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 專案風暴與代號「清道夫」
台北市警察局頂樓會議室,氣氛肅殺凝重,空氣彷彿凝固。煙霧繚繞中,局長面色鐵青,手指重重敲在鋪滿照片和報告的長桌上,發出沉悶的迴響。基隆河浮屍案、建國高架「事故」案,連同陳品宜串聯出的三起疑似偽裝案,血淋淋的證據擺在眼前。一個利用計程車為移動殺戮場、精通化學、駭客技術、格鬥,且擁有極度扭曲「秩序觀」的連環殺手,正肆無忌憚地在城市心臟地帶狩獵。
「這是對台北市治安,對我們全體同仁最赤裸裸的挑釁!」局長的聲音如同炸雷,「成立專案組!代號——『清道夫』!由張介安中隊長擔任組長,所有資源優先傾斜!我要你們不惜一切代價,把這個無法無天的幽靈給我揪出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張介安起身,脊背挺直如標槍,眼神銳利如電。壓力如山,卻也點燃了他骨子裡最熾熱的戰意。專案組以最高效率運轉起來。重案組辦公室被擴充,白板被更詳盡的線索覆蓋:監控捕捉到的藍色Camry幽靈車牌「ABX-5579」(儘管系統查無此號)、手腕蝙蝠骷髏烙印特寫、老趙提供的藍色特殊塗料成分分析、死者指甲縫裡的透明纖維、以及最新發現——從建國高架法拉利車頭剮蹭處提取到的、屬於那輛藍色Camry的微量深藍色車漆,其成分與基隆河死者指甲縫裡的完全一致!
「目標明確:深藍色TOYOTA Camry,使用特殊防刮耐磨塗料,司機右手腕內側有蝙蝠骷髏烙印,精通化學、機械、駭客技術,極度危險!」張介安在白板前劃下重點。
陳品宜站在窗邊,手中拿著那張匿名發來的、她在課堂上的偷拍照。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條紋。她的指尖冰冷,但大腦卻在高速運轉。殺手為何要發這張照片?是單純的恐嚇?還是某種儀式性的宣告?「他對我很『感興趣』,」她轉過身,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這份關注,源於我的側寫可能觸及了他內心深處的『秩序』核心。他視自己為法官、執行者,而我的工作,是在『褻瀆』他的神聖使命。這是一種扭曲的『認可』,同時也是最直接的死亡威脅。」
她走到白板前,在殺手的心理畫像旁,重重寫下兩個詞:「自戀型人格障礙」、「偏執型強迫症」。「他的『清理』行為,是維持內心極端秩序感、滿足病態優越感和掌控欲的手段。每一次成功作案並愚弄警方,都是對他扭曲自我價值的強化。而我的存在,」她指向自己的照片,「成了他完美劇本裡一個『不確定因素』,一個需要被『矯正』或『清除』的變數。」
張介安的目光鎖定在她臉上,那雙總是沉穩銳利的眼眸深處,翻湧著洶湧的保護欲和冰冷的殺機。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威脅品宜!
