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水韻之痕・憶裁之願】
影像的光影緩緩消散,小月站在我們身側,卻宛如置身千萬重水霧之中。
她未言語,也未動作,只是靜靜地看著那片湖,那座花園,那些遠去的過往。她的眼中無淚,卻藏著太多情緒難以言說。
那是困惑,是怨恨,是心碎的柔情。
那是對母親的悔念,對叔叔的心疼,對「父親」之名的徹底崩毀。
心中像有一股潮水,在每個心跳之間掀起漣漪。
她想哭,卻發現自己已沒有力氣流淚,只能靜靜聆聽內心深處翻湧的哀傷。
她喃喃道:「這就是……所有的,被潛藏的真相……」
風穿過她的髮絲,輕輕掠過,那並非寒冷,而是一種無聲的沉重。
她緩緩跪下,手撫著虛空中殘留的影像。
「我真正的父親……其實一直以當代月語者的身份存在著……」
「而我名義上的父親……那個以權勢為名,奪走母親一切的人……
他只是一個貪戀地位的野心家……」
「他為了私慾,甚至連自己的弟弟所愛之人也不放過……」
她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沉默如水漫過她的肩頭,直到她緩緩站起身來,伸出手,
觸碰了懸於虛空中的那一柄審判之劍。
那柄曾因她遲疑而遺落的裁決之器,閃著幽淡光芒。
她輕聲道:「對不起……我曾懷疑你。」
裁決震動了一下,像是回應了一聲:無妨。
裁決的光芒微顫,那是一種溫柔的回應,不是責怪,不是批判,只是陪伴。
那一刻,小月彷彿聽見了它的心跳,一種久違的律動,回應著她內心渴望確認的正義。
小月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再次睜開時,那目光如同水面洗過月色,清澈、決斷。
她將裁決握於手中,任那光芒與她的命脈相連,再無阻隔。
那一瞬,她與裁決真正完成了結契。
她喃喃補上一句:「是我遲到了……讓你也一起沉默太久。」
遠方的夢景仍浮現著過往的片段。
小月回想起自己從未真正出手對真正的父親發動攻擊。
而那位,那樣的野心者,不配承載「父親」這兩個字。
她更從未對當代月語者動過殺意。
從幼時開始,那人始終只是那位溫和寡言的長者,
偶爾教她符文筆劃、講述月語者的歷史與秩序。
「那時候……我覺得他很像我未曾見過的外祖父……」她輕聲說,像在自言自語。
她記得有一年冬夜,風雪封門,她獨自一人在藏書閣練字。
那位長者披著斗篷默默送來熱茶,又不動聲色地補上窗縫漏風之處。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符文失控,他第一時間出現,並未責備,
只是默默將她護在身後,承受反噬的光爆。
她記得那場災禍之後,他曾默默陪她坐在殘牆前一夜,
直到天亮,才替她拂去髮上灰塵,說:「痛過的地方,才會長出光來。」
直到真假月語者一戰,當那層偽裝姿態終於卸下,真身顯露時,她也只是靜靜望著。
她沒有質問,也沒有斥責。
「那是一位為情殺兄長的罪人,但也是一位,願意以自己生命守護他人的…可憐之人。」
而她萬萬沒想到,這份「守護」,竟延續得如此深遠。
就算在最後,他依然不願承認與她有任何關係。
「那是他所能,也所願給我的。那無名的父愛。」
她說完這句話時,眼角泛起淚意,但沒有落下。
她仰望天穹,裁決緩緩化作一道光環,環繞其肩。
水韻微響,記憶如流,她站在命運的最中心,不再遲疑,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