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四十年的老公寓,二樓的窗簷下衣架搖動,房子要麻雀幫她做點事。
「麻雀,麻雀。」房子說,「可不可以幫我貼租屋廣告?」
「阿美,還不放棄哦?」
「要你幫忙,少在那邊教訓我,嘰嘰喳喳。」
「我只是不想白費工夫。」
「你又知道白費,你只會給我唱衰!我窗簷下給你住,白米給你吃,還忍受你拉屎跟抽菸,你這個沒路用的麻雀沒資格講我!」
「那這次招租,想用哪招,又是要降房租?」
「關你什麼事?」
「沒房客啦,阿美,再降多少都一樣,妳很難租了啦。」
「你再講!」曬衣桿上的衣架劇烈搖晃,窗戶猛力開關,「麻雀,你有種再講一遍!」
「妳想要完美的房客,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死光囉?」
「阿美,不要加那些有的沒的篩選條件,妳太嚴格啦。」
「哪有嚴格!」
「限男,限單身,限高富帥,年齡三十至五十,無不良嗜好,還不能打電動組鋼彈,我就問妳,人家租個房子,妳憑什麼管人家有沒有鋼彈?」
「我過去有不愉快的經驗!」
「人家只是租房子。」
「所以你現在是希望我不租了,隨便賣,賣給什麼黑社會藥頭也沒差?」她對擺頭的麻雀說,「又不敢講話,到底想我怎樣,你說啊?」
「除了限男,最多再加一個條件,否則我走啦,不幫。」
「憑什麼規定我?」
「不然去找別人幫嘛。」
房子還要想一想,麻雀去路邊叼了香菸飛回來抽,房子內部還在吵,裡面的衣櫃櫥櫃都在搖,電視機轉台,風扇又吹又停,洗衣機洗完又脫乾。
「限高富帥。」
房子的決定相當慎重,但是麻雀吐出白煙說:
「高富帥,是三個。」
「麻雀,麻雀,我真的不能再讓了,小帥鳥。」
麻雀原本還想吵幾句,算了,飛進窗戶,在書桌上的硯台裡倒了一瓶蓋的水,咬著墨條磨墨,然後叼著毛筆在紅紙上寫字,一邊跳一邊寫,寫了五張租屋廣告。房子希望他多寫幾張,但這是最後的紅紙。麻雀飛起來欣賞,還可以,電台的天氣預報也還不錯,於是抹漿糊,叼著廣告紙去尋找合適的電線桿。
沒過幾天,房子就簽約租給一位高富帥的老紳士,九十五歲,退役飛官,還幹了二十年民航機機師,玩跑車,包二奶三奶四奶,投資藥廠開發壯陽藥,結果被騙一毛錢都拿不回來,妻離子散,好友封鎖,落得高齡九十歲還得找房租的下場。老紳士聽人說租這間讚,適合寂寞男仕,結果連一個禮拜都沒撐過,半夜高血壓心臟病發,還是麻雀打電話叫救護車的。
「就叫妳收斂一點,幹嘛那麼飢渴?」麻雀忍不住教訓。
「我怎麼知道......」房子低聲。
「人家年紀這麼大,還吃藥,妳以為是年輕小夥子?」
「我只是給他愛......」
「愛?愛就不能走養生路線細水長流,一定要大峽谷急流泛舟?」
「我的愛就是全部,所有一切的,無條件……」
「無條件,差一點變凶宅,妳知道會多嚴重嗎?」麻雀吐出電子菸,「好啦,妳很難過,妳只是好心想照顧他,想多愛他一點,我的重點是,他有去買紅色廣告紙吧?」
窗簷下的衣架安靜不動。
「我還可以嗎?」
「當然,現在哦,還要加價租。」
文/圖:張原通
大家好,我是阿通,這是第八十四篇故事,是個有點無厘頭的故事,不曉得一開始會不會混亂或是難以理解對話到底是誰跟誰在講的?總之,希望搏君一笑,感謝你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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