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瓦倫堡家的僕人正忙著把夫人的幾箱行李搬上馬車的時候,勞倫斯和耶德維爾換上較不顯眼的衣服,從側門走出宅邸。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家生意興隆的酒館,裡面三教九流的客人都有,最好不要穿得太招搖。
詹姆斯和丹尼斯站在門邊鞠躬送行,當耶德維爾經過丹尼斯身邊時,丹尼斯忽然伸手拉住他手臂,壓低了聲音說:「不要做傻事。」耶德維爾大驚失色:這話什麼意思?他知道了嗎?莫非又被他偷聽到了?他已經向勞倫斯告密了是吧?他自己說了,勞倫斯對他有恩。
該死!他應該更提防丹尼斯的!
在那瞬間,丹尼斯看清了他臉上的猜疑和憎惡,歎了口氣放開手。
「失禮了。大人路上小心。」
耶德維爾還沒回過神來,這時前面的勞倫斯回頭叫喚:「怎麼了?」
「沒事,我來了。」耶德維爾壓下心中的疑慮,快步跟上勞倫斯。「他叫我不要喝太多酒,簡直是把我當小孩。」
勞倫斯笑了笑,「看不出來丹尼斯也有婆婆媽媽的一面呢。」
跟在勞倫斯身邊,耶德維爾心中暗潮洶湧。
現在該怎麼辦?要叫停計劃嗎?勞倫斯是在跟他裝傻引他進陷阱嗎?要不要趕快通知蘭蒂爾?
但是如果丹尼斯真的告密的話,就算現在喊停只怕已經晚了。
最可怕的是,他完全無法從勞倫斯一派輕鬆的笑容和閒談中找到任何線索。
直到勞倫斯帶著他來到巿中心一間人聲鼎沸的酒店後,耶德維爾才稍梢鬆了口氣。
至少目前為止,仍是照著計劃進行。大概。
「良弓酒館」是首都排名前十的名店,店名是紀念龍后「神射手」費奧多拉。這裡以食物美味,酒水香醇,價格公道,服務週到聞名,所以有許多來自各行各業,不分貴賤的客人來此朝聖。
「爵爺!」
兩人一進門,一位身材婀娜,相貌美豔的女招待立刻滿臉燦笑地迎了上來。
「您好久沒來了,大家都很想念您呢!」
勞倫斯微笑,「沒辦法,最近家裡事情忙。來我給妳介紹,這位是我的姪兒,赫里塞斯公爵。耶德,這位是店裡最受歡迎的芙雷小姐。」
「公爵大人午安!」芙雷見多了達官顯貴,即便聽到這高貴的頭銜,也只是嘻嘻笑著打招呼,反而是耶德維爾紅了臉,點了個頭就移開視線。
因為芙雷即便在大冷天也穿著低胸上衣,深深的乳溝讓耶德維爾一陣頭暈。
事實上,店裡的每個女招待都穿著曲線畢露的衣服,即便被客人色瞇瞇地盯著也面不改色,遊刃有餘地應對著。
勞倫斯問:「我的位置還留著吧?這麼久沒來,你們大概把位置給別人了。」
「怎麼可能?」芙雷笑著說:「那是爵爺的專屬席位,任何時候都會給您留著。」
說著便領著兩人走上二樓,來到一處包廂,這裡有另一名女招待正在收拾桌子。顯然這裡原本有別的客人,店主一看到勞倫斯進門,立刻把原本的客人移走了。
收拾完畢後,勞倫斯帶著耶德維爾就座,對芙雷說:「一切照常。」芙雷笑著應了一聲,帶著另一名女招待走了。
這座包廂位於二樓的角落,位置隱密,卻可以輕易俯瞰整個一樓,也可以從旁邊的窗戶看到街景,是極好的位置。
對他的計劃也很方便。耶德維爾心想。
勞倫斯興致勃勃地說:「這裡的東西當然不比家裡高級,氣氛卻比家裡輕鬆多了。我每次悶得受不了的時候,只要來這裡坐一坐,心情就好多了。
看到女人心情就好,是吧?耶德維爾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老色鬼!
