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藏室裡的空氣依舊混濁,煙霧尚未完全散去。眾人急促的呼吸聲此起彼落,像是一面面緊繃的戰鼓。
「龍哥!過來一下,有急事。」突然,其中一名小弟語帶焦急的喊了聲。
我走了過去,對著他疑惑問道:「什麼事?」「你看這個……」他踢了踢腳邊的彈藥箱,半開的箱子裡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這聲音讓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臉色也變得凝重。
聲音太響了,這表示裡面空出了很多空間,這才會導致東西碰撞後,還有空餘的位子可以造成共鳴。可是,前不久才整理好裝備的才是……
我對著眾人下令:「你們……注意對方的動靜,發現有人靠近的話馬上通知我。」
「是!」
讓小弟們維持警戒狀態後,我這才蹲下身,開始檢查起剛才搬運過來的彈藥箱。指尖輕輕劃過封條時,心頭一沉——那道裂痕,不是戰鬥中留下的,而是被人刻意動過。
「老大,彈藥還能用嗎?」一名小弟壓低聲音問。
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將箱子闔上,眼神冷冷掃過在場的每一張臉。那一瞬間,空氣似乎凝固,誰都不敢直視我的目光。
「能用。」可是數量跟質量有問題……
我淡淡開口,沒有把心裡的顧慮說出來,而是在心底暗暗記下一筆。有人動過我們的補給,這意味著——我們之中也有內鬼。
楚婉汝似乎察覺到我的異樣,皺眉低聲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搖頭,語氣卻帶著一絲冰冷:「只是提醒大家,接下來每一步都要小心。敵人不只在外面。」
她愣了一下,眼神微微一顫,似乎想追問,卻被我抬手制止。
「龍先生?」她的臉上滿是疑惑,像是在問為什麼。
我只是無聲的搖著頭,最後,才在她詢問的視線中小聲開口:「不能打草驚蛇。」
這樣才打消了她打破沙鍋的衝動,現在不是揭穿的時候,真正的敵人還在逼近,而內部的裂縫,若處理不慎,會比外部的槍口更致命。
我迅速在腦中盤算,將人員分成三組:一組佯裝守在通風口,製造聲響吸引火力;一組隱伏在陰影處,準備反擊;而我,則帶著最可靠的兩人,負責尋找新的出口。
這處空間在我們安排計劃時就被隱藏住了,所以,可能在其中發現意想不到的出路也說不定。畢竟,在過去的年代中,人人都會給自己安排幾條退路的,更不用說,這間被我們選中的倉庫,前身的底子還不怎麼乾淨。
「記住,誰先慌,誰就死。」我一邊檢查著周圍的環境,一邊冷聲下令。
話音剛落,管道口再次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金屬震動的迴響如同戰鼓般逼近。
小弟們聽到聲音後,一個個的都躁動了起來。見狀,我深吸一口氣,手指扣緊短刀,眼神如寒鋒般銳利。
「所有人注意,小心應對!」我朝著眾人提醒道,到了這種時候,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而對我來說,我要做的不只是破局,更是要把所有躲在影裡的叛徒,給一併逼出來。
煙霧還未散盡,空氣中混著火藥與金屬的味道,像是某種戰場的餘韻。
我站在儲藏室的陰影裡,聽著外頭腳步聲逐漸逼近,像是有人在用節拍器倒數我們的命運。
「你有把握嗎?接下來可沒退路了。」楚婉汝低聲提醒,語氣裡不再有剛才的慌亂,反而多了幾分冷靜。
「我知道。」我回得簡短,眼神卻一直朝著四周張望、打量。
現在,唯一重要的就是退路,有退路的應對方法有很多種,沒退路的應對方法永遠都只有一個,所以,確定自己正身處於什麼處境是很重要的事情。
這場局,已經不是單純的情報戰了。敵人不再只是想試探我們的反應,而是不斷的出招——把他們的底牌一張一張的亮出來,就是為了看看我們的成色。
躲過了,那就是試探,不管結果如何都他們都不會虧;躲不過,就表示我們頂多就是如此,後面的安排還可以省下來,對對方來說反而大賺一筆。
這種被人拿捏的感覺真的很討厭,可令人感到無奈的是,我們對此無能為力,只能見招拆招,淪為後手的人就只能這樣。
看著眼前的入口出開始出現浮顯動靜,我抬手,示意眾人重新分散位置。煙霧已經不再是掩護,而是障礙。
「下一波,可能不會像剛才那麼好對付。」天生的警覺讓我忍不住提醒道:「可能會遭遇重火力,也可能是人海戰術,大家最好都小心點,一個不留意,就是一起下地獄。」
