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魚莫歡斜靠在一家店面門外,百般無聊地打了個呵欠。那家店是賣布匹織錦,兼賣成衣和一些姑娘家的小玩意兒。
他抱著誅仙劍不知等了多久,都打起小盹兒來。驀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魚老弟,我好啦。」
魚莫歡睜開眼,被眼前那人嚇得往後一個趔趄,硬生生嚥下一聲粗話。
「青楓?」魚莫歡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那人歡快又故作妖嬈地轉了一圈,說:「是我呀,魚郎。」
此人不是鬼皇青楓不然是誰?面容依舊邪艷魅人,只是身上穿著一身桃紅繡花的⋯⋯女裝。不但如此,青楓連頭髮都綰了仕女髮髻,臉上搽脂抹粉,唇點殷紅。他以撲蝶團扇半遮面,尖著嗓子說道:「魚郎,我好不好看?」
哽了老半天,魚莫歡才乾巴巴地吐出一句:「一言難盡。」
青楓故作惱怒,拿團扇敲了魚莫歡一記:「噯,你真不會說話。」
「你腦子進水?怎麼穿成這模樣?」
「女為悅己者容。魚郎,我為你精心打扮,你總該笑一笑吧?」
「我看,是你喜歡這一身衣裳吧!我怎麼就不知道你好這一口?回去我給你畫,你要多少,我給畫多少。」魚莫歡忙別過頭,望街道而走。
「別走那麼快,等等我。」青楓扭著腰身小步疾走,才趕上魚莫歡:「繡花鞋實在不好走路,你走慢點。」
「你先找個地方把衣服換下。」魚莫歡一臉死色說。
「別呀,穿這一身還真花時間。」青楓拿起團扇扇風,正巧看見不少男人們以古怪眼神注視他,便報之一笑,拋了個媚眼。這個媚眼一拋,魚莫歡只聽見四下無數句的「我操」「人妖」。
「哈哈哈哈哈哈哈!」魚莫歡終於忍不住大笑出來,青楓瞧見他笑,自己也跟著笑。
「魚老弟,你終於笑了。」青楓恢復原本的聲音說。
「怎能不笑?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活著,就要多笑笑;愁眉苦臉的事,少一點算一點。活著不多笑笑,死了就笑不出來了。」青楓淡淡一笑。
忽然豆大雨滴落了下來。「咱們趕緊找個地方避雨吧,不然你臉上的妝都要花了。」魚莫歡笑說,伸手攙住鬼皇青楓:「娘子,可扶好了。」
「多謝相公掛心。」青楓又尖起嗓子,妖不妖地說。
「誰是你相公?見鬼去吧。」
「鬼我倒是見了不少。」
他們一邊鬥嘴,一邊張望著,便揀了一個酒樓走進去。
進去酒樓後,他們發現裡頭幾乎滿座,想要找一張沒人的桌子幾乎不可能。魚莫歡問上前來招呼他們的小二:「今天是什麼日子?這麼熱鬧。」
「平常日子,沒什麼特別的。這不,大家都想找塊地方聊聊天,發洩一下。」小二道,古怪地瞄了一眼魚莫歡身旁女裝的青楓:「你帶著娘子,恐怕就不方便了。」
魚莫歡聞言,抬了抬眉頭問:「為何?拒迎女人?說起來,還是我家娘子嚷著要吃酒呢。」
青楓忍不住用團扇掩面在後頭偷笑了一聲,隨即猛搧扇子,故作嬌嗔地哼了一聲。
這一聲哼,哼得小二臉上神色五彩繽紛,一言難盡。