「曉婷,」張介安強壓下情緒,轉向吳曉婷,「那張收據,還有被刪除的車牌記錄,技術組那邊有突破嗎?」
吳曉婷立刻站起,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堅定:「報告張隊、陳老師。收據上的Logo經過圖像增強和比對,確認屬於『大都會多元計程車合作社』。但合作社那邊登記的所有藍色Camry車輛,包括司機資料和近期維修記錄,我和技術組同事核對了整整兩天,沒有一輛車使用那種特殊塗料,司機手腕也沒有類似烙印!就好像…那輛車根本不存在於他們的正式隊伍裡!」
「幽靈車…」小吳低聲咒罵。
「至於被刪除的車牌記錄…」吳曉婷的語氣帶著挫敗,「小陳組長帶人熬了兩個通宵,嘗試從備份磁帶和底層日誌恢復,但…對方的手法太乾淨了,就像用橡皮擦徹底抹去了鉛筆痕跡,連紙張的纖維紋路都沒破壞。不僅『ABX-5579』消失,連帶那個時間段、相關路口的原始監控數據,都被植入的惡意程式覆蓋損毀了大部分關鍵畫面。」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執拗,「不過,我在一份被忽略的邊緣系統日誌快照裡,發現了一個極其微弱的、指向外部IP的異常數據流痕跡,時間就在記錄被刪除前幾秒!IP是經過多次跳板的,追蹤難度極大,但這是目前唯一的數位線索!」
「抓住它!死咬不放!」張介安下令,隨即目光掃過眾人,「正面車輛登記走不通,那就從『人』入手!全市所有登記在案的計程車司機,尤其是近五年內加入大都會合作社的,重點排查年齡35-50歲,有服役背景(特別是特種部隊或海外傭兵經歷)、有機械、電子、化學相關技能或學習背景、性格孤僻、有強烈道德潔癖或曾因乘客糾紛有過激行為記錄的!曉婷,利用你的刑偵數據庫權限,交叉比對!老趙,纖維和毒劑來源分析加快!」
「是!」眾人齊聲應答,專案組如同一台精密的戰爭機器,轟然啟動,目標直指那隱藏在城市迷霧中的致命幽靈。
第六章 傭兵之影與童年烙印
「叮咚——」
門鈴聲在安靜的午後顯得格外突兀。

一棟位於北投老舊社區的狹小公寓門前,站著穿著便服的張介安和小吳。他們根據吳曉婷初步篩選出的一份可疑司機名單,進行實地走訪。名單上這個叫「李國華」的男人,45歲,登記在大都會合作社名下開藍色Camry,但合作社的GPS顯示他的車近期信號異常,時常消失。檔案顯示他曾服役十年,具體兵種不詳,退役後做過一陣子汽車維修,五年前才開始開計程車。鄰里反映他獨來獨往,極少與人交談。
門開了。一個身形精瘦、穿著洗得發白汗衫和工裝褲的男人出現在門口。正是監控中那個戴鴨舌帽的司機!儘管此刻他沒戴帽子,但那張稜角分明、下頜線緊繃的臉,尤其是那雙平靜無波、深不見底的眼睛,瞬間讓張介安的神經繃緊到極致!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在咆哮:就是他!
「李國華先生?我們是市警局的,有些關於計程車營運的情況想了解一下。」小吳出示證件,語氣盡量平和。
李國華的目光在證件上停留了一秒,又掃過張介安,眼神沒有任何波動,如同打量兩件無生命的物品。「什麼事?」他的聲音低沉平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想看看您的車,例行檢查。另外,想問問您前天晚上十一點左右,是不是在信義區XX酒店附近載過客?」張介安緊盯著對方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變化,同時身體微微側移,不著痕跡地擋住了對方可能的退路。他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落向對方自然垂落的右手腕內側——那裡,被汗衫袖口遮擋著,但隱約可見深色圖案的邊緣!
李國華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張介安的審視,語氣平淡:「車在合作社保養。前天晚上…收車早,在家。」他回答得簡短,滴水不漏。
「保養?哪家廠?我們可以過去看看。」張介安步步緊逼,向前踏了半步。空氣中的壓力陡然增加。
就在這一瞬間,李國華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裡,極快地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冰層破裂般的冷芒!他垂在身側的右手,食指極輕微地蜷縮了一下。這個動作,與基隆河案監控中,他面對點菸乘客時手指劃過方向盤的動作,如出一轍!
危險!
張介安瞳孔驟縮!八極拳「沉墜勁」瞬間貫通全身,腳下生根,腰馬合一,右肩如同蓄滿力量的攻城槌,毫無預兆地向前猛地一靠!正是八極拳殺招「貼山靠」!動作快如閃電,勢若雷霆!
幾乎在同一毫秒,李國華動了!他沒有後退,反而以一種違反人體工學的速度和角度側身進步!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驟然釋放,左臂屈肘,小臂如鋼鞭般橫掃格擋,動作簡潔、凌厲,帶著戰場廝殺磨礪出的致命效率!「砰!」一聲沉悶的肉體撞擊聲響起!
張介安感覺自己彷彿撞上了一堵堅硬無比的混凝土牆!對方手臂上傳來的反震之力,剛猛霸道,絕非普通格鬥技巧!是正宗的戰場搏殺術!而且力量強得驚人!
一擊不中,張介安變招極快,右手成爪,閃電般抓向對方遮擋的右手腕!目標直指那個烙印!
