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經兩天了,自從文秀清醒以後,文秀終日蜷縮呆坐在床角,她不說話、不吃也不喝,孫大夫夫婦二人怎麼相勸都沒有用。文秀對玉堂也總是防備著,雖然玉堂極力解釋自己對文秀絕無邪念,但玉堂說的話卻進不了文秀的心,玉堂越是靠近她,她就越是往床角裡頭退縮、越是不願見到玉堂!文秀人在床上,但她的心好像被鎖住了,文秀似乎是把自己困在喪父的悲慟裡,遲遲不肯走出來!
這天孫大夫夫婦倆仍是輪流勸慰著文秀,玉堂不敢太靠近,他只能站在一旁乾著急!
此時,孫大夫的九歲小女兒小雪跑了進來,這些天小雪因為家裡有了文秀這位美麗的大姊姊,她也跟著忙進忙出地探視文秀,顯得異常興奮。小雪看見大伙兒對文秀都無計可施的樣子,她突然對著文秀說道:「姊姊,妳爹爹是不是很疼妳啊?」在場的孫氏夫婦以及玉堂一聽,心中都是一突,暗想不好,別又把文秀給惹哭了。只見文秀眼眶又是泛紅,她說不出話來,只是緩緩地點頭回應。
小雪接著又說:「我爹爹也很疼我呢!要是我生病了,又吃不下飯,我爹爹肯定會很擔心我的身子!」聽到這裡,大伙兒知道小雪的心意,孫大夫不由得點頭,文秀也聽出小雪的意思了,她的眼淚終究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小雪爬到床上,在文秀的身邊坐下:「姊姊妳要是一直都不肯吃東西、不肯吃藥,我想妳爹爹在天上看見了,一定也會替妳很擔心、很著急的,妳爹爹一定也不想看見妳這樣的!」
文秀再也忍不住了,她抱住了小雪痛哭了起來。孫夫人看了也忍不住鼻酸,她趕忙上前,抱住了文秀:「苦命的孩子,妳爹爹一定捨不得看見妳這樣受苦的!文秀,妳要打起精神,好讓妳死去的爹爹能夠放心哪!」文秀伏在孫夫人的懷裡,哭得好傷心。玉堂看著文秀,心中不忍,他希望自己能夠安慰文秀,但他知道文秀現在還是不相信自己,玉堂只能在一旁看著,什麼事也做不了!
文秀終於願意吃東西了,她的臉上總算是有了血色。夜裡,玉堂輕輕走進了文秀的房間,躡手躡腳地坐在床邊,他只想看看文秀,知道文秀沒事就好。
忽然文秀醒了過來,玉堂嚇了一跳,他趕緊站起身、後退了一步,玉堂拱拱手言道:「文秀姑娘別怕,在下沒別的意思,我只是進來看看……看看妳睡得是否安好?我這就出去,不打擾姑娘休息!」玉堂一邊說、一邊作勢轉身要走。
文秀趕忙坐起身來說道:「白五爺,請留步!」玉堂回過頭來,望著文秀。
文秀接著說:「文秀還沒有謝過白五爺的救命大恩呢!多謝五爺,如果不是五爺搭救,文秀恐怕……恐怕永遠都逃不出火坑了!」
玉堂趕緊說:「快別這麼說!文秀姑娘天性善良,這也是妳積來的福報,如果不是當年妳救了我跟我大哥,我也就不會……」我也就不會因為思念妳而前來尋妳了,這句話玉堂硬是吞了回去,他不敢說出口,玉堂只能說:「我也就不會遇此機緣,出手救到姑娘了!」
文秀淡淡笑著:「不論如何,還是要感謝五爺的救命大恩!」
玉堂心中還是在意文秀對自己的不信任:「文秀姑娘,請妳別再誤會,玉堂對姑娘絕對不敢存著……強娶姑娘的邪念,我一心想著只是要搭救姑娘,只盼姑娘能夠相信在下!」
如今文秀冷靜下來,她其實早已想起二年多前白氏兄弟躲在自己房裡療傷一事;當時的文秀還只是個未通世事的小女孩,如今文秀已是亭亭玉立的未婚女子。文秀想到自己一個姑娘家,孤苦伶仃、身陷風塵之中,幸得白玉堂這樣俊美、年輕的俠士相助,為自己贖身、逃離火坑,文秀對玉堂自然是心存感激。只是文秀感覺得出來,玉堂對自己似乎並不是只有報答當年救命之恩這麼簡單,玉堂對自己似乎還有著男女之間的情愛在其中,文秀不願多想,她希望事情不是她心裡所想的那樣!