「所以那位芙雷小姐,想必就是叔父您的新寵嘍?」
「什麼?別傻了。」勞倫斯連連搖手,「你以後也有機會常來這些場所,千萬要記得,對這些為了工作討好客人的女人,跟她們開開玩笑就可以了,可不能玩過頭。一旦跟身分不符的女子沾上了,以後可是會後患無窮。」
他臉色一沈,「同樣的道理,家裡的女僕也不能碰。我知道蘭蒂爾辦事伶俐,很討你歡心,但是你還是別跟她走太近的好。我想回去以後就把她調到別的職位。」
不要太過分!耶德維爾心中怒火狂燒。當初勞倫斯重用蘭蒂爾以便讓他聽話,現在看他穩定下來了,就想把蘭蒂爾一腳踢開,到底多卑鄙?
他忍住差點到口的怒罵,擠出笑容。
「所以叔父您沒事跟女僕們打情罵俏,開口閉口『親愛的』,也只是在開玩笑而已?」
「什麼打情罵俏?」勞倫斯搖頭,「我只是逗逗她們讓她們開心,她們才會更用心工作。她們用心工作,我們管理家務就會更順暢,她們也有機會加薪,這是個雙贏的局面。」
「要是有人想不開,對您動了真情呢?」
勞倫斯自然知道他在說海莉葉,苦笑一聲。
「做僕役的人本來就不該妄想跨越主僕之間的界限,這是必要的常識。如果真有人缺乏做僕役的常識胡思亂想,而讓自己失望受傷,那也是她自己的責任。」
也就是主人可以隨口胡說八道,下人一旦當真就活該死好的意思?
這時芙雷端著托盤過來,為兩人送來一瓶酒,兩個酒杯和幾碟下酒菜,對著勞倫斯媚笑了一下就離開了。
「來來,開動吧。」勞倫斯倒了酒,把其中一杯推給耶德維爾。「對了,你身上應該有點零用錢,方便平日購物或是打賞用。給你一個月一千麥地奇應該夠吧?」
昨天晚上,蘭蒂爾給了耶德維爾一個沈甸甸的錢袋,裡面是兩個杜卡和五百麥地奇,合計也是一千麥地奇,不對,好像是一千三?總之那原本是蘭蒂爾辛苦存下來貼補家用的錢,現在卻成了他的逃亡路費,讓耶德維爾感激到心口快要裂開。
相比之下,眼前勞倫斯這副存心想用金錢控制他的態度實在讓人不齒。別的不說,他才是公爵,根本輪不到勞倫斯發零用錢給他!
耶德維爾一咬牙,下定了決心。他笑著舉起酒杯,「我敬您。」
勞倫斯也回敬,「謝謝。」
耶德維爾將酒一飲而盡,果然不比家中的美酒,入口嗆辣,讓他咳了幾下。隨即他拿起酒瓶,「我來。」
他起身斟酒,剛放下酒瓶,故作不經意地往樓下一看,「咦,那人長得真像瓦倫堡呢。」
勞倫斯轉頭,「在哪裡?」
耶德維爾趁這機會,將口袋裡小藥瓶的藥水全倒進勞倫斯的酒杯裡。接著他湊近欄杆,胡亂地指著樓下一名中年男子。「那個人。」
勞倫斯失笑,「一點都不像啊,你眼花了嗎?」
耶德維爾笑著坐下,「哎呀,我大概醉了。」
「別開玩笑了,才一杯就醉像什麼話。」勞倫斯說著,就毫無疑心地將酒喝了下去。
進行得如此順利,讓耶德維爾忽然有點疑惑:這傢伙真的很聰明嗎?