李國華眼中寒光暴漲!他格擋的左臂順勢下壓纏繞,如同巨蟒絞殺,瞬間鎖住張介安的右臂,同時右腿如同毒蠍擺尾,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狠辣無比地掃向張介安的膝蓋側韌帶!角度刁鑽,陰毒致命!
「隊長小心!」小吳驚呼拔槍。
張介安怒吼一聲,八極「跺腳震九州」的勁力爆發,右腳猛跺地面,硬生生止住身形,左臂豎起如鐵閘,硬擋對方掃腿!「嘭!」又是一聲悶響,兩人同時被震得後退半步。
電光火石的交手,兔起鶻落,凶險萬分!狹窄的樓道裡瀰漫開濃烈的殺氣!
李國華藉著反震之力,毫不戀戰,身體如同鬼魅般向後一縮,瞬間退回屋內,「砰」地一聲巨響,厚重的鐵門被狠狠關上!門內傳來清晰的、令人心頭髮寒的金屬反鎖聲。
「該死!」張介安揉著發麻的左臂,眼神凝重如鐵。剛才短暫的交鋒,對方的力量、速度、反應,尤其是那種純粹為殺戮而生的格鬥風格,都印證了他最壞的猜測——這絕對是經歷過屍山血海的頂尖傭兵!
「破門!」張介安毫不猶豫下令。小吳和後續趕到的支援警員立刻行動。
沉重的破門鎚撞擊鐵門,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幾下之後,門鎖崩壞,鐵門洞開。
屋內空無一人!只有後窗大開,窗簾在風中飄蕩。這是一間極度簡陋、近乎苦行僧般的居所。一張行軍床,一張舊書桌,一個衣櫃。沒有電視,沒有多餘的傢俱。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機油和硝煙混合的氣味。
書桌上,除了一些汽車維修手冊和電子元件雜誌,最顯眼的是一本攤開的泛黃相簿。張介安戴上手套,小心地翻開。

相簿裡大多是黑白或褪色的彩色照片。一個瘦弱、眼神陰鬱的小男孩(顯然是童年的李國華),總是站在角落,低著頭。照片背景是骯髒混雜的眷村。幾張稍大的少年照片裡,他臉上、手臂上帶著明顯的淤青和傷痕。翻到後面,照片風格突變。一些模糊不清、背景是熱帶叢林或沙漠的合影,一群穿著雜牌迷彩、手持武器、表情兇悍的男人。其中一張,幾個男人對著鏡頭比著粗俗的手勢,他們裸露的手臂上,赫然有著統一的、線條粗獷的蝙蝠骷髏烙印!照片下方,用潦草的英文寫著一個單詞:「NIGHTHAWK」(夜梟)。
「夜梟…傭兵團…」張介安低語,寒意更甚。這個組織在國際刑警的檔案裡是臭名昭著的戰爭鬣狗,活躍於最混亂的衝突地區,手段殘忍,數年前才神秘解散。
相簿的最後一頁,夾著一張被燒掉大半的舊報紙剪報。殘存的標題觸目驚心:「酒駕累犯再肇禍…眷村老婦慘死輪下…家屬悲憤…」報導日期,正是李國華少年時期。剪報旁,用紅筆重重地、幾乎劃破紙張地寫著幾個扭曲猙獰的字:「規則!代價!」
這一刻,殺手「李國華」——或者說周天鳴(檔案裡他入伍前的本名)——那扭曲「秩序觀」的根源,如同深埋地底的膿瘡,被徹底揭開。童年的陰影(霸凌、目睹親人被不守規則者害死)與傭兵生涯的血腥殺戮交織,將他塑造成了這台以「清理」為名的殺戮機器!
