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佩劍貴族後裔,歐仁・菲利普・奧古斯丁・瑪麗・德・聖克瓦,蒙特桑德伯爵,波爾多瓏勃城堡領主,年輕、富有,俊美而狂傲。
位於吉倫特省波爾多地區的瓏勃城堡酒莊,雖是家族基業,卻非歐仁的主要收入來源。獨生子的他,因祖父遺囑與父親身後的雙重繼承,掌握了家族累積的財富,加上在金融市場如劍術般精準的投資眼光,使他年僅三十五歲便坐擁龐大資產。
先天優越的資質與後天精緻的養成,塑造了他睥睨傲世,桀驁不馴的性格。他的慾望從不需開口,即有人雙手奉上。
Le monde, c'est moi──世界因他而存在。
成年以來,他便是個生活放浪形駭、玩世不恭的浪蕩子;道德無法約束他,愛情無法掌握他。對他來說,人生不過是日復一日的遊戲,以及永無止境的 parry-riposte。
高等學校畢業後,父母希望他能承襲家族衣缽,隨父親踏入政壇。他卻只瞥了眼餐桌上的鵝肝,帶著優雅又嘲諷的笑意道:「崇拜血的美味,才能使人高尚。」
那麼努力幹什麼?對於一位註定繼承家產的貴族公子,那只會浪費玩樂與發現自己的時間。
反正,他並無名垂青史或遺臭萬年的想法,只在乎活著時,胯下那把總是蠢蠢欲動的寶劍是否夠雄偉,至於死後的名聲──橫豎他也不會知道。
自年輕時,他便已決定,此生只忠於自己,為自己而活。順應慾望的召喚是他唯一的信仰,其餘如宗教、道德或各式各樣的大道理,不過是為哄騙蠢人和奴隸所虛構的故事──他絕不是個傻瓜,自然也就沒興趣成為殉道者了。
在歐仁眼裡,以真惡逍遙於偽善的世界,才是最有品味的誠懇。
人類社會若真有何價值,那絕不是善惡對錯,更不是公平正義;成功不在於闖出什麼名堂或有多少人愛,而是滿足與享受自己。
生活奢糜的雙親自然拗不過他,於是要求他成家,希望婚姻能幫助他穩定,思考嚴肅之事,至少別只靠性來探索人生,倘若不思從政,那就協助父親經營酒莊,或在學業方面更上一層樓。
但歐仁卻嗤之以鼻,對他而言,眼前的享樂最重要。為使父母不再嘮叨,他同意結婚。
於是,他接受雙親的安排,迎娶一位他不愛、也不愛他的美女。反正若干年後,婚姻不就是同床異夢,養情婦或偷情夫?最理想的情況,便是夫妻和平共處,各玩各的,互不打擾──自古以來,婚姻與愛情本就兩回事。遑論,研究妻子的豐乳美臀,遠比翻閱書籍或財報來得有趣多了。
然而,婚後半年⋯⋯
「你幹什麼成天和那些不適當的人廝混?」向來好脾氣的安德磊,等僕人關上書房門後,一拳砸在桌面上站起,怒瞪心愛的寶貝兒子。
歐仁的父親安德磊,現任共和黨國會議員,這日與同事接受廠商邀約,參加當季高級訂製禮服的時尚發表會。
當他只顧忙著與同儕回味辯論大勝左派的好滋味時,坐在身旁的議員好友,芳索瓦的父親律西安,突然詫異地壓低聲音,在他耳畔悄聲道:「安德磊,你瞧,那位模特兒⋯⋯怎麼長得和我們的歐仁一模一樣?」
安德磊不經意抬眼,看向走秀通道入口,赫然發現正朝他們翩然走來、身材明顯較高䠷的金髮「女」模,不正是他那該死的寶貝獨子?
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只見歐仁身著一襲以雪青色為基調的晚禮服。上身是繁複精緻的手工蕾絲與刺繡,飾以緞製立體玫瑰與點點珍珠亮片。優雅的茱莉葉袖搭配自頸間綻開如花瓣的立領,襯托著他冷淡而清麗的面容。綢緞花朵隨人體線條自然流洩,融入下身緞面與粉彩色系歐根紗相間的大擺長裙,一路延伸至後拖長擺,使行走時花影搖曳,彷彿玫瑰飄落,低調奢華,又不失浪漫風情。
陽光般的金髮盤起高雅髮髻,幾縷髮絲自然散落,綴上珍珠、寶石與羽飾,營造蝶舞花叢的氛圍。薰衣草紫短網紗輕掩眉眼,為歐仁堅定而冷冽的雙眸,更添幾許神秘與誘惑。
安德磊喉結微微滾動,下意識地抬手鬆了鬆領帶結,兩眼緊盯不肖子有模有樣地演繹時尚藝術。那是一朵挑釁的紫玫瑰,遊走於陽剛與陰柔的模糊邊界,含蓄典雅卻暗藏狂野,華麗地邀請觀者墜入愛恨交織的情網。
若非這朵玫瑰恰巧是自己的兒子,他還真不幸地想拐「她」上床。
望著眼前這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安德磊不由憶起二十多年前與愛妻翁希葉特的首次邂逅。
同樣是一場Haute Couture發表會,只是此刻男扮女裝的佳人換成昔日那令他一見傾心的女模,她的美,令年輕的他不顧母親的淚眼哀求與父親的疾言厲色,毅然決然地放棄與一位女繼承人的婚約,帶著他的挪威美女私奔美國,只為實踐自己。
愛,使人勇敢,卻也使人深陷泥沼。
為了愛,他曾在人生地不熟的紐約四處打工,咬牙撐著養家活口的艱辛幸福,卻沒想到兒子小歐仁很快地就來報到。
正當這對不嫌貧愛富、沒有門第偏見的戀愛腦小夫妻,抱著發燒嬰兒面臨美國高價醫療的考驗,愁雲慘霧、無計可施之時,安德磊的伯爵父親終於找上門。
於是,二話不說,第十三代伯爵先賞了第十四代伯爵一記耳光,然後眉開眼笑地抱起襁褓中的孫兒,便帶著這個三人小家庭搭機回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