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過往-煙花
夏竹音很快就想好願望,她學段懸生化出一隻傳聲鳥,將願望轉告給他。
段懸生收到鳥時,正與大羅神仙在天觀池旁對奕。
「如何?竹音許了什麼願望?」大羅神仙好奇問道,段懸生默默對鳥兒點點頭,便放牠飛回去。
「怎麼不說話呀?」
段懸生看著棋盤,久久不語,執子而下,才緩緩開口。
「...她想去人間看煙花。」
「就這樣?」
「嗯。」
「唉.....懸生,不是父神要說你,這與竹音成婚都多久了,也沒學到半招哄哄她,連她好不容易習得五雷術要求的願望,都這麼...渺小,真是、」段懸生沒等大羅神仙數落完,硬生生打斷他。
「我娶過這麼多任妻子,父神見我哄過誰嗎?」
「..........」
「我贏了。」
「什麼?!」大羅神仙不敢置信,一雙眼死盯著棋盤,想看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段懸生得空喝口茶,他沒有告訴大羅神仙,夏竹音除了看煙花,還加註一項條件。
「什麼條件?」夏竹音歪著頭,不解地看著興奮異常的蕭萸比手畫腳。
「當然是讓神君去看煙花的時候,什麼都要聽您的呀!您叫他做什麼,他就得做什麼,不能拒絕!」
「那我該叫他做什麼呢?不就看個煙花嗎?還有學問?」
「娘娘~~如果只是讓神君陪您去看煙花,以神君的性子,一定是冷冷的陪在一旁看完,交差了事。」
「不然呢?」
「所以呀!您得要求他,這回不能再擺個冰塊臉,得像凡間夫妻一般,甜甜蜜蜜地逛市集、看煙花!」隱形般守在一旁的滄龍,這時候也忍不住點點頭,贊同蕭萸的看法。
「您瞧!連滄龍都說我的想法好!」
「可是....夫君會答應嗎?」夏竹音不禁有點猶豫,對段懸生提出這種要求,他做得到嗎?
「既然是當著月神君與陽神君面前立的誓,天目神君自然是會答應的囉!娘娘~~您信我,這麼做才能拉近您與神君之間的距離呀!」
「娘娘擔心的話,我與姑姑在稍遠處護著您與神君,可好?」滄龍難得開口,夏竹音也就點點頭,答應蕭萸的建議。
到了約定的日子,段懸生依約前來偏殿,接夏竹音去凡間,但在門口,就見到令他不快的人,正巡視著,滄龍見到段懸生,硬邦邦地行禮。
「滄龍,見過神君。」
「嗯。」段懸生冷冷應了一聲,便想往殿內走,卻被滄龍一手攔下,他瞇著眼,看這小子想幹嘛。
「神君請留步。」
「我進我妻子的寢殿,還需要你首肯?」
「滄龍不敢,蕭萸姑姑交待了,娘娘尚在梳妝,請神君在廳裡等候。」
「哼,隨她。」段懸生長袖一揮,略為不快地朝大廳走去。
蕭萸放下手中的梳子,滿意的看著鏡子裡的主子,她替夏竹音略施粉黛,長髮成髻,配翠玉白簪,身著月牙色衫裙。
「娘娘,您今日好美呀!」
「還不是多虧了妳的巧手?」夏竹音也驚訝鏡中的自己,忍不住誇獎蕭萸的眼光。
「是娘娘底子好,好了!別讓神君久等,娘娘快去吧!」蕭萸小心翼翼地牽起夏竹音,送她出房門,後者走了幾步,又回頭朝她揮揮手,蕭萸雙手合十,忍不住替娘娘祈禱,希望今晚能有個好的開始。
段懸生在大廳裡,與跟來的滄龍大眼瞪小眼,他一邊舉起茶杯,一邊默默在心裡想,如果偷偷施法讓滄龍消失,夏竹音會發現嗎?
「夫君。」
段懸生一回頭,手上的杯子險些掉下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夏竹音緩緩走進廳裡,她一襲月牙衣裙,襯得膚色粉嫩,微彎的眉毛,勾起的嘴角,段懸生石頭般冷硬的心腸,好像有哪一處,開始不一樣了...
