場衝刺的男子。

江君皓大剌剌地闖入視野,一身裝束比顧延辰隨便得多,外套半敞著、頭髮有些亂翹,肩上還搭著一條擦汗用的油漬毛巾。他一走近就注意到了牢房內坐著的白彩苓,瞪大眼。

「欸?她醒了耶!」江君皓快步湊近牢房,湊到玻璃牆邊,彷彿這裡不是關人的地方,而是某種醫療觀察艙。

他一臉驚喜,聲音還帶點少年氣:「哇靠,妳真的撐過來了啊!那個項圈戴上去我還以為妳至少得睡個三天三夜……現在感覺怎樣?有沒有頭暈?會不會想吐?」

白彩苓微微一怔,顯然沒預料到他會這麼直接、甚至有些過度關心的態度。

她沒有馬上回答,只用冷靜的眼神觀察著他。

但這份眼神裡,也多了某種轉變的認知——這個男人,雖然吵,但並不壞。

江君皓被她的沈默弄得有點尷尬,撓了撓頭,自顧自補上一句:「啊……對不起啊,我是江君皓,上次在外面跟你們打的那場架有點太激動了,嘿嘿……」

他一邊說,一邊回頭看了顧延辰一眼:「欸對了,我是來找你的啦!頭領剛剛下令,要我們幾個幹部去六層開個鳥會議,說什麼情勢升溫,可能有大動作了。」

顧延辰聞言起身,將外套拉了一下,似乎準備離開。

白彩苓見狀,忽然開口:「等等。」

顧延辰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你真的……要這樣走掉嗎?」她語氣很輕,卻帶著種無形的壓力。

顧延辰沒有答話。

「你不是說過,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待在這裡嗎?」她繼續說,語速不快,但語氣堅定,「你心裡明明清楚……這裡做的事,很多根本不應該發生。」

他站在原地,身形微微僵硬。

白彩苓看著他的背影,冷靜而誠懇地說:

「我知道你還沒準備好背叛這個組織,我也沒資格要求你那麼做。但我希望你明白——你是擁有選擇的人。你不是被困在這裡的野狗,你可以決定你想成為誰。」

她語調緩緩落下,像刀一樣切進沉默中。

江君皓一臉困惑地看著兩人之間的氣氛,抓抓頭:「……欸欸欸,我是不是錯過什麼了?阿辰,你……你要救她嗎?」

他一臉單純地問道,語氣彷彿只是在確認要不要順手幫個忙。

「你不怕被罵嗎?被魔狼發現的話你知道……那可是會沒命欸。」

白彩苓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看著顧延辰,語氣帶著一絲堅毅的柔光:

「我能感覺出來——你們本性不壞。你們只是被拉進來,被恐懼和絕望困住,才會選擇沉默。但你們的心……並不認同九淵會這樣屠殺、實驗、踐踏人的做法。」

「如果你們真的只是在尋找生存的方法,那現在有一個選擇站在你面前。」她說得很慢,很重,「我不求你現在就做決定,只要你記得——你可以不一樣。」

顧延辰的手指緊握,指節微微泛白。

他沒有說話,但白彩苓能看得出來,那雙眼——正在游移,正在天人交戰。

江君皓還是不太懂狀況,轉頭看了顧延辰一眼:「欸欸,那……我們還要去開會嗎?再不去要遲到了欸。」

顧延辰終於開口,聲音淡淡的。

「……走吧。」

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腳步不快,卻像是在逃避什麼。

江君皓看了白彩苓一眼,又看看顧延辰的背影,憋了半天才嘀咕了一句:「欸……我還是覺得她講得好像挺有道理的啦。」

但他還是跟了上去。

牢房再次歸於寂靜。

白彩苓獨自坐在冰冷的鐵椅上,頭微微仰起,望著封魂鎖紅光閃爍的天花板。

她知道,她的話種下了一顆種子。

現在,只有等待它——是否願意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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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上週去爬了大棟山(林口台地稜脈最高峰,台灣小百岳之一),在海拔405公尺的一等三角點上,展望層層雲霧與象徵台北的穿雲劍─101。喔不,原來那不是雲霧,而是霧霾,望眼所及之處,從桃園、新北到台北,都彷彿在戴了副體驗霧霾的3D眼鏡之下,好不朦朧。難道這一代出生的人,已經沒有呼吸新鮮空氣的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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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上週去爬了大棟山(林口台地稜脈最高峰,台灣小百岳之一),在海拔405公尺的一等三角點上,展望層層雲霧與象徵台北的穿雲劍─101。喔不,原來那不是雲霧,而是霧霾,望眼所及之處,從桃園、新北到台北,都彷彿在戴了副體驗霧霾的3D眼鏡之下,好不朦朧。難道這一代出生的人,已經沒有呼吸新鮮空氣的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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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 從山下要走到山頭 獨自一人走 我在山下看著山 一個嶄新而未知的山 在黑夜之下 每棵樹木都長滿未知與恐懼的樹葉 遍布整個山林 我從沒走過這個山 只知道有個山頂 只知道要往那裡走 即便前面沒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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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 從山下要走到山頭 獨自一人走 我在山下看著山 一個嶄新而未知的山 在黑夜之下 每棵樹木都長滿未知與恐懼的樹葉 遍布整個山林 我從沒走過這個山 只知道有個山頂 只知道要往那裡走 即便前面沒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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