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決議在夕陽下山之際,策馬遠離村莊。
「另外,」茉琳提出附帶條件,「我想沿著我們過來的道路走,順道剷除前一天戰鬥中逃亡的殘黨。」杭特點頭同意;畢竟,誰也不想再犯同個錯誤,害下一個山大王趁勢崛起。
既已決議,夫婦倆趁人家還在工作、忙碌之時,躲避村民們的視線、趁隙離屋。
他們倆揹著行囊,悄悄前往馬廄;整理了馬匹,在被人察覺前,前往村口。
越接近村子入口,茉琳的心情變得越加沉重,甚至到肉眼可視的程度。
連杭特也被她感染,心情跟著沮喪起來。
他忍不住開口:
「怎麼,茉兒,妳很反常,今天?」自己也反常地頻頻嘆氣。
「沒──有,」她拖著長音,「只是,不告而別的……感覺對萊爾姊妹很不好意思。」
跟自己心有靈犀的妻子所說的話語不偏不倚刺痛杭特,罕見地感傷了起來。原以為自己對「給予認識不長的人不辭而別」這件事早已習以為常;萬沒想到,這不到一個禮拜的相處遠大過杭特自己能調適的程度。
斜陽將兩人與駝運行李的馬匹的影子映在跟前;踩著沉重的步履,他們跟著搖搖晃晃的影子,往離村的方向行進。
正當他們走上離村方向的緩坡,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喊聲:
「茉琳──杭叔──」
夫妻倆反射性轉頭一望。
「茉琳──杭叔──」聲音逐漸接近,隨後是喘氣聲。
他倆佇足,等待著叫喚兩人的人跟上。
「婕莉!」茉琳率先開口;沒等對方換氣,便衝上前擁抱她。
「你們要走喔?」調整好呼吸,婕莉便開口。
「怎麼……這……麼──突然?」好不容易追上婕莉腳步的蓓菈,仍上氣不接下氣,終於開口。
婕莉死不放開她視如第二個姊姊的邦媞夫人。
「聽著,喝哼,」老習慣又犯了的杭特,清了清嗓子,替自己爭取尋找辯詞的時間,「我們得趕去下個地方。」
「不能等嗎?」婕莉顯然不買單,「大家還在準備宴會耶?怎麼不多待幾天?」邊咕噥。
「妳姊呢?」杭特又慣性顧左右而言他;每當回答不上對方的提問,他就會這麼做。
「麥潔說『誰想裡那兩個連再見都不說的渾蛋。』明明是她先察覺兩位要先一步離開的說,怎麼這樣說人家?還這麼薄情,不來送別呢?」懂事的蓓菈忙著數落「自家沒禮貌的孩子。」
邦提夫婦相視而笑。
「你們不要走好不好……」婕莉開始鬧孩子脾氣了,「留下來……」
邦媞夫人輕輕放開她,輕聲說:
「邦提夫婦從不久留同一個地方。這是江湖規矩啊。」
邦提「夫」人點頭稱是:
「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就會有人來取杭叔的『頭,』拿去執法單位換錢了。傷心……」假裝悲哀,杭特舉拳在眼角轉圈。
他不看場合的幽默逗笑了婕莉。
婕莉掬了把眼淚,識相地吞下大人們的處世原則,但附加:
「那、那……你們還要再回來喔。」語帶命令。
見她對兩位提出無禮要求,嚇得蓓菈立刻挽住婕莉,搶著應話:
「不要為難邦提先生和太太──請您們不要介意。婕莉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開了,看到喜歡的大人就會忍不住……」換她咕噥起來;後面的句子都糊在一塊。
假裝感到為難的邦提先生聳了聳肩。
茉琳代丈夫說:
「或許……之後會有時間回來度假?」
懂得配合的丈夫幫腔:
「『該死的』癩冕害我損失寶貴假期!」假裝嗔怒,「得想辦法補回來。」
「可是,『癩冕』大叔賠不了。他已經先一步『回去了。』」染上杭特不合適的幽默,婕莉忍不住附和。
一聽,杭特哈哈大笑;同時,心裡安慰──總算有人理解他的幽默。
只有蓓菈提心吊膽,不敢跟著開這種地獄級玩笑;她的良心譴責這種惡劣玩笑。
笑過、哭過,婕莉又變得扭扭捏捏的;讓蓓菈誤以為又耍任性,正準備責備她時,她吞吞吐吐說:
「對……不起,茉琳……我把妳送給我的槍……弄丟了。」雙手後揹、低頭,一副準備挨罵的樣子。
一聽到婕莉弄丟人家送的貴重物品,蓓菈又嚇得臉色慘白,一時無法言語。
「噢……沒事的,甜心。」茉琳擁抱她。
她接著自我辯解著:
「昨天戰鬥的時候太害怕了……就不小心弄丟了……」一五一十表明自己的苦衷。
「人沒事就好,甜心,」茉琳急著安慰對方,「夫人不要妳顧著一把手槍,連性命都不顧了。妳沒事,才是夫人想要的。」
婕莉慢慢釋懷了,再度緊緊擁抱對方。
「嘿,聽著,小蜜糖,」杭特適時插話,「在戰場上什麼都能丟:像是槍枝……褲子……面子……什麼的──唯有一件東西萬萬不可丟……」
「我的頭?──」「掉腦袋──」
兩人同時說出一樣的答案逗得杭特樂不可支,興奮地緊擁擁抱中的兩位。
他邊哀號:
「好想帶回家養──拜託,茉兒,讓我帶她回家養!」懇求著,像是孩子哭求母親讓他養狗當寵物一樣,「有她,有小婕莉,我們可以湊邦提三人組──」
「不──行。」理性的邦媞夫人制止發癲的丈夫,「人家家裡有等她的人哦。」簡要地總結。
杭特露出落寞的表情;連蓓菈都忍不住會心一笑。
(下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