「夫君久等了,我們走吧?」
「.....」
夏竹音見段懸生沒有回應,以為他沒聽清楚,又走近了一步,再度開口喚他。
「夫君?」
隨著她走近,段懸生聞到一股淡香,似花非花,看見夏竹音疑惑的神情,倒是讓他清醒不少。
「嗯,走吧。」
段懸生化出穿界門,兩人前往凡間一處小國,此時正是夜裡最熱鬧的時候,街上到處是小販的叫賣聲,夏竹音許久沒有來凡間的市集,不禁有些懷念,她停在一攤燈籠攤前,對一盞淡紫色燈籠愛不釋手。小販見狀,趕緊向段懸生推銷。
「這位先生,你家娘子喜歡這燈籠,就買下給她吧!我可就只剩這一個紫色燈籠囉!過了就沒囉!」
段懸生掏出幾個銅板,小販喜滋滋地收下,將燈籠遞給夏竹音。
「小娘子,給!可得好好謝謝妳夫君呀!祝二位在燈會玩得愉快!再晚點,還有花火可看!美的咧!」
夏竹音看著燈籠散發淡淡光芒,回頭對段懸生露齒一笑。
「謝夫君!」
段懸生頓時覺得心似乎被猛然地撞了一下,他狐疑的舉手撫向胸口,這感覺...從未有過...既陌生....又難以形容...想不到下一刻,又發生一件令他驚訝的事-夏竹音居然主動牽他的手。
夏竹音遵從蕭萸的囑咐,
『娘娘,記住!一定要找機會和神君有不同的互動,哪怕牽牽手也好!』
於是,她鼓起勇氣,牽起段懸生的手,一面往前走,一面回頭跟他說。
「夫君,我還想去前頭逛逛,走吧!」
說完,她感覺到整張臉及耳根都紅透,根本不敢回頭看段懸生的表情,唯一慶幸的是,他沒有甩開她的手。
段懸生任由夏竹音牽著他到處逛,他仍在捉摸從夏竹音手心裡傳來的異樣,回想過去幾任妻子,也曾對他要求過相處親密,但他對她們,都未曾有過對夏竹音的耐心,段懸生不禁問自己.....為什麼?
「夫君,花火好像快開始了,我們尋處坐坐吧?」夏竹音見四周人群開始往河岸邊移動,手微微拉動段懸生,後者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兩人在河岸邊找了塊大石頭依偎而坐,沒多久,煙火便開始施放,夏竹音忍不住驚嘆。
「哇!好漂亮呀!夫君,你瞧!好美呀!」段懸生隨著夏竹音手指方向看去,一朵朵炫麗的煙花在黑夜裡綻放、殞落,他的心思也免不了起伏。
段懸生自覺,他是否低估了夏竹音對他的影響,若現在這些心頭的異樣,真的是所謂的『情感』,那他在觀三界時,能否自持?清明如常?他看著一臉開心的夏竹音,陷入沉思。
煙花雖美,卻為時短暫,沒過多久,夜空便恢復寂靜,周遭的人們也逐漸散去,夏竹音貪戀著段懸生的氣息,不想起身,只是,她的夫君卻不是這麼想。
「結束了,走吧。」段懸生率先起身,卻感覺到衣服被拉扯,回頭,只見夏竹音一臉可憐。
「夫君,竹音難得下凡,能否再陪我坐坐?」他望著夏竹音拉住衣襬的手,蹙眉,施力甩開,冷硬的說。
「妳許的願,我已辦到,想再待下去,妳自己坐吧。」語畢,便施法回宮,頭也不回。
夏竹音呆望著被甩開的手,眼淚漸漸盈滿眼眶,她本以為這趟出來,與段懸生之間的確有些改變,她鼓起勇氣牽他的手,他沒放;她愛不釋手的燈籠,他二話不說也買下;兩人還似情侶般,依偎著看煙花,夏竹音平靜無波的心,也為此激起陣陣漣漪。
「....我本來以為,我不會對夫君動心...對一個無心的人動心,苦的只是我自己....可是、可是....」隨著未說出口的自言自語,釋放的,是自眼眶溢出的淚珠,夏竹音知道,她對段懸生,再也做不到以往的疏離了....
