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灰色軌跡
第一章：沈痕
「有些人死了太久，真相才剛開始腐爛。」— 穆桑
戰川的肩傷已經過了兩天，疼痛依舊如毒蛇般緊咬不放。
比起被拳打腳踢、骨折脫臼，這種撞擊之後緩慢滲出的鈍痛才是真正令人煩躁的敵人，像是個惡意耍賴的小孩，撕咬著他的神經，夜裡不讓他睡，白天讓他火大。
他現在坐在天地拳館二樓空出的辦公間裡，手臂吊著，滿臉不耐。窗外陽光灑在灰舊的牆面上，把鐵皮房的年歲都曬了出來。學員剛走，穆桑就準備進來了。
他沒什麼耐性。
但穆桑那種讓人摸不透的冷靜，也確實讓他好奇。
門響了三聲，穆桑推門進來，沒穿那件深色風衣，只是一件簡約的黑襯衫襯衫與黑褲，將她那副冷淡的氣場收得乾乾淨淨。手裡端著個一次性紙杯，冒著熱氣的液體隨著她的步伐晃了晃，卻沒灑出來一滴。
「藥還沒吃吧？」
她語氣沒什麼情緒，彷彿只是在報告一件例行公事。
戰川眉毛動了動，視線落到她手中的杯子上，「不吃。」
「傷口發炎，醫生說得很清楚。」穆桑走近，眼神淡淡地掃過他纏著繃帶的肩膀，「不吃藥會拖更久，等你連煙都點不起就晚了。」
戰川挑眉，沒接她遞過來的藥杯，反倒是盯著她看了幾秒，低啞地笑了一聲。
「你這人啊，說話怎麼都這麼不討喜？」
穆桑不答，反而坐到了他對面的破沙發上，隨手翻開一個筆記本。手裡紙杯擱在膝蓋上，她終於開口：「我要問你幾個人。」
戰川眼神一冷：「審我啊？」
「是調查。」
「你們不是說我沒嫌疑？」他挑著眉，一臉「別找麻煩」的神色。
「是沒有，但你有線索價值。」穆桑語氣平靜，「你這一片的貨、場、錢、拳，沒幾樣是你不知道的。」
戰川撇撇嘴，「你們可真高看我。」
穆桑不理他，把筆記本翻到某一頁，輕聲念出一個名字：「林瑀。」
她刻意觀察戰川的反應——那是她習慣性分析行為的方式。
戰川一愣。
「誰？」
「林瑀，男，二十九歲，四年前曾在國外非法參與地下格鬥聯賽，有『九命獸』的稱號。三個月前回到國內，近期可能活躍於臨城西段。」
戰川靠在椅背上，眉頭皺起，「沒聽過。你說他在這片活動？」
「不確定。但你這裡的地下圈跟他活動的時間線，有交集。」
戰川低聲罵了句粗話。
「媽的，這名字聽起來就不好惹。你們怎麼不早說？」
穆桑語氣依然沒起伏，「這是我昨晚才從舊資料裡比對出來的。有人在三年前的非法賽事影片裡找到他身影，對比了他最近出現在臨城某處的監視器畫面，特徵吻合。」
她把那杯水推到桌上，「你若真沒見過，至少幫我查查你這邊的場子，有沒有人最近接觸過他。」
戰川皺著眉，指尖摩挲著吊帶繃帶的邊緣。
「這人……跟最近那些事有關？」
穆桑抬頭，眼神與他交會的瞬間，像是水面被石子敲破。
「還不能確定。但他牽扯到的東西，比我們看到的更深。」
戰川沒說話了，只是低頭點了根煙，煙頭映在他眸子裡一閃一閃的。
沉默停留數秒，他抬頭盯著穆桑。
「這麼拼命，你到底在找什麼？」
穆桑沉默了幾秒，沒有回答，起身走向門口。
「我需要你留意他。還有——」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眼神沉如夜色。
「——別再逞強了。你再硬撐，就真的連右臂都廢了。」
戰川冷哼一聲，還是沒聽話地把煙抽完。
門闔上那刻，他終於低聲罵了一句：「真他媽難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