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無聲的告別》
第五十六章:不演了,謝幕才是真我
「我這輩子第一次不用假裝堅強。」
這句話,是病房裡的老黃說的。
他曾是建築公司高層,三十年西裝筆挺、說話像建案計畫書一樣毫無情緒。住進安寧病房後,卻愛上穿卡通睡衣,還會偷吃護士櫃檯的夾心餅乾。阿琳第一次看到他邊咳嗽邊偷笑時,差點以為他被附身。
「以前我以為我是一棟大樓,鋼筋水泥、永不倒塌,結果現在才發現我比較像——」他指著自己身上的哆啦A夢睡褲,「這種蓋錯圖的平房。」
阿琳笑出聲:「沒事啊,平房也有大陽台可以曬棉被。」
病房,有時像劇場的後台。沒有觀眾,演員們終於可以卸妝、脫鞋、放聲大笑,甚至流淚不擦。那些在職場或家庭裡從沒露過臉的情緒,在這裡慢慢長出原形。
阿琳陪著老黃聊天時,心裡突然閃過一句話:
人一輩子,都在練習「變成別人」,直到告別前,才終於學會「做自己」。
「阿琳啊,妳幫我看看,這件派大星T恤配米奇睡褲,太衝突嗎?」老黃突然問。
她一本正經地點頭:「非常衝突,您少了史瑞克襪子。」
老黃笑到咳嗽,眼角卻泛著閃光。那不是淚,是他卸下所有社會面具後,最真實的一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