然而面對著將自己救出青樓、又對自己極好的玉堂,文秀實在也不忍心拒絕玉堂的好意,她溫婉地笑說:「五爺您叫我文秀就好,不必如此客氣了!五爺無須多慮,文秀現在已經清醒過來了,我知道五爺是位正人君子,絕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情。」
玉堂鬆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可以放下了;心裡輕鬆了,玉堂欣慰的表情也在臉上展露無遺。
見到玉堂如釋重負的神色,文秀的心中有些過意不去,她沒想到玉堂竟是如此地在意自己:「這些天文秀錯怪了五爺,讓五爺心裡不好受,是文秀不識好歹,請五爺別見怪!」
玉堂搖頭揮手,忙著說道:「別這麼說,只要妳相信我,不再處處防著我,我……我就不覺得有什麼苦了!」玉堂的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顯得太在乎文秀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訥訥地說道:「文秀,妳還是多休息,有什麼話咱們明日再聊!」
文秀聽話點頭稱是,之後就躺了下來,玉堂走向床邊,為文秀蓋好棉被、退出房間,玉堂這時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文秀漸漸康復,小雪幾乎是整天都黏在文秀身邊,就連晚上都要跟姊姊睡在一起,小妹妹似乎有聊不完的心事要跟姊姊說。
這一晚,小雪忽然神祕地笑著:「姊姊,我告訴妳一個祕密!」
望著人小鬼大的小雪兒,文秀笑著說:「妳又有什麼祕密要跟姊姊說啦?」
小雪語氣裡既是興奮、又是得意:「我知道大哥哥很喜歡姊姊!」
玉堂對文秀極好,就連文秀自己也感覺得到,但是突然從一個小孩子的口中聽到,心中仍然不免突地一跳,她強自鎮定,不想讓小雪看出自己的心情、笑著說:「小雪又懂得什麼是喜歡了?」
小雪不服氣地說:「我當然懂!那時姊姊妳昏迷不醒的時候,大哥哥整天守在妳身邊,寸步不離。他為了妳心裡擔心得不得了,就怕妳醒不過來,我躲在窗外都偷看到啦!我看見他緊緊握著妳的手、還摸了妳的臉,一直在跟妳說話呢!我跟我娘說了,我娘就說,大哥哥一定是很喜歡文秀姊姊!」
文秀聽了又是吃驚、又是害羞,她沒想到玉堂對自己竟是如此深情!文秀擔心自己會讓玉堂傷心,她只能裝做不懂!
文秀裝做毫不在意、強笑說著:「小雪誤會了,姊姊以前曾經救過大哥哥,大哥哥因為十分感激姊姊,所以才會對姊姊這麼好!」
小雪不信、忙著分辯:「才不是呢!我爹說大哥哥抱著妳上門求醫之時,為妳擔心得要命!我哥哥也說,大哥哥肯定是個情種,他對姊姊一定是癡情得不得了!」
文秀一聽,臉上不由得一陣緋紅,怎麼一家子全都知道了:「小雪,妳不是說這是祕密嗎?怎麼……妳跟每個人都說啦?大伙兒全都知道了,這還能算是祕密嗎?」
小雪一臉認真地說道:「可是我還沒告訴妳之前,妳不是還不知道嗎?這難道不能算是祕密嗎?」
文秀心想:「原來祕密指的是這個意思!」面對這樣一個天真爛漫、不通世事的小丫頭,文秀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她只好跟小雪說:「小雪,這真是個誤會,妳可千萬別再四處說了,要是傳到大哥哥的耳裡,豈不是……要羞死人了?」
小雪噘著嘴,一臉的不高興,應了聲:「哦!」女娃兒轉過身,像是準備入睡了。
不一會兒,小雪轉過來對著文秀,又是一臉的興奮:「姊姊,不如我去幫妳問問大哥哥,問他到底是不是喜歡妳,妳說好不好?」
文秀驚地坐起身來,焦急說著:「不可以,小雪,這種事不可以隨便亂問的!好妹妹,妳若是問了,姊姊今後都沒臉見白五爺了!」
小雪也順勢坐了起來,她覺得有些掃興、滿臉盡是失望:「好嘛!不問就不問!」
不過小雪還是不死心,她樂得當個小紅娘:「姊姊,我聽我爹說,姊姊溫柔斯文,又唸過許多醫書,將來要嫁應該要選個書香門第、飽讀詩書的才子,才能配得上姊姊。」小雪頓了一會兒又說:「不過,我娘說大哥哥雖然是個習武之人,但若是他對姊姊是真心真意的,會一輩子照顧姊姊、疼愛姊姊,那姊姊要是嫁給大哥哥,一定也會終身幸福的!」
文秀沒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竟引來孫氏一家人的熱烈討論,文秀實在覺得啼笑皆非、不知該說什麼好!
小雪試探地問道:「姊姊喜歡讀書人嗎?」
文秀急忙搖頭否認著:「不是!」
小雪十分高興地追問著:「那姊姊是喜歡武刀弄劍,像是大哥哥一般的人?」
文秀當然不能承認,她又是急著否認:「不是,不是,小雪別瞎猜了!」
小雪表情不解問道:「既不是讀書人,也不是習武之人!」小雪覺得自己快猜中了:「姊姊喜歡種田、還是捕魚的?」
文秀不禁啞然失笑,這個熱心的妹妹讓她感到頭痛不已,她只好說:「小雪,這麼晚了,妳也該睡了,別再聊了!」一邊說著,文秀一邊輕輕壓著小雪躺下,為她蓋好被子。
小雪還想再聊下去,她覺得這個姊姊可真是掃興!窩在被子裡的小雪,果然是睡意襲了上來,她有些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著:「我娘說,大哥哥這麼喜歡姊姊,若是姊姊不喜歡大哥哥,那大哥哥肯定要傷心死了!」
文秀心中突然一陣酸楚:「他真的這麼在乎我嗎?」
長久以來,文秀一直將心思放在習醫救人的事情上,她從未對任何男人心動過,自然也從未想念過白玉堂。只是如今文秀與玉堂重逢,玉堂出手救了文秀一命,更重要的是,玉堂對文秀的體貼關懷、對文秀的細心呵護,這當然是讓文秀深深感動著!文秀已不是兩年前懵懂無知的女孩,玉堂所做的一切觸動了文秀心中的一縷情絲;只是文秀不能接受玉堂的深情!
文秀心裡暗自傷神,她反覆想著:「怎麼辦?我該怎麼做,才不會傷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