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了眼時間後,我緩緩起身。
「時間差不多了。」我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她闔上筆記本,同樣站了起來,動作俐落:「切斷組已經就位,觀察組在東區倉庫外圍。只等我們下令。」我點點頭,將外套拉緊,確認腰間的短刀。這一刻,我的心跳比平常更沉重。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直覺告訴我,這場行動不會像我們想像的那麼順利。
感受到一旁不斷投來的視線,我無奈的偏過頭去,看了一眼。
「怎麼了?」我好奇的問道。
「這次不會再有意外了吧?」楚婉汝一邊整理耳機,一邊看著我,臉上掛著打趣地笑。
「……」我的眼神逐漸浮現些許厭世。
哪壺不提提哪壺……
是,我之前的計劃常常遇到不可控的意外,但也都順利地過來了不是嗎?我就一個人,出點意料之外的事情無可厚非吧,況且,我也都完美的解決了,可以不要這樣挖我傷口嗎?
不斷湧現出來的抱怨與反駁最後被我硬生生的壓了回去,我重重的吐了口氣。
調適好自己的情緒之後,我這才開口:「放心吧,我們已經夠小心了。」
「你哪次不夠小心的?」楚婉汝好像說不夠似的,又在我的傷口上補了一刀。
這次,我沒有繼續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明白我的意思後,她也不再言語,只是默默的跟了上來。
就在我們準備出發時,手機忽然震動起來。螢幕上跳出一個熟悉的名字——阿虎哥。
我只是稍稍詫異了一下,然後又回歸平靜。他怎麼會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給我?
「怎麼了?」楚婉汝察覺到我的異樣。
我抬手示意她安靜,接起電話。
「小子?你那還好吧?」一接通電話,他急切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我?我沒事呀,怎麼了?你那邊出事了?」我一邊裝傻一邊反問。
「是這樣……」阿虎哥的聲音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疑慮:「你回來之後我在跟你說吧,在電話裡說不清楚。」
「……」我停了幾秒鐘,這才開門見山道:「是有人不見了吧?」
「你怎麼……」他馬上壓低聲音:「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阿虎哥不愧是正天盟的幹部,反應能力的確是一等一的,但正因如此,這份敏銳度卻更讓我不得不有所警覺。
反應太快不是壞事,可是應對能力跟不上反應能力的時候,反應太快就是壞事了。先不說潛伏在他身邊的內鬼還有多少人,單就看他現在這樣,就知道有些事情還是不能全權交給他,不然遲早會出問題。
「怎麼突然這麼問?」我語氣保持平靜,甚至沒有一絲不耐煩。
「昨晚我安排的人,行蹤有些不對勁。」他的聲音裡帶著些許冷冽:「你是不是在背著我行動?」
我沉默了兩秒,這兩秒足以讓我腦中構思出一個說辭。
「阿虎哥,你想太多了。」我輕笑著解釋:「昨晚我確實有安排,在郊區那邊,我搞了個臨時的測試,怕消息走漏才沒告訴你。」
「郊區……」電話那頭傳來阿虎哥的喃喃。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我馬上接著道:「你知道的,現在內鬼的問題還沒徹底解決,我不能冒險。」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冷哼:「你小子……還真是越來越會瞞人了。」
「這不是瞞,是保險。」我語氣堅定:「等行動結束,我會把所有細節告訴你。」
阿虎哥沒有再追問,只是丟下一句:「小心點。」然後掛斷。
我長長吐出一口氣,終於把阿虎哥給搞定了。同時,也隨口編了個謊,只要報了個跟昨晚行動不同的位置,那麼阿虎哥就會一直去查不存在的對象。先不管最後能不能騙過去,只要能拖延點時間方便行動就萬事大吉了。