回到天觀池旁的段懸生,第一次在觀三界外的時間使用天眼,他看見徒留在河岸邊,傷心落淚的夏竹音,心裡居然忍不住糾結。但他硬生生將這種感覺壓下,段懸生握緊拳頭,緊繃的神情,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他關了天眼,長袖一揮,轉身回宮。
說好偷偷跟在後頭守護夏竹音與段懸生的蕭萸、滄龍,此時就站在不遠處的橋上,她們瞧見段懸生自顧自的離開,夏竹音似乎在暗自哭泣。
「滄龍....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根本不該鼓吹娘娘做這些的...本來想讓她與神君之間有所改善,想不到...卻讓娘娘難過....」蕭萸望著夏竹音的身影懊悔不已,滄龍搖搖頭。
「姑姑沒錯,您也是為娘娘著想,娘娘難過,滄龍安慰她便是,姑姑別擔心。」
「滄龍,真是謝謝你,只是,現下,還是先讓娘娘一個人靜一靜吧?」
「....也好。」
7.過往-韓沁
夏竹音自煙花之約後,便潛心修練,對那夜的事隻字不提,蕭萸、滄龍也裝沒事,該灑掃的灑掃、該巡視的巡視。她把心事藏得很好,連兩位師父都沒發現她的不對勁,每日來偏殿教導完後便離去,徒留她獨自修行。
這日,偏殿卻來了幾位不速之客,領頭的,是正殿的首席侍女-韓沁,她一身傲然地走進偏殿,趾高氣揚的喊道。
「蕭萸何在?!」
蕭萸聞聲,與滄龍一道出來,看見這幾名侍女,一臉狐疑。
「韓沁?妳來這兒做什麼?」
「大膽!妳一個偏殿侍女,居然對韓姐姐這麼無禮!」一名侍女手插著腰,一付興師問罪的模樣,蕭萸冷笑著。
「呵,我也是娘娘的首席侍女,怎麼?就比妳韓沁低一階嗎?」
「妳?!」侍女還想發作,卻被韓沁一手擋下。
「誒~沒事,辦正事要緊。」她皮笑肉不笑地,對蕭萸解釋。
「蕭萸妳別介意,我們也是奉神君之命前來。神君覺得妳平日一人灑掃太辛苦,令我們眾人來偏殿整個兒大掃除一番,好讓娘娘住得舒服些。」蕭萸瞇著眼,著磨韓沁話裡的真意,天目神君真的是為了娘娘才派她們來的嗎?
「萸兒?」蕭萸回頭,見到夏竹音走出房來,她趕緊上前。
「娘娘。」
「讓她們掃便是。」
「....是。」韓沁見夏竹音首肯,故作尊敬的領著侍女們行禮後,便開始指揮打掃,還不忘向夏竹音提醒。
「娘娘,奴婢們打掃生灰,會髒了您的衣裙,還請娘娘迴避。」蕭萸聞言立刻發作。
「打掃就打掃,還想趕娘娘走?!妳安的什麼心呀?!」
「我怎敢呢?這是娘娘的偏殿,娘娘要留下,奴婢自然是無話可說,但要是一個不小心,打掃的水打翻了、灰揚了,令娘娘不適,就不好了吧~」韓沁柔柔地說完,夏竹音面無表情,往殿外走去,滄龍見狀,立刻跟上,蕭萸則是惡狠狠地瞪了所有看好戲的侍女一眼,放話。
「妳們就給我好好打掃,我一會兒回來要是有地方不乾淨,就走著瞧!哼!」
韓沁見蕭萸也踏出了偏殿,抹布一扔,與眾侍女們一同大笑。
「呵呵呵~~~還真走了?!這娘娘可真好騙呀!哈哈哈!」
蕭萸追出殿外,夏竹音正準備騎上恢復真身的滄龍。
「娘娘?」
「萸兒,我想出去透透氣。」
「好,那奴婢留下,看著她們。」
「不用,妳一起來吧。」
「是。」蕭萸握住夏竹音伸出的手,也攀上滄龍,坐在夏竹音身後,她輕輕撫摸龍首,滄龍便緩緩飛升,一瞬間便來到萬里無雲的高空。
「娘娘想去哪兒呢?」蕭萸緊抓著夏竹音,雖說滄龍飛得穩妥,但她還是覺得不踏實。
「嗯....去孟婆大人那兒吧?」滄龍聞言,便一個躍身,傾刻向下,嚇得蕭萸驚叫連連,倒是夏竹音被蕭萸的叫聲,逗得開懷大笑。