「那怎麼辦?」一邊的楚婉汝已經慌了神。
「別緊張,剛剛說的也只是其中一種可能,那是最壞的情況……」看到恐嚇起了效果後,我這才補充了句,作為剎車。
她沒有因此放鬆,反而抓住我的語病,緊追不放道:「那好點的情況會有什麼?」
我看了眼雙手緊握的她,然後笑著回答:「當然就是再遇到一次試探,或者對方直接露臉吧。」
聞言,她臉色陰沉的質問:「你在玩我?」
也不怪她這麼想,畢竟前面才恐嚇了眾人,現在又這樣說,這樣的態度的確有些吊兒郎當。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我的的確確沒有那種意思就是了。
「怎麼可能,只是假設而已……」我擺了擺手,笑著開口:「甚至還有可能遇到熟面孔也說不定呀。」
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後,我意有所指的在眾人心中敲了根釘子。我也在心中冷笑,如果這群人之中也有內鬼的話,就讓我用這句話來動搖你吧,讓我看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操控這一切。
「熟面孔?」楚婉汝皺眉,然後臉色一變。
大概是連想到我剛才的提醒了吧,畢竟是個腦袋靈活的人,很快的就將所有事情連想在一起,並串聯成合理的推論。
我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誰在背後嗎?這次,我會逼他們自己會走出來。」
就在這時候,入口處的腳步聲停了下來,隨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命令:「開燈。」
強光瞬間照亮整個儲藏室,我下意識眯起眼,身旁的楚婉汝也微微側頭。
站在門口的那人,穿著黑色風衣,臉上掛著一副令人作嘔的笑容,一聲令下後,自顧自地朝著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張揚、囂張,還有些自鳴得意的笑臉,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一個留著凌亂髮型的中年人走著外八步站至前方,咧著嘴嘲諷道:「好久不見啊,龍哥,一段時間不見,怎麼轉行來這種地方當老鼠了?」
我心裡一沉,心中想法很多,最後彙整成一句——這他媽的是誰?
「……」我皺著眉,故做深沉的盯著他,凝重的氛圍在我們之間。
與我們原先的猜測不一樣,他不是我們所列出的第三位嫌疑人,所以,對這個突然跑出來的噁男,我是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可能有人會對此感到質疑,畢竟對方叫得出我的名字,那肯定是我方手下的其中一名成員,怎麼會對這個跳出來踩臉的傢伙沒有印象。但……對一個頂頭上司來說,你也不可能對每個小角色都了然於胸吧?例如掃廁所的清潔工,或是收拾廚餘的運輸業者,與本職無關的旁支人員,大多都是一眼即忘的路人,幾乎不會有二次交集。
大概是見我一臉狐疑的關係,楚婉汝恰到好處的摸了過來,在我旁邊嘀咕了好一會,這才幫我解答了對方的身分。
林耀文。
曾經是阿虎哥手下的一員,後來被調來協助我建立的行動中心,負責情報整合與人員調度。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個中層,沒想到,他竟然是這場局的執行者……不,這點或許該打個問號,畢竟現在他只是挑了出來,也可能只是布局之人的替死鬼。
「嗯?還不出來嗎?」過了片刻沒等到人站出來的關係,他故意開口對著我方挑釁道:「怎麼?你在虎哥面前的時候不是很囂張嗎?現在不敢站出來了?是不敢面對,還是覺得當隻縮頭烏龜能躲過這一劫?」
「他怎麼會在這裡?」楚婉汝低聲問我。
「這點我也想問。」我冷冷地回了句,然後緩緩走出陰影,直視林耀文。
「你背叛了我們?」我語氣平穩,但聲音卻冰冷的像刀子一樣割在空氣裡。
林耀文笑了笑,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聊天:「背叛?不不不,我只是選擇了更有前途的一邊。」
「你把我們的行動全都洩出去,還親自帶人來收網?」我一步步靠近,同時也在套著話。
他也不退,反而向前朝我走來:「聰明,不愧是你,不過你大概怎麼也沒想到吧,你以為你在收網,其實從你開始佈局那一刻,我就在看你怎麼自投羅網。」