「險些露餡?」楚婉汝走過來,眼神有些複雜:「你這樣呼弄他,不怕以後徹底失去信任?」
「現在不是講信任的時候。」我冷冷回道:「活下來才有資格談信任。」況且……本來也沒什麼信任可言。
後面的話我沒說,畢竟跟芷韻家的那點來往也不是什麼需要特別說一嘴的狀況,更別說,我對楚婉汝這個人也沒啥好說的,能回答一句已經很不錯了,剩下的免談。
就這樣,我們兩個整理好行裝後,默默地開著車,徑直朝著目的地而去。
等我們抵達東區倉庫時,天色已經完全亮了。倉庫外表看似普通,掛著「家居物流」的招牌,門口還停著幾輛貨車。
切斷組已經潛伏在四周,觀察組的回報顯示:倉庫內部有異常人員活動,數量不明。
「準備進入。」我下令。
我們分三路包抄,楚婉汝和我走正門,切斷組從兩側滲透。
剛踏進倉庫大門,我就感覺到不對勁。空氣裡瀰漫著一股類似焦糊的氣味,像是有人提前點燃了什麼。
「小心。」我低聲提醒。
下一秒,頭頂的燈光忽然全數熄滅,倉庫陷入一片黑暗。
「有問題!」我立刻拉著楚婉汝退到貨櫃後。
砰——! 一聲巨響,倉庫大門在我們身後猛然關閉,鐵鎖落下的聲音清晰刺耳。
耳機裡傳來切斷組的驚呼:「我們被包圍了!」
隨後是密集的槍聲。
子彈打在貨櫃上,火花四濺。對方顯然早有準備,火力壓制得我們抬不起頭。
「該死……」我咬緊牙關,心裡已經明白——我們中了陷阱。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行動?」楚婉汝臉色蒼白,眼神卻依舊冷靜。
「不清楚,可能性太多了。」我低聲道:「或許,我們的計畫,從一開始就被看穿了。」
她沉默,伸手朝著腰間挪去,手指緊緊扣住槍柄。
我深吸一口氣,腦中飛快計算著出路。倉庫的結構我已經熟記,唯一的生機就是從二樓的緊急出口突圍。
「跟我來。」我拉住她的手,朝樓梯方向衝去。
子彈在我們身後追逐,金屬的撞擊聲震得耳膜生疼。
衝上二樓時,一名黑衣人突然從側面撲出,手裡的刀直奔我的喉嚨。我下意識抬手格擋,短刀與對方的刀刃碰撞,火星四濺。
「走!」我低吼一聲,用力將對方踹開。
楚婉汝回頭補了一槍,那人倒在地上,鮮血迅速蔓延。
我們衝到緊急出口,卻發現門外同樣有人守著。
「他們早就等在這裡了……」楚婉汝咬牙。
「那又怎麼樣?」我冷笑一聲,然後表情開始變得猙獰:「殺出去就好啦。」
激烈的交火持續了十幾分鐘,我們終於在混亂中突圍而出。身後的倉庫燃起大火,濃煙直衝天際。
我喘著粗氣,背後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
「這不是單純的內鬼問題。」我低聲說:「這是一個完整的局。」
楚婉汝看著我,眼神裡有震驚,也有一絲不安:「你是說……我們被引到這裡來,就是他們的計畫?」
我點點頭,呼吸急促卻盡量壓低聲音:「沒錯。這不是我們在收網,而是他們在收我們。」
話音剛落,四周的槍聲再度響起,子彈打在牆壁和貨櫃上,火花四濺。倉庫外傳來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顯然還有更多人馬正在趕來。
我心裡一沉。這不是單純的內鬼洩密,而是敵人早就佈下的多層陷阱。
唯一的問題就是,對方是從哪裡開始佈的局,又是為了什麼目的而行動的,最後,他們又計算到了什麼程度。
「二樓出口也被堵了。」耳機裡傳來切斷組的回報,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慌亂。
我咬緊牙關,腦中飛快盤算。正門、側門、二樓出口全被封鎖,唯一的可能就是——地下。
「這間倉庫有地下管道或是地下室嗎?」我低聲問。
楚婉汝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好像有一條舊的排水道,但我不確定還能不能用。」
「那就試試看。」我冷冷回道。
就在這時,手機再次震動。螢幕上跳出的名字,依舊是——阿虎哥。
我心裡一緊。這個時間點,他打來的意圖不言而喻。
「接嗎?」楚婉汝壓低聲音,眼神裡有一絲警惕。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臭小子,你現在人在哪?」阿虎哥的聲音低沉,帶著一股壓抑的怒意。