「報告!車庫是空的!車不在!」小吳衝進來喊道。
張介安合上相簿,眼神冰冷如萬年寒冰。他拿起對講機:「各單位注意!目標周天鳴,化名李國華!極度危險!持有武器,精通格鬥、暗殺、爆破、駭客!駕駛深藍色TOYOTA Camry計程車,車牌可能變換!全城搜捕!一級警戒!」
獵物已現形,但這場致命的狩獵,才剛剛進入最血腥的階段。
第七章 毒吻升級與數據陷阱
細雨再次籠罩台北,將城市暈染成一幅濕冷的水墨畫。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城郊結合部一處廢棄工廠的死寂。警戒線再次拉起,黃色的塑膠帶在風雨中飄搖,如同招魂的幡。
這次的拋屍現場更加隱蔽,也更加觸目驚心。一輛銀灰色的賓士S-Class豪華轎車,歪斜地停在工廠鏽蝕的大門內。車窗緊閉,雨水順著車頂流淌。透過佈滿水珠的前擋風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駕駛座上癱倒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頭歪向一邊,臉色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粉紅色,嘴角掛著一絲混合著血沫的白涎,眼睛圓睜,凝固著極度的痛苦和難以置信。副駕駛座上,散落著幾張高額罰單和一張超速照相的紅單。
張介安和陳品宜冒雨趕到現場。老趙已經在車旁進行初步檢視,臉色比天色還要陰沉。
「又是他!」張介安看著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認出這是本地一個頗有名氣的建材商,以脾氣暴躁、開車霸道、藐視交通規則著稱,外號「馬路坦克」。
「張隊,陳老師。」老趙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死亡時間大約凌晨三點。死狀和基隆河案類似,劇烈窒息,但…更詭異。」他示意助手小心地打開駕駛座車門。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杏仁甜香與金屬鐵鏽味的怪異氣息,猛地從車廂內湧出!即使戴著口罩,也讓人不寒而慄。
「看這裡。」老趙指向死者裸露的頸部皮膚和抓撓破損的襯衫領口。皮膚上沒有明顯淤痕,但呈現出大片的、不正常的粉紅色斑塊,像過敏,又像某種灼傷。「還有口腔和氣管黏膜,發現大量水腫和化學灼傷痕跡。」他拿起一個物證袋,裡面裝著從死者座位下方縫隙找到的一個碎裂的、指甲蓋大小的透明玻璃囊殘片。「初步判斷,凶手將某種劇毒液體封裝在這種壓力觸發的微型膠囊裡,巧妙地黏附在駕駛座的安全帶插扣內側或方向盤下方死角。當死者用力扣上安全帶或無意觸碰時,膠囊破裂,毒劑瞬間氣化噴發!」
「什麼毒?」陳品宜問,強忍著不適感。
「初步毒理快檢顯示,含有高濃度四乙基矽酸鹽(Tetraethyl Orthosilicate)成分。」老趙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悸,「這東西本身毒性不算頂尖,但它遇水或遇空氣中的濕氣,會迅速水解生成矽酸和劇毒的乙醇蒸汽。乙醇蒸汽在密閉車廂內迅速達到高濃度,短時間內就能通過呼吸道和皮膚造成嚴重中毒、肺水腫、窒息!更可怕的是,它水解後幾乎不留下傳統毒物痕跡,殘留物看起來就像普通的矽膠乾燥劑!若非死者症狀特殊加上發現了膠囊殘片,極可能又被誤判為急病猝死!」
「工具箱裡那管無色液體…」張介安立刻聯想到在周天鳴公寓相簿旁看到的殺手工具箱照片。升級了!殺戮手段更加隱蔽、更加致命!這種毒劑的特性,完美契合了他「懲戒」違規駕駛、並讓其看似「自然死亡」的扭曲儀式感!
「還有,」老趙補充道,指向車內後視鏡上方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小方盒,「車主的行車記錄儀被拆走了。儲存卡不見了。」
「他需要裡面的畫面?」陳品宜皺眉,「是記錄了他的作案過程?還是…記錄了死者生前的違規行為?作為他『審判』的『證據』?」這符合殺手收集「罪證」的心理儀式。
「曉婷!」張介安立刻聯繫技術支援,「追查這輛賓士車昨晚的行駛軌跡!重點排查可能被安裝毒膠囊的地點,比如停車場、洗車場!還有,殺手開走的是死者的賓士?還是他自己的藍車?」
「張隊!有發現!」吳曉婷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帶著壓抑的激動和緊張,「我…我繞開了常規計程車登記系統,嘗試用那個異常IP數據流做關聯追蹤,結合全市交通監控的臉部模糊比對…鎖定了一個高度疑似目標的『幽靈』帳號!這個帳號近半年只在大都會合作社的後台『影子系統』裡有活動痕跡,綁定的車輛資訊正是…深藍色Camry,車牌號動態生成,其中一個常用偽裝號就是『ABX-5579』!帳號註冊身份是…『李國華』!但關鍵是,這個帳號昨晚凌晨一點左右,曾短暫登錄過,登錄地點的IP網關…就在這個廢棄工廠附近!」
「工廠附近有網路訊號?」小吳疑惑。
「不一定是網路!可能是利用手機熱點或衛星數據!」吳曉婷語速飛快,「更重要的是,這個帳號在登錄時,上傳了一個很小的加密數據包到某個境外伺服器!我嘗試攔截解密…裡面的內容…」她頓了一下,聲音帶著恐懼,「是幾段行車記錄儀影片!全是死者生前各種危險駕駛、違規超速、辱罵其他用路人的畫面!最後一段…就是這輛賓士車,時間是昨晚!」
果然!殺手在收集並上傳他的「審判證據」!這是他儀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能反向追蹤他登錄時的設備真實MAC地址或者信號源嗎?哪怕縮小範圍!」張介安急切地問。這可能是鎖定殺手實時位置的關鍵!
