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凌志與顧准都被醫護人員「請」離了病房。太多次的激烈情緒,讓鈴音的腦壓指數出現波動。醫生嚴肅地下令,暫時禁止任何人進入病房。鈴音獨自躺在病床上,靜靜地看著天花板。
窗外下起了雨,窗邊那道灰暗的光影,像是小時候她藏在被窩裡偷偷哭泣時的記憶殘影。她摸了摸自己的手心,那裡還留著顧准熱烈的掌溫
「我沒有推開他……可是……我也沒有像夢裡那樣……想留下來。」她閉上眼,腦中浮現顧准昨天溫柔的眼神,與他吻她時那種如釋重負的笑。然後又閃過凌志憤怒時咬牙的樣子,那不是占有欲,那是一種心碎的憤怒。她抱著被子,緩緩蜷縮起來。「……兩種溫柔……為什麼都會讓我哭……」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但這次,她又夢見了。夢裡,她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裙,赤著腳,站在一座燈火通明的市政廳前。身邊是一個男人,他牽著她的手,手掌厚實,右手無名指有道熟悉的細疤痕。她仰起頭,看見那人側臉在燈光下模糊又溫柔。他笑著說:「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鈴音。從今以後,這兩個字就是我妻子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低頭看見自己的手——上頭正握著一支黑色鋼筆,婚姻登記表上的「配偶欄」早已填好:「凌鈴音」
「林凌志」
她的心猛然一震,像一塊被遺忘的拼圖瞬間嵌回了靈魂正中央。她抬頭看那男人,這一次,他回頭了。他的臉,不再模糊了。是凌志。
眼角的細紋,皺起眉時那道剛硬的川字印、微笑時嘴角微微歪向左邊,是她曾日日夜夜依賴與熟悉的那張臉。她的眼淚在夢中狂流不止。
「我知道妳會忘記我,所以我把我們的名字刻在法律上。」「我不要再忘記你了……不要……」「沒關係,我會讓妳重新愛上我一次,哪怕要用一輩子。」
夢到這裡,她驚醒了。她大口大口喘息,坐起身,額頭全是冷汗,眼眶早已濕透。手,第一時間伸向枕找人。找凌志。 「凌……凌志……」
一瞬間,無數模糊的記憶像洪水灌進腦中。
他為她買過的第一把傘
他不善言辭卻總是第一個趕來的背影
她喝醉後,他背著她走了三公里
他靜靜坐在她旁邊不說話,她卻覺得世界很安靜
她的身體在顫抖,腦袋開始抽痛,但她撐著額頭努力低語:「我……記得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