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了啦w
在猶豫片刻後終於一躍而出的鬼魅,甫一照面就把承載巨河的法碗給踩成了粉碎,不受物理規則拘束的身形,在翻騰的霧海中不斷地若隱若現,飄忽不定,每一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尖嘯聲,宛如一把把淬了冰的鋼針,直刺清玄的識海深處,攪動著他的神魂,令他禁不住激起一陣陣寒顫。
「嘻嘻。」
黏膩厚重的惡意比聲音更先到達,清玄本能地一個俯身,堪堪避過從後腦勺擦過的漆黑鬼手,正想運轉靈力反擊,一股無形卻沉重如山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彷彿要將他體內的臟器徹底壓碎。
清玄勉強拍出一掌後,體內的靈力流轉瞬間為之一窒,下一擊無論如何是發動不出了。眼看著一隻鬼手在霧氣中倏忽凝實,森然的指甲鋒利猶如劍戟,挾帶著冰冷灰霧,在他胸口穿出一個碗口大的血洞。
劇痛瞬間爆發,從肉身直達靈台,清玄下意識地張口要叫,眼前卻已突然一黑,神念便如墜深淵,一切感知都隨之崩潰。
「!」
當他再次睜眼,發覺自己仍身處於那片混沌之中,刺骨的寒意伴隨著熟悉的潮濕霧氣將他冷醒,身體卻並無半分不適的感覺。手腳還在,身體也……完好無損?胸前的傷口彷彿不曾存在過一般,平坦如初。然而,在靈魂深處,那種好像被撕碎過一般的麻木與虛弱感,仍在在提醒著他,剛剛的擊殺並非幻覺。
「?」身形矮小的鬼魅歪頭。
來不及容他細想,狂風驟雨般的攻擊立刻撞進眼簾,鬼魅的攻勢更加猛烈,帶著一股熟悉而刻骨的惡意。
清玄緊咬牙關,體內靈力在本能的驅使下瘋狂運轉。
他嘗試改變戰術,靈力在指尖匯聚,試圖結成手訣引雷,然而鬼魅的速度超乎想像,清玄的神識在極限地專注之下才能勉強跟上祂的移動速度,但身體則無論如何反應不過來,只能不停狼狽而反射性地閃躲。
隨著祂瞬間近身,清玄的手訣在被打斷數次後終究未能結成,尖銳的利爪便已破開他的護身金光,直取眉心。意識在被冰封的劇痛中再次噴散成碎片,化入虛無。
第三次「復活」時,清玄眉頭緊鎖,心中閃過一絲無名的疲憊。
這次他不再試圖硬碰硬,而是閉上雙眼,努力感知霧氣中鬼魅的氣息和移動軌跡。他努力將靈力收斂成一條潛伏的騰蛇,等待最佳的反擊時機。
然而,鬼魅只是一昧的欺身博殺,惡意的笑聲近在咫尺,一團陰冷的陰氣瞬間將他籠罩,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他在被冰封的痛苦中,意識再次陷入黑暗。
第四次,他學乖了,試圖召喚護法金光,但靈力剛有匯聚的苗頭,便被一股蠻橫而精準的力量截斷,隨後便是熟悉的、徹底的虛無。
「幹!」第五次甦醒後,性情一向溫和的清玄也忍不住有火:「沒完了是吧?」
死亡與重生的循環,猶如一場無休止的夢魘,一次又一次地將他吞噬。每次又睜開眼,那種被壓制、被撕裂,甚至是靈魂被「抹殺」的無力感都更強烈,神魂深處的疲憊與厭惡也層層遞增。
然而,奇異的是,每一次的「死亡」和「再甦」,都讓他感到體內有一層層隱約的桎梏開始鬆動,鬆動後又在未知力量的推動下被撐開、凝聚、重組。
原本那股,侵入身中肆意破壞他周身經脈的陰冷之力,似乎在某種更高境界存在的操縱下,反而將他的經脈一遍又一遍拓展得越來越寬廣,隨即吸收之後化為己用。如果說入山前的經脈是一條一條的山中小徑,如今的他,經脈已經堪比橫跨縣市的高速公路。