小二尷尬笑了一下,隨即迎他們入店,道:「相公莫怪。相公不是京中人吧?實在是這一年來,安生不到哪裡去。去酒樓吃酒的,去茶棧吃茶的,大多是藉機非議朝政的老百姓。」他低下聲道:「但這朝堂天子心眼小,容不得別人非議,這一年,不,這一年半來,搞了一支御林便軍,安插在各個大酒樓茶棧盯梢。只要有人說昏了頭,就被拿下了。」小二朝青楓投去一眼:「今兒個也不知怎麼了,咱小小酒樓擠進了這麼多客人,估計是那些大酒樓被查得緊。人多,是非就會多。相公又帶了娘子在身旁,萬一鬧起來,我擔心娘子安危。」
青楓以扇掩面,尖嗓笑道:「小兄弟不必擔心,我家相公還是我照看著呢。」
魚莫歡忍住沒翻白眼,小二臉上更是一言難盡地打量了魚莫歡兩下。「相公,這張桌子還有空位,就勞煩和這幾位客倌拼個桌吧。」
魚莫歡讓青楓坐下,自己向小二吩咐了些酒和點心才坐下。一坐下,他就接受到同桌另幾位男人齊刷刷投來的目光。
「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哪。」青楓掩面嬌嗔一句,那幾位男人都不敢再打量他,改成向魚莫歡投以同情的目光。
魚莫歡暗中咬牙,嘴上假意安撫「娘子」:「娘子今日火氣大,肯定是今日太熱了。來,喝點茶,清清心。」
「還是我家相公最疼我了。」青楓故意嗲著嗓子說話,魚莫歡只覺得一身雞皮疙瘩。他偏頭靠近青楓耳邊,低聲道:「鬼皇陛下,點到為止就成了。咱們過去扮過兄弟、主僕、父子、爺孫,從還沒扮過夫妻的。你這樣即興演出,我可有點接不住。」
沒想到,青楓卻高了點聲「嬌笑」:「奴家就知道相公喜歡這樣兒的。」
魚莫歡放棄控制青楓了,只得自己拿起一碗酒乾了。
同桌的幾位男人原本在聊天,被魚莫歡他們入席打亂了一下,又繼續他們的高談闊論。
「這狗日的皇帝!」其中一男人喝高了,紅著臉,大著嗓門說話。「自己在皇城裡享福,也不看看百姓們是怎麼過活的。」
「就是,就是。皇宮裡的寶貝還不夠多?還要向咱們徵稅,越徵越高。雜稅年年高徵,俺跟老婆都不想活了⋯⋯」
「但是當軍人就挺不錯的。不用繳稅,吃得又好,只需要打仗的時候,出出力就行。」
「打仗?誰喜歡打仗啊!那是送命的事。」
「你可別說,咱們不是有那赫赫有名的白虎將軍嗎?每出必勝!」
「對對對!跟著白虎將軍的麾下,準沒錯!」
「我說你們幾個,當朝挑選軍人的資格多嚴啊!是你想去就去得了的?」
「對啊!最後大部分的人還不是成了埋頭做活,乖乖繳稅的死老百姓⋯⋯」
「可我說啊,雖然當今皇上橫徵暴斂不少,咱們這個國還挺富的,真不知道什麼道理。」
「你沒聽說?不就那幾個奸商賊商,王公貴族,大份的錢都在他們手中,他們又會玩錢,還會做生意。生意一路做到大漠以西,大嶺以北,長川以南去的那些蠻夷國家去了。」
魚莫歡和青楓沈默不語,吃他們的酒和點心。魚莫歡一瞥眼,發現青楓頗感興趣地邊撥著點心邊聽拼桌男人們議論,不禁冷笑:「有什麼好聽的?幾百年來,只要有昏君,都是這樣子。」
「當然有趣。雖然每一回百姓抱怨的內容差不多,但是說法用字不太一樣嘛。」
「你真是閒得發慌,還能找出區別來。」
「還是人間有意思啊!就算這麼雞毛蒜皮的不一樣,我覺得很有趣。」
