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火在燃燒。
這馬該是什么樣的表情？
我看不到，我只知道，火在燃燒，馬在燃燒，一切都在吟頌的聲音中，慢慢燃燒。分割成肉塊，刀子滴著血。
國王將在一場盛大的儀式後，得到關于乞求的回報。
「你會成為王啊！」
「不是世界之主嗎？」國王心里疑惑。
隨著儀式一次次完成，那復雜繁瑣的祭祀，漸漸走向尾聲。
國王聽到了關于儀式完成的報告。
「你會成為王啊。」
他終于忍不住地問出口：「不是世界之主嗎？」
那還在燃燒的火焰前，筋疲力盡的主持者，來到國王面前。
不再作為神的代言，他將再一次成為王的臣民。
「尊敬的王啊，無論是什么名號，都仍是王。」
這個人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也不再陷入瘋狂的迷醉，而那剛剛離開的激情，仿佛還殘留某些值得追尋的煙火。
「可以稱呼您是王中之王，也可以喊您是世界的主宰，但對于神來說，您仍然只是王，而非是比那更多的存在。」
國王沒有接受這種解釋。
他的耳邊似乎仍在回響著已經消失的聲音：
「唵！這祭馬的頭是朝霞，眼睛是太陽，呼吸是風，張開的嘴是一切人之火。」（《大森林奧義書》）
在獻上這一匹馬之前，他很快樂；在真地獻上這一匹馬後，他反而感到失落。
不是悲傷，也不是絕望，就是一種深深的失落。
早上，他告別了自己的妻兒，靜靜穿過花園，直到看見第一個穿著白衣的仆人，他才說出第一句話：
「啊，這是我嗎？」
仆人跪倒在一旁，不知道說些什么，卻又慶幸于自己只是一個啞子。
國王并沒有期待誰來回答，看著剛剛升起的太陽，覺得那些被教導的事，仿佛真地在黑夜里，已經發生。
來到祭壇前，一切都已準備好。
沒有人要他等待，只是神安排了一切。
祭司這樣說。
他穿著比國王更華麗的衣服，在平日里，他是絕對不會做的。
幾個裝飾華麗的天女，圍繞在他身旁。
國王看到了一個格外可愛的女人，也戴著祭司的裝飾，但他只能低下頭，看著地面。
白色的毯子，遮蔽了原本的泥土，他能聽到一種心跳樣的聲音。
祭司很快就站到了最高點，而國王卻在最低的地方等待。
隨著長篇大論的咒語，他聽見了很早以前就知道的誓言，然后便是慢慢送來的火種，一點點引燃了那高聳的柴堆。
牽馬進場的仍是一個白衣的仆人，他在場中，按照祭祀的準則，殺死了它，分割了它，然后再擺到金銀裝飾的盤子中。
國王感受到一種激動。
火仿佛從昨夜一直燃燒到今天，但他不能說出一個字。
「祈求已經完成，再不要說出一個字符。」
國王按照這樣的要求，和自己的仆人一樣，不說出任何聲音。
「這一天，我將是一個啞子。」國王在心底暗想。
于是，當馬被殺死的時候，只有祭司的聲音，在場中飄蕩。
烈火讓所有人都退開了。
即使是那些輕盈的天女，也退到了國王的身邊。
此時，除了祭司，便只有他離祭壇最近了。
這樣炙烤，一直延續到了儀式結束。
國王聽見了祭司的聲音，就在眼前響起，他抬起頭。
「你會成為王啊。」
國王想，這是我曾聽過的嗎？難道我忘記，自己已經祈求過了嗎？
這是今天殺的第一匹馬，還是從昨天就開始，不斷殺死的又一匹馬？
所有人都跟著國王站起，而他卻一點兒也不知道，還有什么，是該在這里出現。
他恍惚著。
似乎要因為這一切而暈倒，他拼命抓住旁邊的什么，他也確實抓住了。
那是天女的一只胳膊，還有柔軟的肩膀。
「你會成為王啊。」
國王又聽到了誰在重復，他只希望，那不是這個身邊的天女，于是他扭著頭看她。
一切在沒有分明的時候，便已經進入黑夜。
當他走出花園，他想起自己是孤身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