「我正在全力破解那個加密通道的握手協議!需要時間,但…」吳曉婷的話音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刺耳的電流噪音和她的驚叫:「啊!我的電腦!…它在…它在自動刪除…不!」
「曉婷?!」張介安和陳品宜臉色大變!
通訊中斷了。
幾秒鐘後,張介安的手機震動,收到一條吳曉婷發來的、帶著亂碼和驚恐符號的簡短訊息:「…被反制…數據…快被抹掉…源頭指向…指向…警用MDC…系統…」
「MDC系統?」陳品宜失聲道。那是安裝在巡邏警車上的移動數據終端(Mobile Data Computer),用於警員查詢資料、接收指令!
寒意瞬間凍結了兩人的血液。殺手不僅能黑入警局核心,他竟然還能滲透甚至操控在街頭巡邏的警車終端,利用它們作為跳板或信號中繼點?!這意味著他可能隨時掌握著街頭警力的動向!幽靈無處不在!

廢棄工廠裡,雨水順著破敗的廠房屋頂滴落,敲打著生鏽的鐵皮,發出單調而空洞的聲響。賓士車內,死者那雙凝固著痛苦的眼睛,彷彿在無聲地嘲諷著警方的無力。數據世界裡,一場看不見的絞殺正在進行,而獵物與獵人的角色,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模糊。殺手的獠牙,已經抵近了警方的咽喉。
第八章 雨中追獵與血色轉折
「嗚——嗚——」
淒厲的警笛聲劃破被暴雨籠罩的台北城。街道上車輛稀少,雨刷器瘋狂擺動,仍難以看清前路。張介安親自駕駛著一輛無標識的黑色衝鋒車,副駕上是緊握配槍、臉色緊繃的小吳。車載通訊裡不斷傳來各巡邏單位的呼叫和指揮中心的調度。
「各單位注意!目標車輛,深藍色TOYOTA Camry,最後被捕捉位置在環河北路三段高架下,向東行駛!車牌可能偽裝,注意識別!駕駛為極度危險目標周天鳴,格殺勿論!」指揮官的聲音嘶啞而急迫。
就在吳曉婷的電腦被駭客反制、發出警用MDC系統被利用的驚人訊息後不到十分鐘,交通監控中心憑藉吳曉婷最後一刻強行保存下來的部分數據包和對殺手登錄IP網關的定位,終於在暴雨中捕捉到了那抹幽靈般的深藍色!它在環河高架下短暫現身,隨即又消失在密集的雨幕和錯綜複雜的匝道中。
「MDC系統…他一定在利用附近的巡邏車做掩護或信號干擾!」張介安眼神如鷹,死死盯著前方被暴雨模糊的道路。他猛打方向盤,衝鋒車咆哮著衝上環河高架引道。儀表盤上,一個代表附近巡邏警車位置的光點正在前方不遠處閃爍。
暴雨如注,能見度極低。車輛在高架上艱難行駛。
突然!
「發現目標!」小吳指著右前方雨幕中一個模糊的藍色車影,正試圖從一個出口駛下高架!
「咬住它!」張介安油門猛踩,衝鋒車引擎發出怒吼,如離弦之箭般追去!雨刮器瘋狂擺動,視線時斷時續。那輛深藍色的Camry似乎察覺到了追蹤,突然加速,在濕滑的路面上劃出一道危險的弧線,強行擠入下匝道的車流!
