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個恐怖的夜晚後,那個影子又出現了。林曜霖停下手中的動作,凝視著夜市盡頭那道模糊的黑影。它就站在垃圾桶旁邊,一動也不動,彷彿在觀察著什麼。阿霖已經確定,這些影子不是幻覺—當黑蓮花在他眼前綻放時,他同時察覺到了這些暗中的監視者。現在,當他眨眼再看時,影子依然沒有消失,只是移動到了另一個角落,繼續那種令人不安的注視。「不再是幻覺,」他顫抖著說道,「牠們是真的。」
自從黑蓮花夢境開始肆虐夜市後,阿霖的生活變得越來越不正常。白天他要應付攤販們的恐慌討論,晚上則要面對自己越來越嚴重的睡眠障礙。雖然他至今沒有夢見那朵詭異的蓮花,但他也幾乎失去了正常睡眠的能力。每當夜深人靜,他就會感到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彷彿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在暗處注視著他。起初他以為是心理壓力造成的錯覺,畢竟作為夜市裡唯一堅持無神論的人,他承受著巨大的社會壓力。但隨著時間推移,那些「幻覺」變得越來越清晰。不只是垃圾桶旁的黑影,他還開始在各種地方看到奇怪的人形輪廓:便利商店的冷凍櫃後面、公車站牌的陰影中、甚至是自己家樓下的停車場裡。這些影子都有相同的特徵—身形修長、輪廓模糊,而且總是保持著注視的姿態。
阿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出現了精神問題。他偷偷上網查詢相關資料,發現自己的症狀很像「幻視症」或「妄想症」的早期表現。這個發現讓他更加恐慌,因為這意味著他可能正在失去理智—而這正是他一直嘲笑其他攤販的事情。為了證明這些影子只是幻覺,他開始隨身攜帶手機,企圖拍下那些黑影。但每次當他舉起手機時,影子都會在他按下快門前消失。更令人沮喪的是,當他向其他人描述這些影子時,沒有人能夠看見。「阿霖,你最近壓力太大了,」王嫂關心地說,「要不要去廟裡拜拜,求個平安?」這樣的建議讓阿霖既憤怒又無助。他無法接受自己可能需要尋求超自然力量的庇護,但理性的解釋又無法讓他安心。他開始質疑自己堅持了二十多年的無神論世界觀。隨著觀察的深入,阿霖開始注意到這些影子出現的規律性。它們通常在午夜後出現,持續時間約十到十五分鐘,而且總是朝向同一個方向—大稻埕的方向。這個發現讓他想起了野狗的異常行為,牠們也是望向同樣的方向。一個瘋狂的想法開始在他腦中形成:會不會這些影子不是幻覺,而是某種真實存在的現象?會不會他的無神論立場反而讓他比其他人更容易察覺到這些異常?他開始重新思考最近發生的所有事件:廟宇異象、集體夢境、動物行為異常,還有這些神秘的影子。如果把它們視為一個整體,會不會存在某種關聯性?這種想法與他的理性主義產生強烈衝突,但他無法否認這些現象的真實性。他感到自己正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一邊是他堅持了一生的科學理性,另一邊是他無法解釋但又無法忽視的超常現象。這種內在衝突讓他變得焦躁不安,甚至開始影響他的日常工作。
就在阿霖為這些影子困擾不已的某個深夜,他決定主動跟蹤其中一個黑影。當那道熟悉的輪廓再次出現在夜市入口時,他悄悄地跟了上去。黑影移動得很慢,彷彿在等待著什麼,而且確實是朝著大稻埕的方向前進。就在阿霖以為自己要揭開謎底時,黑影突然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來。在朦朧的街燈下,阿霖的呼吸驟然停止了。那是一張他永遠不會忘記的臉—蒼白如紙,沒有血色,卻是他十歲時在車禍中死去的同班同學。空洞的眼眶中閃爍著詭異的藍光,而那個不自然的微笑,正是小明生前最後對他露出的表情。冷汗瞬間浸濕了阿霖的後背,他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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