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雨勢特別詭異,時而傾盆似的撲來,打得遮陽板叮噹響,時而又知收斂,變得像一個安靜的抒情詩人,用纏綿的氣氛把你留在家裡。就此來說,天氣和溫度是有相當優勢的,它以此來左右一般人的行為意志,使你要麼出行要麼在家看守。
午後,我告訴內人今日是紀伊國屋店會員日,而且,上個月底預訂了村山由佳傳記小說《二人キリ》(集英社,2024-1)已經到店,我想趁雨勢稍弱的時候,乘坐202公車取書。內人問這部小說有什麼重要性?對我當然很重要,因為我想寫一篇有價值的文章,但絕非炒冷飯似的應酬之作。自阿部定事件(1936)以來,相關報導多得不勝其數,也被改編成的電影多次上映,我作為後者的書寫者好處壞處都有,但就是不能淪為人云亦云的複印機。
那麼問題來了。這部傳記小說果真能為我重新探討阿部定的情欲世界提供有用幫助?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依我長年的閱讀經驗來看,日本作家撰作傳記(評傳)小說,基本上都會參考許多文獻資料作基礎架構,歷史作家司馬遼太郎就是典型代表之一,他構思長篇小說《坂上の雲》之前,他得做好基本功,大量蒐集相關史料,然後與歷史學研究者一樣,付出同樣的勤奮熟讀日本近代史的人物特性,熟悉日俄戰爭的前因後果,最後才能定綱開筆放行其悲劇英雄故事向讀者們走來。以此寫作傳統和慣例要求來看,這部作品是村山由佳出道三十周年的力作,必然承載其本人和出版社的高度期待,試想一下,哪有一個作家在寫作生涯進入高峰之際,為了賺取版稅推出薄弱的作品?一般人都想得到,真這樣做的話(除非三流出版社,否則不可能同意出版),即擺明的自毀前程。
直白地說,我閱讀《二人キリ》的目的簡單明瞭,我想藉由村山由村對阿部定心理與精神層面的細緻描寫,以及書中和書後的參考資料得到新的線索和靈感,以此為基點開闢新的視角。之前,我讀過松本清張監修《明治百年100大事件》上下(三一書房,1976-7)「阿部定事件」一文,在文末就有新的發現(下冊「獵奇」95頁-100頁:阿部定是日蓮宗信徒,出獄後,每逢石田吉藏的忌日(十八日),每月都來其墓前獻上鮮花,以省吃儉用的存款為其舉辦法會。對我而言,僅只「日蓮宗信徒」這條線索就很有價值了,我可以從這起當時轟動日本社會的大事件,探討阿部定與宗教(日蓮宗)的關係,以及宗教信仰對犯罪者發揮著什麼作用?
我認為,自有殺人事件以來,犯罪者始終就得直面罪與罰的困境(道德危機),而作為認真的讀者和作家,他們若在寫作的領域上奮戰,原本就必須時時關注汲取和借鑑前人同行的寫作成果。或許,我講述得太過興奮,當我趕到長安東路一段公車站牌,打量著202公車七分鐘後即將進站時,再次打開手機訊息一看,原來會員日是隔日與後天呀!我白跑了一趟。於是,我只好打開雨傘回家,在電腦桌前坐定下來,慢慢地寫下這篇文字。(2025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