兩人又東拉西扯地聊了一會,耶德維爾生怕不喝酒勞倫斯會起疑,也舉杯喝了幾口,但每次都只是小心地在唇邊沾一點,免得自己先醉倒。
漸漸地,勞倫斯的回話速度開始變慢,眼皮也有點睜不開了。
他揉了揉額角,「奇怪,今天的酒勁怎麼感覺特別強,是最近太累的關係嗎……」
耶德維爾知道時機已到,微微一笑。
「叔父大人該不會因為幾杯酒就撐不住了吧?在我父親後頸刺洞的時候不是很有力嗎?」
「什麼?」勞倫斯努力睜大渙散的雙眼,「你說什麼?」
耶德維爾從齒縫中出聲:「殺人兇手!」
勞倫斯張嘴想要反駁,卻眼睛一翻,趴在桌上不動了。
耶德維爾檢查了一下,確定他是真的暈倒,便招手叫來芙雷。
「我叔父醉倒了,麻煩幫我僱輛馬車,我送他回家。」
芙雷很驚訝,「真可怪,爵爺的酒量向來很好的,怎麼會只喝幾杯就醉倒呢?」
耶德維爾苦笑,「最近家裡事情多,叔父勞心傷神,已經好幾天沒睡了。都是我不好,硬要他帶我出來玩。我會好好反省的。」
他從勞倫斯口袋中掏出錢袋付了酒錢,還大大打賞了芙雷,芙雷喜孜孜地叫了車,還讓另一個男招待幫耶德維爾扶勞倫斯上車,從頭到尾沒人懷疑他被下藥。
耶德維爾看著昏睡的勞倫斯,嘲諷地心想:錢果然好用,感謝叔父的教誨。
他命令車夫朝廷達利家的反方向駕駛,到了蘭蒂爾指定的地方就叫停了車。
「這裡有我叔父的熟人,讓他在這裡休息一下比較開心。」
他故意笑得很曖昧,讓車夫誤以為勞倫斯的相好住這裡,會意地點頭,一起將勞倫斯扶下了車。
耶德維爾看到車夫遠去後,立即將勞倫斯扶進了旁邊一條陰暗的小巷裡,正是之前的黑咒術師居住的克倫街。
他要在這個充滿污穢和邪惡的地方,清算勞倫斯的罪過。
※
一桶冷水潑醒了勞倫斯,他奮力睜眼,發現自己被牢牢綁在一張椅子上,而耶德維爾就坐在他面前,滿臉的殺氣。
「耶德維爾……你這是做什麼?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
耶德維爾美麗的臉露出冷酷的笑容,顯得更可怕。他手裡把玩著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那正是他之前從武器室裡拿出來,卻誤傷蘭蒂爾的匕首。
「玩笑?這哪算玩笑?真正的玩笑是,當我用這個,」他走過來,用刀尖抵著勞倫斯的喉頭,「劃開你的喉嚨,讓你的血噴完之後,夏科洛醫生和老太太仍然站在你的棺材前,面不改色說你是死於中風。您說好不好笑啊,叔父?」
勞倫斯臉上血色全失,只能努力保持鎮定。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裡是哪裡?」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窄小黑暗的房子,冷風從木板牆的破洞吹進來,卻吹不散屋裡盤踞的邪惡氣息。腐臭、陰冷,比冬天的風雪更加刺骨。
耶德維爾微笑,「這裡啊,就是鼎鼎大名的黑咒術師的家,不久之前這屋裡塞了滿—滿的魔物哦。我猜海莉葉就是坐在您現在坐的椅子上,和咒術師簽約,密謀要取我跟坎納的小命,為了讓她親愛的勞倫斯爵爺坐上公爵的位子。」
勞倫斯急著說:「你聽我說,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也沒有教唆海莉葉!」
但耶德維爾只是微微偏頭。「那又怎麼樣呢?對了,奉勸您不要太激動,左鄰右舍都是空屋,再怎麼大喊大叫也不會有人來救您。只會讓我神經緊張,手上的刀子搞不好就刺下去了。」
之前騎士團和首都警備掃蕩了克倫街,附近許多有案底的住戶都早早逃走了,只剩莉西的情人,魔術師羅恩還住著。但今天羅恩收了蘭蒂爾的高價租金,一大早就出門把房子空出來,所以眼前整條巷子裡就只有他們兩人。