我明知故問道:「有事?」
電話那邊傳來粗重的呼吸聲,隨後就是阿虎哥的低喝:「為什麼我聽到的消息,和你告訴我的不一樣?」
「喔?」我腦中飛快轉動,語氣卻保持鎮定:「你聽到什麼了?」
「有人說,你帶人去了東區倉庫。」
聞言,我的心裡也沒了顧忌。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那順著話說就好。
「是。」我坦然承認:「誘餌行動,就像我們之前做的那樣,目的是引出最後的內鬼。」
「你就沒有什麼要跟我解釋的?」電話那頭的阿虎哥很是暴躁的吼叫著。
「現在情況有變,我就長話短說了。」我悠悠的道:「我們被困住了,位子在……」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後傳來一聲冷笑:「你小子……」
「這不是重點。」我打斷了他的說教。
阿虎哥嗤笑一聲,反諷道:「那你覺得什麼才是重點?嗯?我的大少爺嘿。」
光聽聲音就知道,阿虎哥多半已經氣瘋了,可現在也沒那麼多時間讓他發洩情緒就是了。
我委婉的提示道:「你就沒想過為什麼你不知道的事情,對方卻先你一步知道嗎?」
「你是說……」阿虎哥這時終於冷靜了下來,聲音也開始顫抖。
「沒錯,這代表著我們之中有人在出賣內部情報。」我語氣堅定:「阿虎哥,如果你還信我,就幫我拖住外圍的消息,給我一點時間。」
「只要拖住消息不外洩就好?不需要我過去?」他小心翼翼地確認道。
「不用,我這裡只是些小問題,我能解決,幫我控制住情報就行。」我一派輕鬆的表示。
電話那頭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低地吐出一句:「你自己小心點。」然後掛斷。
我長長吐出一口氣,額頭滲出冷汗。
「你真敢。」楚婉汝看著我,眼神裡有一絲複雜:「你就不怕他已經不信你了?」
我故弄玄虛的搖搖頭:「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當然,這是假話,畢竟我無時不刻不懷疑的。但,在她面前,當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
在楚婉汝詫異的目光中,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生怕再次遇到意外情況。
一邊朝著內部逃竄,我一邊透過時不時冒頭的敵方身影,觀察著對方的部屬。倉庫內的火力壓制越來越猛烈,敵人顯然不打算給我們任何喘息的機會。
「走,去地下管道。」我拉著楚婉汝,朝倉庫深處衝去。
途中,又有幾名黑衣人攔截。我抬槍連開三發,擊倒兩人,剩下一人被楚婉汝補上一槍。
我們衝到倉庫後方,找到一處堆滿貨物的角落,一陣手忙腳亂的清理之後,地上出現一塊生鏽的鐵蓋。楚婉汝蹲下,用力拉開,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
「下去!」我低聲喝道,並開始指揮殿後的小弟們開始撤退。
聞言,她毫不猶豫,率先跳下去,我緊隨其後。
排水道狹窄而陰冷,水聲在黑暗中迴盪。我們踩著積水前行,腳步聲被放大,像是無數雙腳在追隨。
「他們會追下來嗎?」楚婉汝壓低聲音,時不時朝著四周張望。
「多半會。」我冷冷回答:「但我們剛才待在那邊一定會被一網打盡,下來這裡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我們一路向前,直到前方出現一絲微光。那是出口。
然而,就在我們快要接近出口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該死……」我心裡一沉,雖然早有預料,卻也忍不住暗罵。
「有時候我真不希望你說的那麼準確。」楚婉汝忍不住苦笑調侃。
拉著一眼絕望的楚婉汝,我偷偷躲在死角處朝著出口處看去。
就在不遠處,出口處的鐵柵欄被打開,幾名黑衣人持槍堵在那裡。後方的追兵也已經逼近。
我們被夾在中間,敵人早就等在這裡了。