孟婆在亭子裡不停地替等著投胎的魂魄添湯,一旁的侍女突然驚呼。
「哎呀!怎麼有龍朝這裡過來了?!」孟婆瞇著眼望向亭外,果真有尾湛藍青龍,往這兒飛來,她將杓子交給侍女。
「莫慌,繼續添湯,我去看看。」
「是,婆婆。」
孟婆擦擦手,緩步走出亭外,只見青龍小心翼翼落地,龍首低垂,她這才瞧見,夏竹音與另一名女子在龍身上,正在向她揮手。
夏竹音見孟婆居然已經在外頭迎接,趕緊從滄龍身上下來,來到她面前行禮請安。
「竹音倉促來訪,驚擾大人,還請大人見諒。」
「呵呵,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娘娘,這龍是?」孟婆望向已化身為人的滄龍,一本正經地向她行禮。
「滄龍,見過孟婆大人。」
「滄龍?我聽過你,你不是一直沉睡在滄湖湖底嗎?」
「是我上回施展五雷術時,喚得的他。」
「啊....原來如此。」孟婆頗有深意地看著夏竹音與滄龍,突然發現有位臉色蒼白的姑娘躲在後面喘氣。
「那後面那位是?」
「咦?!奴、奴婢是蕭萸,娘娘的貼身侍女,沒能立刻向孟婆大人請安,請大人見諒!」蕭萸本來還在平復自高空垂降的驚險,一聽孟婆點到她,也顧不得身體不適,趕緊上前請安。
「無妨,見妳的神色,怕是方才騎龍時嚇到了吧?來,隨我去喝杯茶緩緩。」
「謝孟婆大人。」夏竹音領頭,跟在孟婆身後,走進孟婆亭不遠處的一座院落,院子裡還種了不少作物。
「這些,便是孟婆湯的藥材。」孟婆隨口介紹,進了廳堂,喚人取來茶具泡茶。
「來,喝喝看。」她泡好的第一杯,遞給夏竹音。
「謝大人。」
「娘娘今日怎會有空來我這兒呢?」夏竹音眼神一暗,並未回答,只是沉默喝完手中的茶,蕭萸見狀,便對滄龍使使眼色,向孟婆作揖。
「孟婆大人,蕭萸是第一回來到這兒,能否容奴婢帶滄龍在附近看看?」
「好,妳們去吧。」孟婆目送兩人,回過頭來。
「好了,人都走了,可以說了?」夏竹音盯著手上的茶杯,輕聲回答。
「孟婆大人...能請您賜碗孟婆湯給我嗎?」孟婆雙眼微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不到天目神君這任妻子居然這麼快就想步入輪迴了嗎?
「娘娘,容我問一句,為何想喝湯呢?難道、」
「不!我不是想入輪迴,我只、只是....」夏竹音急急的打斷孟婆,但接下去的話,卻又說不出口,孟婆慈愛地拍拍她的手。
「娘娘既然來到老身這兒,就別怕開口,直說便是。」
「......我.....對夫君動心了....」夏竹音略為哀戚的側臉,孟婆大致上猜到她的心思,她握住夏竹音的手。
「娘娘,可是想忘了對神君的心意?」夏竹音點點頭,孟婆接過她手上的杯子,為她添了杯熱茶。
「老身能明瞭娘娘的心情,過往....神君歷任的妻子們,也是這麼來討湯的,不過,與娘娘不同的是,她們為的,是踏入輪迴前,能清明神性,忘卻一切。」
「....踏入輪迴。」
「是,這是唯一能與神君斷捨離的方法。」
孟婆頓了頓,又問道。
「娘娘,想離開天界了嗎?」夏竹音搖搖頭。
「其實....我一開始想的很簡單,修練成仙,與夫君相敬如賓即可.....卻不想,人會變....變得貪心....僅僅與夫君去逛過一次市集,淺嚐一次甜蜜,竟令我如此.....難以忘懷....」
「娘娘難道不覺得來日方長,也許總有一日能改變神君嗎?」
「孟婆大人,您已見過夫君長久以來對其髮妻如何,若真能改變,何以前面的....皆以失敗收場呢?」
「也許....是神君還未遇見對的人呢?」
「大人覺得,夫君命定的人....是我?」
