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柳千語總是在早自習開始前五分鐘衝進教室。她氣喘吁吁地拉開椅子，髮絲因奔跑微微凌亂，臉頰泛著紅暈。唐海德就坐在她旁邊，懶洋洋地托著下巴看她，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又睡過頭？」他問，順手遞過去一瓶無糖豆漿和一袋燒餅油條。千語接過，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溫熱的觸感讓她心跳漏了一拍。她低下頭，含著吸管小聲應了一句：「嗯。」
從小學到國中，他們總是同班，直到高二才因為分組分開。海德去了自然組，千語選了社會組。儘管如此，他們仍習慣在早自習前見上一面，就像一個誰也不曾明說的約定。
（二）
放學後的西門町，街道熙來攘往，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千語走在前頭，書包上掛著叮叮噹噹的鑰匙圈，海德則在後面邊走邊轉著籃球。
「喂，妳週末有空嗎？」他忽然問。
「幹嘛？」千語回頭，風掀起她的髮絲，遮住半張臉。
「看電影。」他語氣很隨意，卻不自覺偏開視線，「新上映的《哈利波特》。」
千語愣了愣，心跳倏地加快。她捏緊書包帶，裝作鎮定地回答：「……好啊。」
那天晚上，她在日記本上寫下：「唐海德約我看電影，這算不算約會？」寫完又覺得自己太傻，立刻用立可白塗掉。但睡前她還是忍不住打開手機相簿，久久停在他們在小人國的合照上。
（三）
電影院裡，他們並肩而坐，中間隔著一桶爆米花。千語緊張得不敢動，手指死死揪著裙擺。螢幕光影閃爍，映在海德的側臉上，他的睫毛在昏暗中清晰得像一幅素描。
「妳要不要吃？」他忽然低聲問。
「……什麼？」
「爆米花。」他轉頭望著她，眼神直直撞進她心底。
千語臉頰瞬間發燙，慌亂伸手去拿，卻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海德沒有收回，反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瞬間，千語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大到整個戲院都能聽見。
（四）
但十七歲的愛情，總是伴隨著成長的陣痛。
高三那年，海德收到了美國大學的錄取通知。他站在千語家樓下，手裡緊攥著那封信，眉頭深鎖。
「你要走了？」千語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醒什麼。
「嗯。」他低頭看她，眼神裡有掙扎，「爸媽希望我去。」
千語死死咬住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她早知道這一天會來——海德太優秀了，他的舞台不該只停在這條街。
「……那很好啊。」她擠出一個笑容，「恭喜你。」
海德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把她拉進懷裡。心跳透過胸膛傳來，沉穩而強烈。
「等我回來。」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千語沒有回答，只緊緊攥住他的衣角，眼淚無聲滑落。
（五）
後來，千語考上了台北的大學，海德則飛往地球另一端。他們偶爾聯繫，但時差和距離像一堵無形的牆，讓對話總是斷斷續續，像一封封來不及寫完的信。
某個深夜，千語獨自走在校園小徑，抬頭望見滿天星光。她忽然想起十七歲那年，海德指著天空對她說：「如果迷路，就找最亮的那顆星，我會在那裡等妳。」
她握著手機，猶豫很久，最後傳出一條訊息：「我是不是該學著長大了？」
幾秒後，手機震動，海德的回覆跳了出來：
「不用急，我會等妳。」
螢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她笑了，卻又忍不住落淚。
十七歲的愛情，教會她什麼是等待，也讓她明白——
有些眼淚，是因為幸福才會流下的。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