「混蛋!」小吳咒罵。
兩輛車一前一後,衝下高架,駛入濱江街附近一片老舊的廠區道路。路面狹窄,堆積著雜物和雨水。藍色Camry展現出驚人的操控性,在狹窄濕滑的巷道中如同鬼魅般穿梭。
「砰!」一聲槍響!不是來自警方!
一顆子彈呼嘯著擦過衝鋒車的引擎蓋,濺起一溜火星!對方有槍!而且槍法極準!
「低頭!」張介安怒吼,方向盤急轉,衝鋒車險之又險地避開路邊一堆廢棄輪胎。他單手穩住方向盤,另一隻手閃電般拔出手槍,憑藉直覺和經驗,對著前方雨幕中若隱若現的藍色車影連開兩槍!
「噹!」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似乎擊中了目標車尾!
藍色Camry猛地一頓,但並未停下,反而像被激怒的野獸,引擎發出更加狂暴的嘶吼,以一個近乎不可能的急轉彎,拐進了一條更窄的死胡同!
「追!」張介安毫不猶豫,衝鋒車緊跟著衝入胡同!
胡同盡頭,是一堵斑駁的紅磚牆。藍色Camry無路可逃,一個急剎停在牆前。
「下車!舉手投降!」張介安和小吳的車橫在胡同口,兩人迅速下車,以車門為掩體,槍口死死鎖定前方藍車的駕駛座。
雨聲嘩啦,世界彷彿只剩下這狹窄的空間。藍色Camry的引擎熄火了,車內一片死寂。駕駛座的車窗貼著深色的隔熱紙,完全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一秒…兩秒…死一般的寂靜。
突然!駕駛座車門被猛地推開!
一個身影敏捷地滾落車下!不是逃跑,而是直接利用車體作為掩護!
張介安和小吳的神經繃到極致!就在他們手指扣上扳機的瞬間——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巨響,瞬間吞噬了一切聲音!
藍色Camry的油箱位置,一團巨大的、夾雜著藍色火焰的火球騰空而起!灼熱的氣浪混合著金屬碎片和燃燒的汽油,如同死神的鐮刀般向四周瘋狂席捲!整輛車被炸得支離破碎,扭曲的車架和零件在火光中四處飛濺!強大的衝擊波將張介安和小吳狠狠掀飛出去,重重摔在濕漉漉的地面上!
「呃啊!」小吳發出一聲痛哼,手臂被飛濺的碎片劃開一道血口。
張介安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震得移位,耳朵裡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模糊的火光和濃煙。他掙扎著抬起頭,透過滾滾濃煙和灼熱的空氣,死死盯住那輛正在劇烈燃燒的藍色Camry殘骸。
火光沖天,映亮了周圍破敗的廠房牆壁,也映亮了胡同口一個不起眼的陰影角落。那裡,一個穿著黑色連帽雨衣的身影,如同融化的蠟像,靜靜地佇立在暴雨中。帽簷壓得很低,完全看不清臉。他的一隻手插在雨衣口袋裡,另一隻手似乎拿著一個小小的、類似車鑰匙遙控器的東西。
在沖天火光的映襯下,那個身影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帽簷下,兩道冰冷、嘲弄、如同毒蛇般的光芒,穿透雨幕和濃煙,精準地投射在掙扎著爬起的張介安身上。
然後,他抬起那隻拿著「遙控器」的手,對著燃燒的殘骸,也對著張介安的方向,做了一個極其輕蔑的——抹脖子的動作!
動作清晰,充滿了極致的挑釁與殺意!
做完這個動作,黑影毫不留戀,轉身,如同鬼魅般融入旁邊一條更黑暗的小巷,瞬間消失無蹤。暴雨傾盆而下,迅速沖刷著他留下的痕跡。
「咳咳…隊長!你沒事吧?」小吳捂著流血的手臂,踉蹌著衝過來扶起張介安。
張介安推開小吳的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和煙灰,死死盯著黑影消失的巷口,又看向眼前這團焚燒著藍色Camry殘骸的沖天大火。火焰在雨中扭曲狂舞,發出噼啪的爆響,如同惡魔的狂笑。
車是假的!是陷阱!是殺手金蟬脫殼、並意圖將追捕者一網打盡的血腥舞臺!
