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破廟內火光搖曳,四人各自安歇。紀宸璃蜷縮在角落,隱約能聽見那三人均勻的呼吸聲。她剛放鬆些,心神卻被一道輕微的腳步聲拉回現實。
門外傳來「沙、沙」的細響,彷彿有人悄然逼近。
下一瞬,一群黑影如潮水般湧入,刀光寒芒中夾雜著殺氣四溢。
「敵襲!」少年瞬間翻身而起,聲如驚雷。
劍光一閃,他已拔劍迎敵,氣勢凌厲如鷹擊長空。兩名青年反應同樣迅速,拔劍列陣,三人一字排開,氣息如一,顯然早已訓練有素。
黑衣人攻勢如風,但三人的配合天衣無縫——少年靈動迅捷,劍走游龍;穩重青年步伐穩健,守如磐石;冷峻青年動若閃電,每一招皆取敵咽喉要害。
但刺客眾多,漸漸逼近包圍。
紀宸璃縮在角落,雙眼睜得滾圓,嘴裡喃喃:「這是什麼——武俠電影現場嗎?……太真實了吧!」
就在此時,一名刺客目光一撇,見她如驚鶴般蜷縮不動,露出殺意,揮刀直衝她而來!
「小心!」少年驟然轉身,劍鋒橫擋,堪堪擋下刺客刀勢。
然而就在他擋下這一擊之際,另一名刺客從後方突襲,一道寒芒直取他的背心。
「不可以——!」紀宸璃腦中一片空白,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撲了上去。
長劍刺入她左肩,鮮血瞬間湧出。劇痛襲來,她卻死死咬著唇,沒有讓自己倒下。
「你找死!」少年怒目圓睜,一劍逼退來敵,冷峻青年迅速補位,長劍化風掃落另名刺客喉嚨。穩重青年也連斬兩人,局勢終於逆轉。
刺客見勢不妙,迅速撤退,瞬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紀宸璃踉蹌倒退,捂著傷口,嘴唇發白,卻依舊嘴硬地喃喃:「我這是……剛開局就領便當?」
話音未落,她身形一晃,軟倒在地。
少年一個箭步接住她,將她攬在懷裡。掌心觸及她細瘦的肩膀與不合年齡的骨感,少年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她染血的衣襟上。
「小兄弟,撐住,我幫你包紮……」他語氣低沉,正要解衣查看。
紀宸璃意識模糊中,輕微扭動,聲音如羽:「我……是……女……生……」
那聲音幾乎細不可聞,卻清晰地鑽入少年耳中。
他手一頓,瞳孔微縮。
「……!」
少年怔了一瞬,迅速回神,目光一沉。他轉向兩位同伴,聲音低冷:「屍體,處理乾淨。」
「是。」兩人領命離去。
廟內重歸寂靜,月色灑入,映在紀宸璃蒼白的臉上。
少年將她抱至廟角,動作儘量小心。他伸手撩起她的袖子,目光不帶一絲輕浮,僅帶著一份慎重。他熟練地撒上金瘡藥,包紮妥當,翻出行囊中的布巾,小心地覆在她身上。
他望著她蒼白的面容,低聲自語:
「……謝謝妳,替我擋了那一劍。」
他聲音極輕,卻如月光般柔和。
——
那是一間陰暗的地下室,四周的牆壁是粗糙的石塊砌成,但並非完全原始的風格,每一塊石頭間隱隱透著些許整齊的手工痕跡,上頭還嵌著幾顆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勉強照亮了空間,投射出一片朦朧的陰影。
房間中,兩名黑衣人跪伏在地,頭低垂著,額上滲著冷汗。雖是黑衣加身,但他們顯得狼狽,衣角帶著斑斑泥痕,似乎剛經歷了一場苦戰。他們身前,斜坐著一名身形修長的男子。男子身著深色長袍,袖口和衣領處繡著繁複的暗紋,他的坐姿顯得隨意且散漫,單手撐著頭,神態輕鬆,散漫卻自帶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他似乎對兩人的匍匐視若無睹,指尖輕敲著扶手,彷彿只是在打發無聊的時光。
「主上,我們……失手了。」其中一名黑衣人低聲道,額頭滲出冷汗。
「當時我們跟蹤他們,但沒想到對方竟然察覺……」另一名黑衣人急忙補充,語氣中滿是懊悔。
男子聽完,並未立刻回應,而是靜靜地注視著他們,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椅子扶手。這片刻的沉默像一隻無形的手,悄然勒住兩人的喉嚨,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帶著令人看不透的情緒。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迫的沉默,兩人跪伏在地,身體微微顫抖,彼此對視一眼,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兩人的手指顫抖地滑向腰間的短刀,指節泛白,呼吸急促。利刃半出,寒光閃現,彷彿只要再多一個眼神的壓迫,他們便會決然割斷喉嚨。
「都下去吧。」男子的聲音終於響起,低沉而不帶情緒,像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黑衣人一愣,隨後驚慌地叩頭道:「多謝主上寬恕!」兩人匆匆退下,消失在地下室昏暗的走廊中。
男子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目光落在地面殘留的些許血跡,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嗅到了獵物的氣息:「有趣……越來越有趣了。」
——
廟外的陽光灑進,穿過破舊的瓦縫與窗戶,為本是陰暗的破廟帶來一絲暖意。
冷峻青年站在一旁,目光掃過地上躺著的小姑娘,皺了皺眉,隨即側頭看向剛剛從外頭走進來的穩重青年。
穩重青年額角尚有幾滴汗珠未乾,步伐間帶著疲意,但語調依舊平穩如常:「二少,東西都打理好了,馬也備好了,隨時能出發。」
少年抬眼看他一眼,語氣淡然:「嗯。」
冷峻青年走近一步,低聲提醒:「二少,已經兩天了,雖然因為我們的關係害她受傷,但二少你也幫她療傷,還照顧她兩天,已經仁至義盡。」
少年垂眸看著那張安靜的臉,沉默片刻,低聲道:「……再等一天。若還不醒,我們就走。」
穩重青年與冷峻青年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見了一樣的無奈。
翌日晨時,三人正準備用早膳,廟中忽然傳來細微動靜。
少年手中食物尚未入口,便已快步走向那處角落,兩名青年緊隨其後。
宸璃眉頭緊蹙,眼皮微微顫動,彷彿從沉睡中掙扎甦醒。喉間一陣乾澀,她下意識地想起身,卻發現四肢沉重無力,只得微微抬頭。
她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朗面孔,輪廓分明,帶著些許英氣與冷意。
這是夢嗎?
