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霞慕尼(Chamonix)搭纜車去看白朗峰(法語:Mont Blanc)的那天,可能是我、小志和阿梅在整趟歐洲自助旅行中最難忘的幾天之一,各自拿著相機猛拍山景也拍了個人照與三人合照,用掉不少的底片。
在離開霞慕尼之前,我們都買了也寫了明信片寄回台灣,報平安。隨著旅程移動,平均每個星期寄一次明信片。除了固定寄給媽媽之外,我偶而也會寄給Terry,他是我說好要在這趟旅行結束後再開始交往的一個對象,是他說我的眼睛迷人不要被粗框眼鏡遮住而帶去配戴了隱形眼鏡,我此行隨身還帶著Terry在台北竹林山觀音寺幫我求來的平安符。
猶豫了一下,我找出在塞納河畔(la Seine)遇到的法國男子尚皮耶(Jean-Pierre)的名片,在印有霞慕尼這個地名的風景明信片上,我用英文簡單寫下了三行字:「I am with my friends. Thank you. Good Luck」。我說服自己,這麼做並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讓尚皮耶知道我現在和朋友們在一起,謝謝他那一晚的招待,還有祝他一切都好。
我、小志和阿梅的旅程還在繼續,我們在法國的第三大城市—里昂(Lyon)的新市區逛了一大圈,注意到一棟鉛筆形狀的摩登大樓;來到亞維儂(Avignon),在充滿歷史感的老城區散步,遠眺在隆河(Rhône)上的聖貝內澤橋(Pont Saint-Bénezet);在尼姆(Nîmes)待了整個下午,走入古羅馬競技場;來到法國的第二大城市—馬賽(Marseille),品嚐了道地的馬賽魚湯;在聖特羅佩(Saint-Tropez)的港口周邊,初次見到孔雀飛上枝頭的畫面;接著來到坎城(Cannes),在星光大道上尋找熟識的大明星與知名導演的手印,我找到了法國導演盧貝松(Luc Besson)的手印;最後,抵達了尼斯(Nice),沒有預定的參觀行程,我們三人各自活動,在蔚藍海岸度過最慵懶的一天。
這趟旅行第二次搭有臥鋪的夜車,我們預定將在清晨時分回到巴黎。阿梅已經梳洗完畢上床,我還睡不著,拿著在英國倫敦的書店買的英文小說,想要找個燈光明亮的地方讀幾行字來增加睡意。小志大概也想找個地方寫日記,他跟隨在我身後而來,意外發現有一整節車廂設置了很多兒童遊樂設施,我和小志一時童心大發,每個設施都去試玩,不亦樂乎。
清晨,我們在巴黎的里昂車站(Paris-Gare de Lyon)下車。轉搭地鐵,找到了一個星期前住過的旅館,櫃檯的接待人員還記得揹著登山背包的我們三人。整整一個星期了,我都和我的旅伴小志和阿梅一起旅行,每天有說有笑有吃有喝,心裡偶而閃過尚皮耶的樣子,日漸模糊。一夜情的對象,實在不必太認真看待,尚皮耶或許已經不記得我了。想到這裡,我開始後悔在霞慕尼寫明信片給尚皮耶,一方面是自作多情而破壞一夜情的遊戲規則,另一方面是想到如果尚皮耶的伴侶看到了那封明信片會不會造成不必要的困擾。
從尼斯(Nice)回到巴黎的那個下午,我、小志和阿梅從旅館所在的塞納河左岸走到右岸,羅浮宮(Louvre)、杜樂麗花園(法語:Jardin des Tuileries)、一路漫步到了巴黎歌劇院(Opéra )。我們預定明天要去參觀凡爾賽宮(法語:Château de Versailles),後天是楓丹白露宮(法語:Château de Fontainebleau),旅伴之一的阿梅她在大後天就要先搭飛機回台灣趕赴研究所的開學,我和小志再隔一天也同樣要離開巴黎而且繼續最後三分之一的旅程: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走著走著,我們三人經過了我那天和尚皮耶揮手道別的金字塔(Pyramides)地鐵站。相較於小志和阿梅作為觀光客的興奮好奇,我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可能是旅途的勞頓使然,又或許是對於尚皮耶那難以言說的想念。
回到旅館,善體人意的阿梅主動關心問了我幾句,三人房內頓時陷入了低氣壓,最終引來小志的情緒爆發,向來性情溫和的他真的是被我的濫情而氣到了,一拳重重捶在牆面上。回想起來,除了女性朋友之外,小志一直是那個最支持我做任何決定的老友。風暴過後,氣氛復歸於平靜,「那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尚皮耶?」阿梅建議我。再見一面就好,我的貪念。
電話那頭,傳來了尚皮耶不甚流利的英語:「Yes... Yes... Come... Come here」。抄下了旅館的電話號碼,也得到了小志和阿梅的諒解,我一個人快步走在入夜的巴黎街頭。憑著一個星期前的印象,走過了金字塔地鐵站、再轉二個彎、經過一個工地、然後是那家轉角的小酒館,我終於來到尚皮耶住處所在的建築物大門前,按下了他剛才在電話裡告訴過我開門的四個字密碼,試了二次都不成功,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大門突然打開了,尚皮耶用力地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