「奇了,明明人間的活人,最終都變成鬼,到你的鬼域地府裡走一遭,你也看得到的。還要跑到人間來?」
「那不同。」青楓難得斂了笑容,「去我那的,要嘛哭喪著臉,要嘛死不甘心,還有些怨氣濃厚。少有高高興興的。其餘的,都是面無表情,無知無覺,等著投胎。」忽然,青楓看見了什麼,暗暗一指:「魚老弟,瞧那兒。那不是咱們的青玄門老朋友?」
魚莫歡才朝他指得方向看過去,卻聽見一聲騷動,於是改往騷動處看。只見樓上站著一小童,捧著一大盤子,往樓下撒了什麼東西下來,酒客們紛紛呼聲滿地撿。
「來了位散財童子。」青楓道。
「嗯。」魚莫歡應了一聲,也不感興趣,轉頭往剛剛青楓指處看去。果然,離他們稍遠處坐著一群身穿青玄二色衣服的男子們。魚莫歡立刻認出為首的是之前他們見過的掌門宋思。
二十年不見,宋思已然成了一位滿頭華髮的老者了,比起二十年前威嚴多了。
「老了。」魚莫歡說。
「是啊。都二十年了。」青楓說。
就在二人稍稍嘆息歲月催人老時,門口進來了一群四五十位穿便衣的士兵,登時讓談笑聲變成一片死寂。士兵長拔出長刀,冷峻道:「有密報說此處非議朝政,意欲造反。這裡的人,都給我拿下了!若有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士兵們應了一聲「是!」,紛紛拔刀湧進每一桌酒客間,見人拉人,見財順財。酒客們紛紛嚇得丟下酒盞,抱頭躲閃,不少脖子上立刻被架上了長刀而不敢動彈。
正亂間,忽然一蒼老聲音威嚴地說:「放肆!御林軍與盜賊何異?!」
此聲並非大吼,而是有力地震盪穿透於酒樓之內。發話者乃青玄門掌門,宋思。他坐在桌邊,身後的青玄門弟子們紛紛立在他身後,也有幾位站在他身前,皆拔出長劍或長刀。
原本拉人逮人的士兵們皆被這一聲震懾住,停下了手,看向他們的士兵長。士兵長是位面色張狂的年輕人,因為有皇室給他撐腰,發話更加肆無忌憚了。他說:「老頭子,你當你是誰?天子有令,命我抓叛賊,你竟敢阻我?我還是敬老尊賢,請你到一邊涼快著去罷。」
宋思慢慢地站起,不卑不亢道:「魚肉百姓,算什麼明君?想抓這裡的人,先過我這一關!」
士兵長猙獰地笑說:「老頭子,這可是你自己找死。士兵們,繼續!」一聲令下,便衣御林兵繼續他們的強盜之舉。
但沒那麼容易。士兵們遇上了青玄門的阻撓,本該觥盞交錯的酒樓,一片刀光劍影。
青玄門畢竟是練過本事的,不久之後,御林便衣開始落了下風。只不過青玄弟子們為了避免傷及無辜,施展起來總是礙手礙腳,無法一時將御林便衣逼出酒樓。
士兵長見狀,知是遇見了江湖中人,大喝一聲,拔出自己的佩刀,無法無天地向宋思劈去。
而魚莫歡這桌,也來了三四位持刀士兵,凶神惡煞地拉人。他們出手便抓住幾位本在高談闊論的酒客,卻放過其中一位頸子掛金鎖片的人。
「別抓他,」一位士兵說:「他是自己人。」
「自己人?」其中一位脖子被架刀的酒客大驚,對那掛金鎖片的說:「老張,你說說,什麼意思?什麼自己人?」
老張面露赧色:「不好意思,兄弟,舉報有錢拿,我這不,最近缺錢缺得緊。」
「你出賣我們!」其他幾位被架住的酒客們紛紛憤怒不已,但不敢反抗,只得由士兵們替他們上了繩銬。
士兵們最後才欺近魚莫歡和青楓,因為他們二人從頭到尾是最安份的,面不改色地吃酒。
