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美霞,凌晨四點就開火的人】
清晨 4:12,鐵門半捲的「霞姨早餐」還浸在路燈冷白的光裡。我把蛋餅皮貼上鐵板,滋啦聲像是在提醒:一天又開始了。47 分鐘後,第一杯奶茶貼上封膜,外帶架上冒著白霧。街道還沒醒,我卻已經揮了兩層汗。
我叫陳美霞,48 歲,開這家早餐店第十二年。很多人說:「賣早餐自己當老闆,多自由!」可他們沒看見我的鬧鐘永遠比公車早兩班——凌晨三點半,它毫不留情地把我從床上拉起。
從備料開始,時間就不再屬於我。市場天還黑就擠滿人:誰都想搶那籃便宜一點的雞蛋。少一塊錢,意味著今天蛋餅還能維持 35 元的標價,也意味著我中午可以多補一包辣醬。回到店裡,先把鐵板升到一百八十度,再熱咖啡壺、調奶茶、切生菜;爐火一亮,油煙就像網,把我困在一平方米的熱霧裡。六點十分,兩位工地師傅來了,他們的招呼永遠是「加蛋加辣」。我得記得誰只喝熱飲、誰不能吃蔥,因為下次他們轉身離開的速度比翻面還快。八點一到,排隊的上班族塞滿騎樓:有人只說「少甜」、有人要「吐司改麵包」、還有人臨時追加五份外帶。我手上同時翻著四塊蛋餅,耳朵抓住新單,舌頭還得笑著回「好的馬上」。稍一分神,餅皮焦了、客人皺眉、成本就飛了。
最怕生病——前幾年我得腸胃炎,凌晨仍咬牙開店。因為關一天門,客人就可能去隔壁新的連鎖店,再也不回來。去年的七夕,炸鍋意外破洞,兩百度的熱油濺到手背,我隨手把冰塊往傷口一壓,再用左手裹紗布、右手繼續煎蛋餅。晚上拆開繃帶,水泡黏著紗布整片撕下。我媽心疼地喊:「別做了啦!」我卻看看牆上一排便利貼——常客替我寫下口味備忘:「哲哥五分糖」「佩佩不要冰」。原來,有人把這間小店當成早晨的起點。第二天凌晨,鬧鐘還是準時響了。
早餐店賣的是銅板價,卻受菜價和油價牽著鼻子走。豬肉一天漲五元,我很難把蛋餅賣到四十;顧客一句「怎麼又漲?」比油煙更嗆。我夾在良心和帳本之間,只好把備料切得更薄、廣告紙折得更小。
可撐下去的理由也真實得像燙手的鐵板。去年冬至,剛轉職的阿朗領到第一份薪水,他特地帶女友來吃宵夜版蛋餅。店裡只有我們三個人,他說:「霞姨,謝啦!那時候要不是你加蛋不加價,我可能沒勇氣撐過試用期。」那一刻,我忘了自己手指的傷口,只記得空氣裡有股甜味。
---------------------------------------------------------------------------------------------------------
【免責聲明】
本文所有人物、名稱、情節均為虛構之創作,如與現實職場或個人雷同,純屬巧合。內容僅供讀者參考與共鳴分享,並不構成任何專業建議、法律意見或就業保證;讀者如需就學、就業、財務或法律等決策,應自行評估風險並諮詢合格專業人士。撰文者與〈人生百態〉平台對任何因使用、引用或傳播本文資訊所生之直接或間接損失,概不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