聽著他的嘲諷,我握緊拳頭,指節因用力過度而變得發白。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我低聲問。
「當然知道。」他笑得更開了:「我在清理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
林耀文的聲音在儲藏室裡迴盪,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從容。他的笑容像一把刀,慢慢割開眾人心頭的防線。
「清理?」我冷笑一聲,腳步卻沒有停下,反而更近了一步。
「你以為你能清理誰?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在血裡爬出來的。你呢?靠著一張嘴,還是靠著出賣兄弟的膽子?」
林耀文聳了聳肩,像是毫不在意我的譏諷:「龍哥,你們這種人總是這樣,嘴硬得很。不過你錯了,我靠的不是嘴,也不是膽子,而是時機。你懂嗎?時機。你們這些人,早就被時代淘汰了。」
誇張的揮舞著雙臂,他一臉癲狂的喊道:「道義?兄弟?那種東西能幹嘛?老掉牙的玩意兒,就是有你們這種呆板又過時的想法,我們這些在你們手下的人才會過得這麼艱難。」
他說著,抬起手,輕輕一揮。隨即,門口又湧進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人,黑色戰術裝備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槍口齊刷刷地對準我們,壓迫感瞬間籠罩整個儲藏室。
小弟們下意識地握緊武器,呼吸急促起來。楚婉汝更是臉色一沉,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
對此,我卻只是抬手,示意所有人不要輕舉妄動。
「所以呢?」我語氣低沉,像是壓抑著怒火,對著他低喝:「你真以為帶幾個人,就能把我們困死在這裡?」
「困死?」林耀文哈哈大笑,笑聲裡的嘲諷不加掩飾:「龍哥啊龍哥,虧你還是個做大哥的,你他媽還真是天真。這裡早就被我布下天羅地網,你們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蹟了,不是我們手下留情,你早死了。」
我雙眼一瞇,發現了他話語中的破綻,可林耀文的囂張行徑還沒停下。
他說著,眼神一轉,落在我身後的眾人身上,語氣忽然變得陰冷:「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們這群人裡,到底誰會先崩潰?誰會先把槍口對準你?」
「你!」小弟們驚怒交加,可認真觀察的話,不難從零星幾人的眼裡看出意動。
「喔?你想攻心?」我適時的幫他加了點助燃劑。
在這種時候,我方早已沒了士氣,那乾脆順桿爬,把場面攪亂,這樣才好找到機會反擊。
「聰明!」他拍著手,好像事態早已成定局般,高調的宣布:「現在,對著龍哥開槍的,我給他活下去的機會。」
這句話像是一顆石子,丟進了原本就不安的湖面。小弟們的眼神開始閃爍,有人下意識地移開視線,有人則緊張地咬著牙。
裡應外合?算不上計謀的手段,可在這裡卻能發揮出超乎尋常的效果。我心裡冷笑一聲——這傢伙,果然是衝著內鬼這一點來挑撥。
「姓林的。」我緩緩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這樣就想挑撥離間?你太小看我了。這些人,跟著我出生入死,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動搖的。」
「是嗎?」林耀文挑眉,笑容更盛:「那要不要試試?」
話音剛落,他忽然抬手,對著自己的一名手下打了個響指。那人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丟到我們腳邊。
金屬滾動的聲音在地面上迴盪,我心頭一緊——是顆震撼彈!
「退後!」我幾乎是本能地大喊一聲,隨即撲倒楚婉汝,把她壓在身下。
下一秒,刺眼的白光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在儲藏室裡炸開。
世界瞬間陷入一片混亂。耳鳴、煙霧、慌亂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場失控的交響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