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雨剛停,空氣裡還帶著濕氣和煙味。
傅承曜靠在欄杆邊,手指沾著血、眼裡卻是霧。
破裂的手機靜靜躺在地上,螢幕閃爍,像死者眼裡還沒關上的怨光。
許念棠站在不遠處,手裡那根煙只剩最後一口。她看著他,語氣輕,像在看戲:
「你剛剛的表情……是看到鬼?」
傅承曜沒回。他低頭看了手機一眼,又抬頭盯她,目光審問而銳利。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也想問你。」她挑眉,吐掉煙頭,像沒把他放在眼裡,「說好了你幫我處理屍體,不包括鬼鬼祟祟在天台嚇自己。」
「妳跟蹤我?」
「我比較想說——我在確保你不是在出賣我。」
傅承曜冷笑一聲:「如果我要出賣你,早就拍照上熱搜了。」
「那你手機為什麼爆炸了?」她反問,聲音很輕,卻像針插進肉裡,「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他沉默幾秒,像在衡量值不值得說。
「一條訊息。」
「誰的?」
「一個不該存在的東西。」
她眼神一動,但沒追問,反而走近一步,靜靜地說:
「我也收過。」
傅承曜微愣:「什麼?」
她從口袋拿出一支舊手機,劃開,螢幕上是一封舊簡訊,寄件人欄是空白的。訊息只有一句話:
——我還沒死。
傅承曜瞳孔一震:「……語書?」
「甯語書的手機,在她死後的第三天,收到這封簡訊。」
許念棠語氣淡漠,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我一開始以為是那群人惡搞,後來才發現,不對。」
「哪裡不對?」
「林倩沒這麼聰明,傳不出這種訊息。更不會用拉丁文帳號。」
他皺眉:「拉丁文?」
「Lacrima.1218。」她看著他,語速極慢,「意思是——淚。」
風捲上來,將她的髮絲撩亂,也把氣氛撕出一道裂口。
「你什麼時候發現那個帳號的?」他開口問,聲音啞得有些失控。
「語書死的當晚。」
「然後你就開始查了?」
「你以為我那天殺林倩只是為了出一口氣?」
她斜睨他一眼,煙灰色的瞳裡沒有一點煙火氣。
「語書在死前,不只留下了日記。她曾經……試圖求救。」
她掏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
音檔中,語書的聲音顫抖:
「我好像真的撐不下去了……她們說如果我再不照做,那段影片就會寄到我爸那裡……可是我爸已經關起來了啊,他根本不知道我活著多狼狽……我是不是活該啊……」
錄音一停,傅承曜抬起頭,視線像刀,語氣卻平得過分:
「她爸是誰?」
許念棠一頓,冷笑一聲。
「這句話,我原本也想問語書。」
「你查到什麼了?」
「她爸叫甯中彥,五年前因為一樁貪汙案被抓,但……」她停頓一下,「我查過那起案子的卷宗,裡面有三頁是密件,蓋著政府高機密的紅戳。」
傅承曜眉頭緊鎖:「正常貪汙案不會這樣。」
「我知道。所以我才說——語書的死,不是偶然。她只是被擺在檯面上『當作受害者』,方便某些人洗白自己,或者……用她做一場試驗。」
「你說的某些人,指的是誰?」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個帳號——Lacrima.1218,一定不是林倩。」
「因為?」
「林倩在傳訊前,兩次忘記自己帳號密碼,還找語書幫她解鎖。」
傅承曜神情一震,沉默片刻才說:「你查得太多了。」
「你不也一樣?」她語氣反擊得毫不客氣,「從你第一眼看到我殺人那晚,你的表情就不像一個路過的人,更像一個……觀察者。」
他嘴角微動,似笑非笑。
「妳也是。從妳殺人的手法來看,那不是臨時起意。」
「我等那天等了一年。」
她的聲音輕得像是喃喃夢語,卻又像是宣判。
「她們玩弄語書的身體,羞辱她的家人,讓她的死變成一場社群迷因……而我,要讓林倩的血,變成她們的開場白。」
傅承曜第一次收起戲謔的笑,語氣也凝重起來:
「你想殺的,不只有林倩。」
「當然。」許念棠回答得毫不猶豫,「林倩只是『那群人』養出來的狗。我要的,是狗背後的主人。」
風再度襲來,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天台另一側。
那裡空無一人,卻像有某種意識正俯瞰他們。
破碎的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沒有響聲,卻直接跳出一張照片。
許念棠走近螢幕,呼吸頓住。
照片裡,是她小時候與甯語書的合照。
時間戳記:八年前,地點竟是——北山育幼院。
傅承曜瞳孔一縮:「……育幼院?」
「我們從沒說過這件事……從來沒。」
她語氣開始發顫,像第一次感覺到「祂」真正的存在。
螢幕又跳出一句文字:
——代號祂:記得這張照片嗎?
從妳們還沒學會恨之前,我就在妳們身邊了。
這句話像一根冷針,從脊椎插進傅承曜的記憶。
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啞得近乎呢喃:
「我知道這種感覺。」
許念棠轉頭看他:「什麼?」
「有人在看你,看了很久。從你還不會懷疑的時候……就一直沒眨過眼。」
許念棠沒再說話。她低頭,撿起地上的手機,螢幕已再次熄滅,像什麼都沒發生。
但她知道,那不是結束。只是另一場倒數的開始。
她轉身走向出口,頭也不回,只留下一句:
「如果你有想殺的人,記得提前通知我。
——我會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