那輛被炸毀的藍色Camry,根本就不是他們追蹤的目標!它只是一個被精心佈置、用來吸引火力和製造混亂的誘餌!而真正的幽靈,那個戴著連帽、如同死神化身的周天鳴,剛才就站在不遠處,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並對重案組的中隊長,發出了最直接、最血腥的死亡預告!
「周…天…鳴!」張介安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聲音嘶啞,充滿了狂暴的怒意和燃燒的戰意。雨水混合著額頭擦傷流下的血水,從他剛毅的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緊握的拳頭,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聲響。這已不僅是案件,這是戰爭!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光芒穿透雨幕。燃燒的殘骸在大量水柱的衝擊下,發出更加濃烈的黑煙和刺鼻氣味。
張介安的手機響起,是陳品宜,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恐懼:「介安!你們怎麼樣?!曉婷這邊…追蹤那個入侵MDC系統的源頭…信號最後消失的位置…在…在你家公寓附近!」
轟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陰沉的天空,緊接著是滾滾炸雷!暴雨更加猛烈地傾瀉而下,彷彿要將整個城市徹底淹沒。冰冷的雨水,澆在張介安身上,卻澆不滅他心頭那團被徹底點燃的、復仇的火焰和無邊的寒意。殺手的目光,已經穿透雨幕,牢牢鎖定了他和品宜的巢穴!

後記:凝視深淵
雨,不知疲倦地敲打著高級公寓大樓光潔的落地窗,在玻璃上蜿蜒出無數道扭曲的水痕。大樓對面,一棟尚未完全竣工的商業大廈骨架,在暴雨中如同猙獰的巨獸。其中一個空蕩蕩、沒有窗戶的毛坯樓層深處,黑暗濃稠如墨。
周天鳴靜靜地佇立在黑暗邊緣,彷彿與陰影融為一體。他脫下了濕透的連帽雨衣,露出裡面普通的深色夾克。雨水順著他短硬的髮梢滴落,滑過稜角分明的臉頰,最後消失在衣領中。他手中拿著一個高倍率的軍用單筒望遠鏡,鏡頭穩穩地對準著對面大樓的某一層——那是張介安和陳品宜公寓的客廳。
透過望遠鏡,公寓內的景象清晰可見。暖黃色的燈光下,陳品宜正焦慮地在客廳裡踱步,不斷地打著電話,臉色蒼白。她時而走到窗邊,擔憂地望向外面被暴雨籠罩的街道,卻渾然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正被對面黑暗中一雙冰冷、專注、如同觀察實驗體般的眼睛,盡收眼底。
周天鳴的嘴角,緩緩地、無聲地向上牽扯。那不是笑容,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絕對掌控感的弧度。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望遠鏡冰涼的金屬外殼,如同撫摸著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刃。

他另一隻手裡,把玩著一個小巧的黑色裝置,形狀類似U盤,頂端有一個微小的紅色指示燈,正在黑暗中規律地、微弱地閃爍著,如同惡魔的心跳。這是他從那輛被炸燬的誘餵藍車殘骸附近回收的微型訊號中繼器。正是通過它,他短暫地劫持了附近巡邏警車的MDC信號,精準地引導了張介安踏入那個致命的爆炸陷阱。
「反應很快…力量不錯…」他對著望遠鏡中那個焦慮的側影,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像是在評價一件物品。「可惜…秩序…不容破壞。」他的目光轉向公寓另一角,那裡掛著一件張介安的警用夾克。鏡頭鎖定在夾克肩章上閃亮的警徽,周天鳴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陰寒,如同淬毒的冰錐。
「審判…必須執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新的、偽造的計程車司機證件,上面的照片是他,但名字換成了一個新的化名。他將證件和那個閃爍著紅光的黑色裝置並排放在佈滿灰塵的水泥窗臺上,靜靜地凝視著。
窗外的暴雨聲,如同千軍萬馬在奔騰嘶吼。黑暗的毛坯樓層裡,只有那點微弱的紅光,在周天鳴冰冷的瞳孔中,映照出兩簇跳動的、永不熄滅的、來自深淵的火焰。他像一尊來自地獄的雕塑,凝固在對獵物巢穴的凝視中,耐心地等待著下一個「儀式」的完美時機。獵網,正從四面八方,無聲地收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