宸璃還未反應過來,一隻溫暖的手穩穩扶住她肩膀,輕輕將她扶坐起來,靠著牆角。少年的動作溫柔,語氣也放得極輕:「慢點,別急。」
她本能地想說些什麼,卻一抬頭就看見三雙目光齊齊落在自己身上,頓時語塞,有些窘迫地垂下眼。
正在她思緒雜亂時,那少年將水袋遞至唇邊:「先喝口水,潤潤喉。」
宸璃怔了怔,沒想到對方會如此體貼,下意識張口,讓水袋中的清涼滑入喉中。甘澈的水分潤過乾裂的口腔,她才沙啞地擠出兩個字:「早安。」
少年一怔,隨即嘴角彎起,溫和回應:「早安。」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又問。
宸璃搖搖頭,聲音極輕:「沒……沒有,謝謝。」
少年轉頭對同伴使了個眼色,那名穩重青年便從一旁取來一包乾糧,遞給她。
稍作用膳後,少年主動介紹道:「在下孟景嶽,這位是郭泰,他則是凌澈。」
他語氣平靜如水,卻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風範。
「姑娘怎麼稱呼?」
宸璃一愣,心頭猛然一跳。
糟糕,她壓根不知道這具身體原本的名字。三人目光齊刷刷盯著她,令她頭皮發麻,她下意識脫口而出:「紀宸璃。」
「紀宸璃……」景嶽低聲唸著,忽而道:「宸心似水澄清夢,璃光映月照青空。」
他聲音不重,卻像清風拂過靜湖,餘韻繞耳。
宸璃一怔,不自覺盯著他,神情一時呆住。
景嶽未曾察覺,心中卻浮起一絲懷疑:這名字如此雅緻,與其乞丐模樣不符。他眉心微蹙,猶豫片刻後,取出一袋銀錢與一塊雕工精緻的信物,遞給宸璃:「我們要趕路了。這些是給妳的謝禮。若日後有困難,可帶此物前往京城將軍府找我。」
宸璃下意識接過,還未反應過來,三人已轉身準備離開。
她怔了一下,內心一陣慌亂。
不行,不能就這樣讓他們走!
她看著三人背影漸行漸遠,忽然大聲喊道:「等等!別丟下我一個人!」
景嶽與同伴回頭,三雙眼睛再次鎖定她,令她頭皮發麻,心亂如麻。
宸璃咬了咬唇,硬著頭皮擠出哭腔:「拜託你們帶我走……老實說,我失去了記憶,真的不知道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我從破廟醒來後,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求求你們,別丟下我一個人……」說著,眼淚沿著臉頰滑落,她的語氣哽咽,聲音不大,卻直擊心弦。
郭泰微皺眉,凌澈則不語,只是偏過頭。景嶽神情複雜,望著她片刻,終於嘆了口氣:「好吧,暫時帶上妳。但若遇到危險,我們未必能顧得過來。」
宸璃吸吸鼻子,破涕為笑:「謝謝……」
自此以後,宸璃便與三人結伴同行。
她對周遭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如初入凡世的孩童般不斷發問。連路邊村莊的瓦房、田地裡的水牛、甚至一株野草,她都能停下腳步觀察許久。
這裡……和歷史書上的古代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樣。她心中不斷推測,這大概是一個未知的平行時空。
三人對她的舉止頗有觀察。郭泰低聲嘀咕:「不像裝的。」凌澈冷然道:「多留個心眼。」
景嶽沒有回話,只靜靜望著宸璃的側臉,眼神柔和了些,心中也漸漸多了些疑問。
數日後,他們抵達京城。
將軍府高牆朱門、石獅鎮守,飛檐翹角如鳳展翅,氣勢恢宏。
宸璃站在門前,仰望著眼前莊嚴氣派的府邸,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不禁緊了緊手中衣襟,目光閃動,心跳微亂。
不安,興奮,好奇,忐忑,一時間交織在胸口,她深吸了一口氣,踏出腳步,走進這個命運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