勞倫斯壓下心中惶恐,沈聲說:「你到底是怎麼了?有話好好說不要動刀子。」
耶德維爾咬牙切齒,咬牙切齒,「你在拿刀捅進我父親後頸的時候,有好好說話嗎?我母親又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讓你在粉盒裡下毒?」
「你在說什麼……」勞倫斯氣急敗壞,「我沒有!我進書房的時候,查爾斯已經倒在地上了!我還試著救他,沾得自己滿身血,但是他已經斷氣了,我只好先逃走!」
「少來這套!因為我父親不肯喝你的毒酒,你就直接從他後頸戳下去!」
「我沒有給查爾斯毒酒!那是我珍藏了八年捨不得喝的美酒,為了跟他好好談談才拿去的!」
耶德維爾冷冷地說:「正是你珍藏的美酒把漢斯毒死了,酒瓶上還有你留下的血手印呢。」後面那句是胡說,漢斯早就把酒瓶擦乾淨了。
勞倫斯一臉茫然,「漢斯?原來酒是被他……不可能,我沒有下毒!一定是別人……對了!」他回過神來,「那瓶酒是圖瓦奈侯爵送我的,來自圖瓦奈家族的釀酒廠。」
「那又怎樣?」
勞倫斯輕歎一聲,「圖瓦奈侯爵夫人就是露西亞的姐姐維多莉亞,也是我的情人。」
這傢伙居然對自己大姨子出手……耶德維爾一陣反胃,隨即會意,「你是說,露西亞的姐夫為了報復你讓他戴綠帽,在酒裡下毒想要你的命?你當我是傻瓜嗎?」
「你倒是想一想啊!我得先拆開酒瓶的封條,拔出瓶塞破壞蠟封,下了毒再塞回瓶塞重新蠟封,還要把圖瓦奈家族的封條原封不動貼回去。恕我直說,這種招數只對你有用。你父親是品酒行家,一看到酒瓶就會發現不對的。我再蠢也不會做這種事!」
耶德維爾記得很清楚,漢斯喝酒的時候,確實粗魯地拆開了酒瓶的封條。但他轉念一想,「就是因為我父親看穿酒有問題,你們才會動手啊!」
勞倫斯露出同情的笑,「你是說,你父親在已經對我起疑的情況下,還傻到背對我,讓我刺中他的後頸?你是太看得起我,還是看不起你父親?還有,我手上只有一瓶酒,要怎麼刺?」
耶德維爾回嘴:「誰知道你口袋裡是不是還藏了武器?」
然而勞倫斯的話也確實有道理:如果查爾斯被刺中胸口、腹部,或是喉嚨,兇手無疑是勞倫斯。但人只有在沒防備的狀況才會被刺中後頸,而那天晚上,勞倫斯是查爾斯最不信任的人,要如何刺中後頸的要害?
還有,醫生的助手亞倫說過,查爾斯的致命傷口是個小圓點,凶器應該是某種粗針,勞倫斯怎麼看都不像會在身上藏針的人。
能夠讓查爾斯毫無防備,而且用針做武器的兇手,感覺比較像女人……
勞倫斯看出他眼中的動搖,立刻趁機進攻。
「我帶酒去找你父親,就是要向他解釋,我沒有殺你母親。」
耶德維爾冷笑,「是啊,你是為了讓她身體健康才送她有毒的粉盒。」
勞倫斯氣急敗壞,「粉盒是你母親自己挑的!我要怎麼下毒?」
耶德維爾一驚,「什麼?」
「我買了三個粉盒,鑲鑽石的送給老夫人,另外兩個一個鑲紅寶石,一個鑲藍寶石,我讓你母親先挑,她選了紅的,所以藍的給了露西亞。你說我要怎麼下毒?兩個都下毒嗎?露西亞可活得好好的!」
耶德維爾一呆,隨即反駁:「露西亞是你老婆,你大可叫她把粉倒掉不要用啊!」
「現在連露西亞都是嫌疑犯了?」勞倫斯氣到沒力,「你倒說說看,我們夫妻兩個有什麼理由要聯手暗殺你母親,有什麼好處?」
耶德維爾有些動搖,但另一個念頭浮起。
「也沒有壞處不是嗎?沒壞處的事,姑且一試有什麼不好?」
「沒壞處?你母親死了,你父親變得更難相處,然後又娶了一個更難搞的康絲坦進門,天天跟我過不去,哪裡沒壞處?」
耶德維爾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理。
自己的母親梅麗珊卓在家裡毫無地位,父親埋頭工作,勞倫斯掌握家中所有權力,日子如魚得水,到底有什麼理由非殺梅麗珊卓不可?
