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酸酸的柳橙味,好喜歡。」
「淡淡的橙色,好像媽媽放在窗檯的那朵雛菊。」
「它的花蕊,也是這樣溫柔的顏色。」
「紅色呢,小萱還記得紅色的味道嗎?」
「清爽的蘋果味。」
「淡紅色,跟爸爸買給小萱的那件洋裝是一樣的。」
「爸爸曾說,有了這件洋裝,小萱會是世上最美的小公主。」
「好幸福!」
「對了對了,小萱還吃了淺藍色的。」
「淺藍色的琥珀糖,像是爸爸媽媽帶著小萱去過的那片大海!」
「可是⋯⋯。」
「其它的琥珀糖呢?」
「⋯⋯。」
「小萱記不起來還有什麼顏色了。」
「為什麼?」
「⋯⋯。」
「好奇怪。」
「手裡,有個玻璃罐子。」
「阿⋯⋯是琥珀糖吧!」
「太好了,這樣小萱就知道還有什麼顏色了!」
「仔細想想,媽媽應該最喜歡嫩綠色的琥珀糖,她說那是小草的眼淚,在平原上隨處可見。」
「小萱是乖孩子!很少掉眼淚!」
「爸爸呢⋯⋯我不知道爸爸喜歡什麼顏色。」
「或許是白色的?爸爸的頭髮總是有好多白色⋯⋯桌上也常常放著白色的紙。」
「爸爸跟媽媽常常討論那些叫『帳單』的東西。」
「小萱不喜歡那個東西,因為它會讓爸爸媽媽難過。」
「雖然不知道爸爸會不會喜歡,但小萱想把白色的琥珀糖留給爸爸!」
「小萱一定會找到這兩顆糖!」
「不過⋯⋯手動不了?」
「為什麼?」
「玻璃罐壓在小萱的掌心,又冰又涼。」
「好想打開。」
「咦⋯⋯?好冷,突然全身都好冷?」
「一定是媽媽忘記幫小萱蓋棉被了,不過沒關係的!爸爸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小萱已經學會自己睡覺了。」
「自己唸故事,自己蓋棉被,自己一個人關燈,自己一個⋯⋯。」
「自己一個人孤單。」
「不⋯⋯小萱一點都不孤單!」
「就算小萱沒辦法打開玻璃罐,也可以找到那兩顆糖果⋯⋯。」
「好暗。」
「這裡是哪裡?」
「一片漆黑⋯⋯好害怕。」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
「小萱⋯⋯小萱在這裡!你們有聽見嗎?」
「小萱會找到琥珀糖的⋯⋯不要丟下小萱,好嗎?」
「⋯⋯。」
「好奇怪,小萱的眼睛⋯⋯還是看不到任何東西?」
「啊!小萱知道了,這裡是夢裡面吧!」
「都忘記小萱在車上睡了好舒服的覺,哈哈哈。」
「在小萱睡著之前,聽見了媽媽的啜泣聲。」
「好希望媽媽不要難過了⋯⋯。」
「小萱起床以後,一定會逗媽媽開心!」
「可是⋯⋯琥珀糖怎麼辦呢?」
「⋯⋯。」
「⋯⋯玻璃罐消失了?」
「可是⋯⋯怎麼會?」
「小萱的手也感覺不到了。」
「好想快點醒來,小萱不想睡覺。」
「小萱,起床囉!」
「⋯⋯。」
「學媽媽說話也沒有用嗎?」
「好想爸爸媽媽⋯⋯。」
「好討厭⋯⋯為什麼小萱什麼都做不到呢?」
「是因為這樣⋯⋯爸爸媽媽才不要小萱了嗎?」
「可是⋯⋯爸爸媽媽常常說小萱是乖孩子,今天早上給小萱琥珀糖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說的。」
「算了,想點快樂的吧!」
「在坐車的時候,小萱聽到窗外的海風『咻——咻——』的聲音,還有海鷗的聲音。」
「接著是一片空白。」
「空白之後,是海浪打在岸邊的聲音。小萱⋯⋯好喜歡海浪聲。」
「但是最後的海流聲,持續了好久⋯⋯。」
「好奇怪,小萱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聲音。」
「那聲音悶悶的,好不舒服,小萱一點都不喜歡。」
「那個聲音,現在也持續著。」
「要怎麼停止那個聲音?」
「好痛苦。」
「好想聽爸爸媽媽的聲音⋯⋯。」
「⋯⋯。」
「海流的聲音,停下來了嗎?」
「⋯⋯。」
這個時候,小萱終於看見了琥珀糖的顏色了。
「太好了⋯⋯琥珀糖還有嫩綠色跟白色的⋯⋯。」
「但是小萱好像⋯⋯。」
「再也沒辦法拿給爸爸媽媽了。」
「那就囑咐海底的螃蟹先生和貝殼小姐吧!」
小萱露出了微笑。
「螃蟹先生!螃蟹先生!請你把這塊嫩綠色的琥珀糖,送給我的媽媽吧!」
「貝殼小姐!貝殼小姐!請妳把這塊白色的琥珀糖,送給我的爸爸吧!」
「剩下的琥珀糖,就分給海底的大家了。」
「不需要留給小萱。」
「因為小萱已經⋯⋯。」
當小萱意識到這個念頭,心就像是被尖刺割裂一般,任由鮮血與疼痛抵住了真相。
「小萱⋯⋯已經不在了呀⋯⋯。」
她的靈魂,留下了點滴淚光,注目著躺在海床上的自己。
「小萱穿著爸爸買的紅洋裝,媽媽買的琥珀糖,這樣的小萱⋯⋯應該是最幸福的吧?」
「一定是。」
「下輩子的小萱,也還是會吃琥珀糖。」
「小萱⋯⋯也會好好知道爸爸媽媽喜歡的顏色。」
「因為小萱⋯⋯最愛爸爸跟媽媽了。」
隔天清晨,救難隊在海底發現了小萱的遺體。
那雙小巧的手,雖已冰涼,卻始終握著琥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