靈力流動的速度和磅礡程度,竟詭異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同時也讓他的神識對這股陰氣的本源,產生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感知,體內似有脫胎換骨的感覺。
隨著鬼魅的再次攻來,清玄竟能千鈞一髮地扭身閃避時,還感到心神上的一絲餘裕。在那一個稍縱即逝的瞬間,他迅速抓住時機反擊,掌心凝聚的雷光雖然仍是輕描淡寫,未能造成決定性傷害,但看著被一掌推出十數米外的鬼魅,清玄清楚,從現在開始,至少不再是己方徒勞無功的被單方面壓制。
第六次,他的反擊已能讓鬼魅的身影隱約發出顫抖與消散,每一次靈力的轟鳴,都帶著破開陰濁的力量,空中開始瀰漫著被崩散後的淡淡陰氣。
第七次,他已能與鬼魅在濃霧中進行攻防周旋,靈光與鬼氣每一次的碰撞,都發出激烈的刮擦聲、撕裂聲,震盪著山谷,彼此之間打得有來有往,戰局漸趨白熱化,空氣中瀰漫著靈氣與鬼氣交鋒的焦灼氣息。
第八次,當清玄再次睜眼時,那股惡意似乎開始有了一絲怨恨以外的、連祂自己都無法清晰察覺的不安情緒。清玄此時體內的靈力已如江河奔湧,勢不可擋,每一寸經脈、每一處靈力結點都充盈著超出自己原本認知的強大力量。
隨著他一聲冷喝,雙手彷彿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彷如北方玄武的蛇象般矯健迅猛,帶著沛然的靈力竄咬而出。鬼魅的身形在靈光中劇烈晃動,原本凝結如實質的身影,此刻竟開始被轟得有些半透明。
清玄步步緊逼,全身靈力匯聚雙臂,一道道耀眼的銀光在揮出到極限的手臂上不可思議地繼續延伸,看似緩慢的銀光溶溶實際上卻快至毫巔,巨大的反差感在瞬間彷彿打破了某種牢不可破的空間定律,一旁不遠處甚至傳出了一聲細不可聞的「咦?」。
局中正戰得酣暢淋漓的雙方,根本沒人有暇注意到那個本不該出現的疑惑聲。
「玄武——纏柳!!!」清玄脖頸處爆出青筋,銀光瞬間將鬼魅徹底籠罩。鬼魅發出前所未有的尖銳嘶吼,黑霧劇烈翻騰,被轉息間數十道的銀蛇狂鞭纏掃在身上,祂似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與憤恨,即將潰散。清玄眼中精光一閃,勝券在握,靈力再次凝聚,正要給這邪祟最後的致命一擊,將其徹底灰飛煙滅——
然而,就在那團劇烈翻騰、即將消散的濃厚黑暗身形中,透過他那被靈力淬煉得更為敏銳的神魂感知,那股原本模糊的鬼魅本源,竟在剎那間變得清晰起來,而一襲破舊卻仍清晰可辨的,帶著花朵般圓點的白色小女孩洋裝,在電光火石間一閃而過。
那襲洋裝是樣脆弱、那樣無辜、那樣充滿了童真又悲劇的,兩種本不該同時出現的色彩。
「等等!」清玄的腦海中剛響起了自己的心聲,運轉到極致的靈力彷彿被突然重踩剎車一般,變成了一股要快不快、要慢不慢的殘餘波動。
正在清玄驚訝於自己剛剛看到的畫面時,遭到壓制的邪魅卻沒有絲毫遲疑。
冰冷的、決絕的巨大惡意,瞬間就攀附著這個短暫卻致命的遲疑,發動了毫無餘地的反擊。一股寒澈骨髓的痛楚,無情地穿透了他的喉間,將他所有感知到的景象、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意識……
頃刻間化為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