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路易斯市有座森林公園 ( Forest Park at St. Louis) 被稱為「聖路易斯之心 」(”Heart of St. Louis”); 它為這個日益式微的城市保存了難得的清新形象和盎然生機。 這森林公園保留了很豐富的自然生態-樹林、草原、溪流、濕地 ; 這片佔地廣大的綠色空間成為多樣動物和鳥禽的棲息地。

每年春夏之際, 我如候鳥來到這城市看望女兒; 客居期間每天最期待的充電活動就是去森林公園漫步。在公園散步的同時,也會細心聆聽觀看, 是否有公園裡常見的雀鳥在附近? 在樹枝間輕盈得跳盪的紅衣主教鳥? 飛離枝頭時留下高揚婉轉歌聲的紅翅黑鸝? 在佈滿蓮葉的養魚池出沒的蒼鷺是否還在? 有時會見到它的鳥喙叼著新鮮捕獲, 不慌不忙得吞食。 這些欣喜的遇見都是上帝賜下的清晨禮物。

早上的鳥禽活動中, 最熱鬧的莫過於加拿大雁出游。 大雁成群結隊穿過水道, 來到樹林環繞的噴水圓池邊。 或穿梭池中,或在池邊草地覓食, 它們都是挨家挨戶集體行動, 各家由兩隻體型較大的家長前後左右看護。有趣的是今年的加拿大黑雁群裡多了兩隻醒目的白色愛姆登鵝。 雖如魚目混珠, 但佔絕對多數的黑雁們也與之相安無事。 記得往年也在養魚池邊看到過孤伶伶的一隻愛姆登鵝, 總是獨自蹲坐在地上, 遠遠望著大雁群,狀甚落寞。 今年見到有兩隻作伴, 而且它們也被黑雁群體接納, 不再是落單的雪白異類。 雖然這是人為屬意的故事和感受, 但看到類不同, 卻能相互為伍, 旁觀者如我不得不覺得大自然的和諧就像撒落在湖面的𥻘𥻘晨光和草地上的露水, 清新溫柔。

森林公園的早晨還是很安靜, 各類動物鳥雀應該曙光初現時就已經開始聒噪起早忙碌覓食。等到我信步走到公園時, 它們都已經趴趴走夠了, 飛遍了, 吃飽了, 各據一方歇息去了。黃昏的森林公園則是另一方景像, 動物們在日落前似乎都更加興奮。 在草原區隨處都可以看到幼小野兔品嚐嫰葉, 快速咬嚼匆忙竄跑。在碎石步道旁的橡樹下,樹頭裡都裝滿了此起彼落的吱吱喳喳聲, 雀鳥們交換一天的訊息,不斷有零零星星數隻山雀在樹間飛上飛下。 也有家麻雀如箭一般飛進矮樹叢裡, 不見蹤跡, 但可以聽到它們的啾啾聲喋喋不休; 鳥群在灌木叢裡, 繼續耗盡一天的精力, 等待夕陽西下。

不同于草原區的喧囂嘈雜, 傍晚的公園濕地是一個只有蟲鳴的無聲世界。 一隻晚歸的白鷺在水邊歇腳站立, 凝視水影, 無意離去, 在聳立水草背景下, 很嫻雅。日暮時分是除了大清早外的另一觀賞動物的最佳時間。 有一天我和女兒在這濕地看到一對母鹿和酷似斑比的小花鹿, 從矮叢間探出身, 見到對岸的我們, 停頓片刻, 然後緩緩得又走進樹叢, 消失在濃密的水草和漸臨的暮色𥚃。這短暫的目光相接靜靜得撫平了一天思慮所留下的皺摺, 也填滿了當下心中若有的些許空洞。

帶著滿足, 也不敵蚊蟲的叮咬, 我們趕緊往回走。 在離養魚池不遠的小路上, 看見許多人拿著手機拍照, 原來是大雁部隊要過街。 二十多隻大雁順序排成一列, 大搖大擺,仰首闊步, 兩邊的汽車和行人全都自動止步,恭候所有大雁安全過街, 當然每個人也都舉起手機留下這幽默的鏡頭。

看著大雁過街, 我想起孩子們學前時讀過一本小繪本, 「讓路給小鴨鴨」 ( Make way for ducklings) 。 故事裡, 木鴨媽媽帶著八隻頑皮小鴨鴨一字排開, 在波士頓舊區一路招搖, 尋找新家園。路上危機重重,它們的 警察朋友即時趕到,為它們開路, 吆喝所有車輛停下讓路, 讓鴨鴨們安全過街。 最後鴨鴨們在波士頓公共花園的池中小島落戶。後來有藝術家也在波士頓公共花園立了鴨媽媽和小鴨鴨們的銅像。我們去波士頓玩時, 小孩子們也在它們的銅像前開心得演述故事。 那天,看到了大雁過街, 一時掀起了一些沈積在記憶箱底的細碎片段,那些讓內心莞爾的影像。
大雁們回到它們在養魚池附近的棲息地了。 它們在森林公園裡的每一天也許一成不變, 公園裏的樹木花草鳥雀動物也不一定罕見, 但如公園裡畫家筆下的寫生, 尋常的樹木溪流可以成為永久的優美畫面; 我在這公園裡所捕捉到的驚鴻一瞥 也不經意就成了會流淌在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印象和情懷。 🦆

~附註: 關於聖路易斯森林公園 ( Forest Park at St. Louis) 的一些冷知識。 公園建立于1876 年; 當時為了緩解工業化所產生的嚴重污染,當地政府保留了那時候郊外原有的森林,就建立了這處所有市民都可以自由徜徉, 呼吸清新空氣的綠地。 當時聖路易斯是美國第四大城市, 是「通往美国西部的大门」,1904 年 世界博覽會的會址也選在這森林公園舉行, 至今公園裡還保留部分博覽會遺址。 聖路易斯的森林公園是美國都市公園裡算是較大的, 佔地1371公頃, 比紐約中央公園還大出500 公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