「老身不敢謬言,倒不如說,老身期盼那人是娘娘-您。」夏竹音與孟婆四目相接,看到對方眼裡的憐惜。
「為何大人希望是我呢?聽說大羅神仙也覺得我做得到....怎麼旁的人,都比我這當事人還要有信心...」孟婆輕笑了。
「呵呵,或許,是老身與大羅神仙都自認眼光不錯,頗有識人之明吧。」
「娘娘,若您執意想忘卻對神君的情意,專心修行,老身能為您調製湯藥,但....老身希望您能一個月後,再來取這藥,這一個月內,您再好好想想吧?」
夏竹音點點頭,喝下最後一口茶,起身行禮,便離開院落,孟婆目送她的背影,輕嘆一口氣。
「唉.....難道,又是一段孽緣嗎?」
回程,由於蕭萸堅持不再乘龍飛行,夏竹音便化出穿界門,一瞬間便回到偏殿門口,三人聽見屋內傳來嬉鬧聲。
「嘻嘻~韓沁姐,妳說這娘娘會不會太好騙了,我們隨便唬弄兩句,就把她騙出殿外涼快涼快,真是解氣!」
「就是!誰叫她這麼不要臉,居然讓神君陪她去看煙花!憑什麼?她不過是凡人修仙,怎比得上韓沁姐,是天界上最美的呢!」
「唉....再美,也當不上神君的妻子呀...大羅神仙只願選凡人女子給神君作妻,哪輪得到我們呢?」
「韓沁姐,妳別這麼說!要我說呀~神君最喜愛的小仙子,應當是妳了!」
「就是就是!神君的書房跟寢室,不都只讓妳一人去打掃嗎?」韓沁被周圍的人捧得開心,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呵呵呵~~~妳們別瞎說了,趕緊收拾收拾,走了吧!算算時候,那位娘娘也該回來了。」
韓沁領著侍女們踏出殿外,見夏竹音寒著臉,與蕭萸、滄龍守在門口時,臉上不禁僵了僵,心想方才的戲言,不知道被聽見多少,還是先請安為妙。
「恭迎娘娘回宮,殿內皆打掃好了,奴婢等趕著回正殿覆命,先、」
「等等。」夏竹音抬起手來,打斷韓沁的話,她一個手勢,蕭萸便快步走入殿內,不一會兒,又回到夏竹音身後。
「娘娘。」
「有打掃過的痕跡嗎?」
「沒有,反倒是有被翻過的樣子。」夏竹音直視韓沁,冰冷的眼神令韓沁不安起來。
「娘娘恕罪,是韓沁監督不周,妳們!還不趕緊去把東西收拾好!」
「是!」幾個侍女正想進殿,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夏竹音默默施展定身術,將韓沁以外的侍女,都定住。她緩緩走向韓沁,後者趕緊跪下認錯。
「娘娘饒命呀!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韓沁低下頭,冒著冷汗,夏竹音一步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她面前,韓沁偷偷抬頭一看,只見一道白光一閃,人,已經不在原來跪著的地方。其他侍女見狀,驚得不敢出聲,眼眶發紅,夏竹音緩緩回頭,看向那群人。
「以後....誰再敢出言放肆,不把我當天觀宮的主母看待,下場...就是這樣....墜入下界....」夏竹音收回定身術,侍女們皆跪下磕頭,她像沒看見似的,轉身進殿,蕭萸冷冷地拋下一句話。
「滾!」眾人便哭著奔回正殿。
「妳們說什麼?」段懸生看著眼前一干哭得淒慘的侍女們,妳一言我一語,完全聽不清她們到底在說什麼,一旁的大羅神仙倒是聽出了個大概。
「妳們冷靜點,妳,妳說,竹音娘娘把韓沁仙子怎麼了?」大羅神仙安撫眾侍女,點了其中一名,出來道個明白。
「嗚嗚!韓、韓沁姐好心領著我們去偏殿打掃,想不到打掃完,不合娘娘的意,娘娘便把韓沁姐不知道變到哪兒去了!」侍女告完狀,又與其他姐妹們哭成一團,段懸生覺得刺耳,揮揮手示意她們下去。
