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地乾枯的楓葉,掃起再落下;
朝陽含羞半遮面,籌謀一日的溫度。
空等數日雨,剛成形的颱風遠方去,巷弄輕風切,落葉如燕翻滾於路面;
家戶無聲息,雞犬相聞已絕響。
河畔休耕的田,放養鴨母群,
兄長曾傳頌著,額吧吧吧吧,一千死九百…
氣的飼主挑起長竹竿追著猴死囝仔脯跑。
相思林針葉不為引火苗,漸將沙地化為土,
那年代曾是阿母與守林員為生活與職責的一段賽跑,
可憐了為人母者,嚇得面色青筍筍。

尚餘零星舊瓦房,厝前厝後人煙少,
紅磚牆,綠苔蘚,斷垣殘壁立高樓,
盛極一時粉鳥籠,早無賽鴿繞半空。
帝君廟黑令旗下,罕傳來犒軍,
謝籃家常菜,老嫗妯娌婦孺三炷香。
抓魚栽老壯男丁,更早討入一片海,
海水鹹鹹身浮沉,晨冷日炎浸黃昏;
撈得一家飯菜香,如今沙灘無人影。
20250822

黃昏的海風越長堤,
彷彿悠揚的海螺聲正從路頭林投樹那端急響起,
召喚里民繫著腰抄套繩奮起網,
牽罟的竹排仔漸合攏,
孩童沙灘嘻笑鬧,大人由湧腳往上魚貫拉,
分點漁獲加減賺。
一馬當先浪頭上,如魚得水潛汪洋;
海子遨游似蛟龍,赤腳走向夕陽紅。

臨夜廟埕康樂隊,歌舞女郎招買藥;
野台戲放電影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布袋戲,
左右榕樹下,萬頭鑽動無虛席。
老榕長鬚美髯公,盤根錯節為基地,
東邊一棵為敵方,西邊一棵為巢穴;
雙方人馬點將後,一聲令下殺手刀,
征伐四起追逃竄,廟公笑罵吵死人;
待到各位阿母忙完後,藤條竹枝威嚇上陣來,
史艷文藏鏡人各路英雄皆膽寒,抱拳期約明日再來戰,
隨之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除了背書受挨打,何知天高地厚寬?
所愛珍藏尪仔標彈珠與陀螺,有時甚至擴及龍眼籽,
偶一得之夢裡也會笑。

過港的風吹來更熱些,彼時更無電風扇,
輕羅小扇撲流螢,門口埕溫鋪草蓆,
兄妹仰躺望流星,忽有薄被蓋天明,
原是阿母擔憂凍露水。
容有颱風地震災,龜山島容貌依舊矗立於院後,
然而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時光,
宛如當年秋天斷線的風箏,
一去不復還。
20250823

試著於腦海中印象裡勾勒那一口井的位置,
應該位於鄰院的門口埕。
隔著圍牆騎著三輪小腳踏車的男孩問說:
鄰居,你在幹什麼?
青木瓜還橢圓滾滾懸掛於烈日下烘托,
仲夏時吃過一顆,味道仍然和井邊時的一樣,
那時阿母從早忙到晚,
只有清晨時在此洗菜洗衣服,
而我一直好奇俯望裡面水映著藍天白雲的天空。
偶而與小妹用破磚破瓦片,搭建一座小小的土地廟,
石頭當神明,野菜以供奉,再偷支香,煞有其事。
有一次偷了零用錢,阿母拿起家法繞著井緣追著跑,
心驚膽跳又慶幸沒趕上,稍長後阿母回答說:
怕你跌倒。

再過一些年,井被填平也封口,瓦厝變樓房,
菜園子不見了,
瓦簷下排水溝的紙船可曾飄過河入海?
多少個雨中於戶碇前廊下蹲,凝視小小的寄託,
望之承載於遠方。
寂靜於炎熱的假日午後,怎麼靜悄悄?
青梅竹馬摸蜆兼洗褲,要不偷挽芭樂,釘陀螺,
爬樹製木劍做大俠,摘取苦苓籽當子彈,
打鳥偷襲女同學;衝過沙灘如鐵板燒,
撿貝殼捉沙馬,再偷點番薯撿些漂流木,
挖坑點火埋沙燜。
總是吃不飽,才這般精靈作怪。

冷氣在滴水,以為忽下雨,
意興闌珊烈日下,雨若不來讓汗流。
田野溝渠沙地海灘大坑河,
賜我江山遼闊予童少;
再無西北雨直直落,鯽仔魚要娶某…
依然還記得,昔年曾經過往…還有那個小小偷,
竊得想起來也會暗自偷笑的殘行者。
202508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