如果勞倫斯真的想奪取繼承權,應該要先殺掉年幼的自己(這並不難),接著再殺死查爾斯,用「中風」搪塞過去,然後他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成為赫里塞斯公爵。
相較之下,殺死梅麗珊卓不但多餘,而且愚蠢至極。
如果勞倫斯真的沒有殺死梅麗珊卓,那查爾斯的死……
耶德維爾心煩意亂,大聲說:「如果你沒殺我父親,為什麼要說他是中風?為什麼不讓首都警備來調查?」
勞倫斯急紅了眼,「查爾斯被暗殺的事如果公開,第一個被懷疑的人一定是我啊!當晚至少十個人看到查爾斯在餐桌上朝我丟盤子,叫我滾出去,就算家裡人都為我保密,誰又知道查爾斯在給首相的信裡把我說得多不堪?更別提是我發現屍體!而且,而且……」
他支吾了半晌才說:「我一開始以為兇手是老夫人。」
「……」耶德維爾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很合理的懷疑。
「母親常常抱怨,要是沒生查爾斯就好了。他們那晚又大吵一架,所以我以為母親越想越生氣,跑回書房給了查爾斯一針。」勞倫斯歎了口氣,「不過後來我試探了一下母親,發現她應該不是會殺死自己兒子的人。但是別人可不會想這麼多。事情一旦公開,我和母親都會被當成嫌犯看待,我自己還好,母親絕對受不了別人的異樣眼光和閒言閒語,所以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
「說的好聽,根本就是在擔心你自己!」耶德維爾吐槽著:「就算不能公開,你也應該調查啊!家裡有殺人兇手,你怎麼睡得著?除非你自己就是兇手!」
「我是想等喪禮結束再徹查兇手,誰曉得發生那麼多事情?」
耶德維爾嗤之以鼻,「全是藉口,你只是在狡辯!」
「那你呢?」勞倫斯丟掉平日的表面功夫,毫不客氣地回嗆:「你跟你父親一樣,只會靠著一些表象跟自己的猜測隨便給人定罪!只要胡亂殺個人,就算是給父母報了仇,你就安心了嗎?你的復仇也太兒戲了吧!」
耶德維爾氣極,卻無法反駁。
看到漢斯吐血而死的那刻,他認定了兇手是勞倫斯,毫無疑問。但是如今仔細思考,這個推斷其實破綻不少。
別的不說,那個疑似粗針的凶器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找不到?
雖說也有可能是勞倫斯處理掉了凶器,但既然勞倫斯這麼精明,又怎麼會糊塗到把瓶子沾血的毒酒放在廚房被人拿走?
正如勞倫斯所說,這是他父母的大仇,真的可以用這麼粗糙的推論來敷衍了事嗎?
他心煩意亂,只覺得頭快要炸開。忽然心臟狂跳,全身發冷,感覺到強烈的驚懼。
這種感覺他之前也有過,就是魔厄入侵宅邸的那次。
腦中傳來微弱的呼喚聲,是蘭蒂爾的聲音。照理是不可能的事,他判定是幻覺,即使如此,聲音仍揮之不去。
——耶德……快逃……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