「知道了,妳們先下去吧。」
「神君!你得替韓沁姐做主呀!把她救回來呀!」
「好啦好啦,都先下去吧,這事,你們家神君自有定奪。」大羅神仙也覺得這群女人矯情了些,打發她們離開,他望向蹙眉沉思的義子。
「這事,你怎麼看?」
「.....竹音不是這樣的人。」大羅神仙聽見這個答案,眼睛為之一亮,偷偷觀察段懸生的表情。
「可那群侍女們說得繪聲繪影的.....」
「...我去偏殿問問。」段懸生起身,整整衣襟,步出正殿,大羅神仙瞇著眼,輕搖羽扇,嘆道。
「懸生呀懸生、看來你命定之人,非竹音莫屬囉~」
段懸生一踏進偏殿,便發現不對勁,蕭萸正繃著一張臉,忙裡忙外地收拾著,蕭萸一抬頭,發現他進門,趕緊上前行禮。
「蕭萸,見過神君。」
「免禮,聽說,方才這兒出事,竹音嚴懲了一名侍女?」
「是,韓沁假冒神君之令,來偏殿撒野,亂翻娘娘的物品,還與其他侍女在背後議論娘娘,正巧被娘娘和奴婢、滄龍聽見了。」段懸生猜想得沒錯,夏竹音果然是被激的。
「娘娘呢?」
「在房外的廊下修練呢!」
「嗯。」段懸生點點頭,便朝房裡走,正巧滄龍從殿外進來,看見段懸生進房的背影,忍不住皺眉想跟上前去,被蕭萸攔下。
「等等!你跟去做什麼?」
「神君他?」
「神君是來問清方才發生的事,我已經告訴他,是韓沁先來惹我們的,放心吧!他不會責罰娘娘的。」滄龍仍放心不下,但礙於蕭萸在場,他也只能候在門口,暗自祈禱娘娘莫再被神君害得傷心難過。
夏竹音摒氣凝神,化出一朵朵蓮花,在滄湖上微微飄動,散發螢螢柔光,她一臉祥和,完全看不出方才的波瀾,段懸生站在小門旁,輕聲喚她。
「.....竹音。」
夏竹音一顫,默默回頭,段懸生意外發現,她的眼神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有熱度,反倒...意外的疏離。夏竹音起身,向他行禮。
「夫君。」
「我知道方才發生的事,是韓沁不對,但妳將她驅至下界,會不會太過了點?」夏竹音直視段懸生,隨他說出口的話,心裡越來越沉、越來越冷。她的夫君難得來自己的房裡一趟,卻是為了別的女子對她好聲好氣,替她向自己討饒。
「...她們說的...果然是真的...」夏竹音喃喃自語。
「什麼?」
「我說,她們說的,都是真的。」
「她們?那群侍女?她們說的話有必要當真嗎?」
「她們說,夫君特別偏愛韓沁仙子,今日這般,果然不假。」段懸生不禁皺眉,深感不解,他只是覺得這罰太重,怎麼就變成他偏愛韓沁?
「我只是就事論事,與對象是誰無關。」
「夫君,你可還記得,你上回踏入竹音房內,是哪年哪月嗎?」
「....」
「呵,連我自己都記不得了,可你今日卻為了韓沁,特地來找我,只是為了替她求情,讓她重返天界、重回你身旁,是嗎?」
「竹音,此非我本意,妳誤會了。」
「.....誤會?」夏竹音撇過頭去,望著滄湖,她好累,不想再與段懸生爭執下去,她伸出右手反手一翻,化出一隻鳥兒,鳥兒飛到段懸生的肩上。
「罷了.....是竹音錯,沒有主母的氣度,這鳥兒會領夫君找回心愛的韓沁仙子,夫君請移駕吧,竹音累了。」說完,她施展法術,結了一層結界在身旁,彷彿是在無聲地告知段懸生,別再打擾她。
段懸生不解的望著夏竹音的背影,到底他說錯了什麼,讓她如此冷淡,他對韓沁,僅僅是一般主僕,他正想開口再解釋什麼,卻聽見肩上的鳥兒低鳴一聲,段懸生抿唇,斷然離去,他單純的想,先把人救回來再說,殊不知,他這一走,與夏竹音的心結便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