「隨我們走。」士兵說。
「我偏不呢。」魚莫歡笑,問青楓:「娘子,你說我要不要管管這閒事。」
青楓故作嬌滴滴狀,噁心了士兵們一把,才說:「當然要管的。我給你撐腰。」
魚莫歡一笑,忽然將手裡的酒碗不偏不倚砸在說話士兵額頭上,並且酒碗「嵌」在他的額頭裡,頓時那士兵血流汩汩。其他幾位士兵嚇得鬆了挾持的酒客,往後退讓出一大片空地來。
「還不快逃?」魚莫歡對那幾位酒客道,一彈指解了他們的繩銬,他們才醒轉過來,但沒有馬上跑,而是揪著那位舉報者,狠狠揍起來。
魚莫歡望向青玄門那邊,卻看見青玄門弟子們不少掛彩,竟然開始節節敗退。他們因為保護客人們,出手總是忌憚幾分,這卻給了御林便衣有機可乘。士兵長將十位訓練最好的士兵們聚集一起,專門對付青玄門,還不忘把一旁的酒客們拿到身前當肉盾,更加讓青玄門不敢亂動手。
不過,更加令魚莫歡玩味的,是那位士兵長。他出刀的時候,有股特別靈力在流轉,但他只是位凡人。
青楓看出魚莫歡的念頭,笑問:「魚老弟,你要我給你開道嗎?」
「不用。」魚莫歡起身,手搭在自己的誅仙劍上,忽然又想到什麼,向青楓說:「你別讓我丟臉啊。」
此話太遲,青楓著女裝已然跳上酒桌,用尖嗓招呼道:「御林軍哥哥們,快看過來!」此舉動異常,果然幾乎所有御林便衣都轉頭過來看。「奴家今天穿了一件新繡的鴛鴦肚兜,特好看,讓你們一飽眼福~」邊說,他脫了衣服,裡頭還真穿了一件精繡的鴛鴦肚兜。
但那是男人的身材。反應過來的士兵們已經太遲了,凡是看見青楓穿的鴛鴦肚兜,皆中了他的蠱,眼睛火辣發疼,紛紛扔了刀摀住眼睛。原本被挾持的酒客們見來了生機,趕緊連爬帶滾逃離酒樓。
一下子,酒樓裡就剩下御林便衣,青玄門,魚莫歡和衣衫不整的青楓。
「我去。就跟你說不要糟蹋人家眼睛了。」魚莫歡低聲怨道,青楓笑答:「這不是挺好的嘛,酒客走了,才能施展得開呀。」
士兵長那兒可是半分沒停過,長刀如蛇,攻得宋思快要招架不住。若是論功夫,宋思絕對在這位士兵長之上;只是士兵長的刀風裡,有一種壓迫人的戾氣,制住了宋思。
錚!
在混亂中,一記寶劍出鞘聲響起。
錚!
士兵和青玄門弟子們突然覺得一陣劍波,無形地在空中襲來;不同的是,士兵應波而倒,青玄門弟子們卻毫髮無傷。
青玄門弟子抬頭望,不知何時,士兵長和一條藍影絞殺在一起。
不過,藍衣男子明顯佔上風,不超出五個回合,他手中長劍打飛了士兵長的刀;一道泛著青色的白光,從青衣男子的劍端直衝而出,在士兵長的脖子繞了個圈,像繩子一樣勒緊。
士兵長邊咳嗽著喘氣,邊想用手拉開那圈劍圈,卻徒勞無功;他最後青紫著臉,倒在地上掙扎,魚莫歡才化了劍圈,收劍入鞘。但是隨即在空中畫了個符,一條白綾憑空而出,將地上的士兵長五花大綁。然後,魚莫歡走上前來,哧哧撕了他的衣服,赫然一張赤虎頭刺青在他胸口露了出來。
「多謝少俠相助,」宋思上前來深深一揖,問:「敢問少俠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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