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三顆糖｜太妃糖與午夜鐘聲

「別一口氣塞進嘴巴呀！」祈言無奈的聲音在吧台後響起。 澄伊正鼓著腮幫子，一口一顆馬卡龍，不以為然的說道：「這樣才不會有奶油溢出來，弄髒手。」 糖粉沾在他嘴角，他卻毫不在意，還伸手想再吃一顆。 祈言嘆了口氣，端起一杯剛泡好的熱紅茶放到他面前：「慢點吃，別噎著了。」 語氣像照顧小孩一樣，充滿無奈、眼神寬容。 就在這時，木門被推開，風鈴輕脆地響起。 夜裡的糖果舖散發著與白日截然不同的氛圍，燈光溫柔而帶著奇幻色彩。 「抱歉……打擾了？我應該沒有走錯地方吧？」 男子看著眼前的畫面，遲疑了幾秒。 祈言朝他點頭微笑，澄伊隨意的用手擦拭嘴角後，也露出笑容：「歡迎你，是收到邀請函的客人吧！」 男子也跟著笑了，像是春日和煦的暖陽，心裡想著：「這就是傳聞中的魔法糖果舖嗎？」 「你們好，我是今天早上收到糖果和信的，抱著一絲好奇前來。」他慢慢走入店內的座位區，接著朝祈言道謝：「謝謝你的馬卡龍，真的很美味，我家小花都忍不住跑來偷吃了呢。」 澄伊微微歪頭，喝了一口茶潤喉。 「小花……是貓咪嗎？那我就稱呼你為C吧！」澄伊一錘定音，完全不給人反駁的機會。 祈言搖頭失笑：「你呀……。」無奈的又轉向男子，「謝謝你的讚美，做出來的食物，可以讓吃的人覺得喜歡，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被稱為C的男子，彎起眉眼，笑著接受了這個安排。 「是貓咪沒錯喔，一隻調皮的三花貓。」 「你想喝點什麼呢？祈言可以根據你的糖果口味，為你準備適合的飲品喔！」澄伊眨眨眼睛，充滿好奇。 C在他對面坐下，拿出那顆金色的糖果，像是某種儀式般，三人表情嚴肅的看著C修長的手指剝開金色的外衣，慢慢顯露出——帶著可可光澤，質地不透明的深琥珀色脆糖。 「啊。」「喔！」「嗯。」 三人各自發出不同的感嘆詞。 「竟然是太妃牛奶糖！」 澄伊語氣活潑的說著。 「我以為會是巧克力呢，沒想到會是太妃糖……。」C注視著那顆圓潤的太妃糖，覺得自己對K 先生的想像，又更新了資訊。 「我先去準備飲料。」祈言起身回到吧台。 幾分鐘後，端著一杯奶白與琥珀色交織的漸層飲品回來。 「這是焦糖海鹽牛奶，和這顆糖、還有你的氣質都很相配。」祈言溫聲說著，帶著一貫的笑意。 他將杯子輕輕放下，乳白色的奶泡上漂浮著一圈淡淡的焦糖色渦紋，邊緣點綴著細小的鹽晶，彷佛將銀河濃縮在小小的玻璃杯中，閃著點點星光。 溫熱的香氣裡混雜著奶油的醇厚與焦糖的甜香，隱隱還透著一絲鹹味，像海風吹拂過甜膩的午後。 「謝謝你，我本來還擔心如果是咖啡的話，晚上可能會睡不著呢。」 C 將太妃糖重新用糖紙包好，收進口袋裡，然後捧著焦糖牛奶慢慢啜飲。 澄伊已經回到他的沙發上，盤著腿，手裡拿著一本愛倫·坡的短篇集；祈言則在吧台後清洗用具。靜謐中夾雜著水聲和器皿碰撞聲，比起全然的寂靜，更讓人感到放鬆輕快。 大約半小時後，C 舔去嘴角的奶泡，從外套口袋中取出那封奶油色的信，連同空杯一起交給祈言。 「請幫我轉交給那位戴黑色禮帽的先生吧！我要回家睡覺了。」 澄伊聞言，放下手中的書，和 C 揮手道別。 C 重新披上外套，因為熱牛奶而渾身暖洋洋的。他走到店門口，走了幾步後停下，感受著帶著甜味的晚風。就在這時，他彷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鐘聲。 「噹——」聲音悠遠，又像在耳邊迴盪，空氣也因振動泛起漣漪。 他搖搖頭，只當是身體抗議自己拖過睡眠時間，於是重新邁開步伐。 鐘聲仍在餘音裡蕩漾。巷口的另一端，同時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光影搖曳的夜色裡，一名修長高大的男人戴著黑色禮帽，臉龐隱在黑暗裡，看不清神色。他步履堅定地走向糖果舖。 兩人誰也沒有發現彼此。 或許，這正是命運之神的小小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