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又有誰會看報紙呢?24小時的誠品要熄燈了;創刊32年的晚報要停刊了。8年前,我可能還會看實體小說,5年前的我可能用手機看網路小說。但現在影音串流的內容已經都看不完了。我的人生故事,就像是書寫在停刊的晚報社會版小角落,書寫在不起眼的文學小說裡。
我鎮定地打開大門,所有的擺設完好如初,只有一個包裹放在地上,我靠著門上,用力地深呼一口氣。三坪大的空間頓時變得偌大,我躡手躡腳地拿起美工刀,在紙箱黏貼交接劃下俐落的一刀,就像我平常進行裝箱活動那樣。
裡頭的東西看起來少得可憐。一隻智障型手機、一張識別證,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只是看完包裹就可以?
要怎麼認證我是否有成功簽收呢?
所以物流公司成員也是這整個集團的一份子嗎?
我不禁好奇整個運作機制背後所推動的動力是什麼?
會是錢嗎?
我從租屋處的房門走出,我不清楚他們會要怎麼上來?
可以的話,我想待在接待大廳。
我緩緩地站在接待大廳的一隅,
管理員仍然無意外地正在打「傳說」,
熙來攘往的租屋處人群並不關心這棟社區大樓的彼此。
一通未知來電的鈴聲震動作響,
我四處搜尋是否有可疑人物,
沒有。
只有學生與上班族經過這個小巷街道,
橙黃色的路燈燈光彷彿宣告沒有意外。
「喂?」我接起電話。
「請問是古青華先生嗎?」
「是,我是。」
「你的包裹已經送到了。」
「好的,請問你在哪邊?」
「已經把包裹送到你的住所了。」
「不不,我知道,所以我想說我下來簽收一下。」
「哦,好吧,讓你白跑一趟。總而言之,你有收到包裹了。」
「欸,等等,不對。你意思是包裹已經在我的房間?」我驚訝地回應。
「是啊……我就是這個意思。」
「欸,不對啊,這合法嗎? 」
不,這好像不是合不合法的問題,這到底合不合理啊?
「我不清楚跟你接洽的人是誰,我已經把包裹送到了,所以我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什麼意思,我不懂。難道這是你的任務嗎?」
「欸,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好不好。」
「抱歉,我是新手,我該做些什麼?」
既然我會造成他的困擾,就代表他有所求於我。
「你有黃民這個App吧?」
「有的,等等喔。」
我將有線耳機接上手機,一邊操作App,當下我決定要買的第一個給自己的禮物就是信仰充值的藍芽無線耳機。有線耳機在口袋纏成像是《你的名字》的「結」。充滿著斷也斷不了的緣份。
App畫面傳來一個『Confirm』圖示。
「你只要點選Confirm就好。」男子說。
「什麼康佛?」我故意這麼說。
「煩死了,就是那個英文字,C開頭的。」
「好,OK。」
我按下Confirm按鈕之後,
對方似乎從手機的另一端確認些什麼,
那急促的呼吸聲都悄悄地闖入我的耳窩。
接下來就是一片空白與掛斷電話的螢幕顯示。
我急忙地衝上樓,在社區公寓間疾走。
電梯有三座,相對應樓梯有六個,
因此或許很難遇得到這個送貨員。
有需要叨擾管理員嗎?只要有監視錄影畫面並認真查找,應該會找出那個送貨員。但是這似乎不能有任何實質意義,一切的衝動只會引來不必要的揣測與麻煩。我站在門外,思考著門後的東西是否有任何危險性。
我只是一名沒頭沒臉的打工仔,沒有資產、沒有利益,說是米蟲也不為過,手上唯一擁有的資產可能只有Netflix跟Spotify訂閱帳號。那是唯一撐起我生活宇宙的兩個重要指標。
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沒有。家人在我小時候就以離異,家中債臺高築的風聲很快地爬上了街訪鄰居的耳目,但說實在這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或許只是一個社會版小小版面的一角。
但,現在又有誰會看報紙呢?24小時的誠品要熄燈了;創刊32年的晚報要停刊了。8年前,我可能還會看實體小說,5年前的我可能用手機看網路小說。但現在影音串流的內容已經都看不完了。我的人生故事,就像是書寫在停刊的晚報社會版小角落,書寫在不起眼的文學小說裡。
我鎮定地打開大門,所有的擺設完好如初,只有一個包裹放在地上,我靠著門上,用力地深呼一口氣。三坪大的空間頓時變得偌大,我躡手躡腳地拿起美工刀,在紙箱黏貼交接劃下俐落的一刀,就像我平常進行裝箱活動那樣。
裡頭的東西看起來少得可憐。
一隻智障型手機、一張識別證,
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等等,那是我的英文名字嗎?Jesper?
我拾起識別證端倪,上頭印著「M公司」字樣。
我打開筆電,Google了104銀行、Linkedin、一般網頁。
一間老古董的外商公司:M公司,
在全球各地擁有不同的據點,
美國、中國、日本、新加坡、義大利、台灣……
台灣區擁有兩個廠區與一間辦公室。
台北辦公室像是行銷團隊,
晶圓廠一座落於桃園、一座落於台中。
台中廠區的前身,原是日本「E公司」旗下之分公司。
兩座晶圓廠都以生產電腦重要零件「D產品」為生。
在金融海嘯過後,市況不佳搭配韓國兩大領導廠商的價格血戰之下,日本E公司在2012年宣布破產保護,隔年以收購為專業的M公司一手擁了E公司入懷。2013年,E公司納入M公司體系下,台灣區廠區也晉升成為「外商」,但一路走來外皮台骨的風範深植人心,我交叉比對幾個論壇的發文心得,得出這樣的結論。
我放下筆電,轉身看著包裹裡頭躺著的智障型手機。在美劇裡應該是很熟悉的產物。《Better call Saul》裡頭的Saul在被吊銷律師執照的一年中,以賣王八機為生。但是台灣的手機都必須要靠個人資料作為綁定,並沒有那種純粹拋棄式可言。Sim卡隨著時代的轉型,導致早期以拷貝原Sim卡作為盜用用途的真王八機式微。不過後續的詐騙業者都會請遊民去申請門號,進而把這些門號作為特殊用途,再搭配預付卡模式,就變成好用的手機商品。
會是這樣的結果嗎?
我不禁思考這一切。
不過,這智障型手機仔細一看竟然是經典的3310 3G版本。一代神機的內容搭配稍微進化的螢幕。倏地,手上的3310傳來經典鈴聲。我靜默地看著隨之震動的桌面,開始覺得這通電話應該是精妙計算過後,不打算掛斷的電話。
「喂?」我緩緩接起手機。
「柳川東路上靠近萊爾富的路邊有一台福斯的Golf,我坐在裡頭。」那聲音是老麥沒錯,冷酷的聲音悄悄地滑入耳根。
「什麼?現在嗎?」
「不然你覺得呢?」
「好,我這就下去⋯⋯你知道我剛剛⋯⋯」
「我不是你的朋友,你不必跟我分享你的心得。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掛掉手機然後過來。」
「好……」我掛上電話,回想起這個男人的臉龐,應該還是趕快前行才對。聽得出來他討厭囉嗦的傢伙,而我好像是一直試探他底限的傢伙。邊走去便利商店的路上,我用手機登入加密貨幣錢包,確認空頭的狀況。
沒錯,換算成加密貨幣顆數的數字即時地顯示在手機螢幕上。所以真的是一個任務,一個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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